第二百五十七章
一直相信愛情,只是不相信會發生在那麼糟糕的自己身上。註定孤身的人,走遍星辰大海也會孤身一人。斗轉星移,如梭日月,感情這種東西似乎與自己沒有多大緣分。在幾次的挫敗之後,陳玉書於空間設置了一條僅個人可見的心情分享,寫下這樣一段話。
這一年,陳玉書相了不下二十次的親,然則沒有一次是成功的。一方面不是對方挑剔陳玉書的身高、工作,不然就是三觀上談不來合不來,陳玉書無法與對方相處下去。快二十九歲了,講真的,陳玉書本人也漸漸不安了,尤其是父母三番幾次催促,讓她定下來的時候。
一直以來,身高是陳玉書致命的短板。只一米五五左右,令陳玉書煩惱至極了,放眼望去,身邊無論哪個女孩子都比自己高。男人總是視覺上的動物,跟女人也差不多,何況是顏值至上的時代,不論性格上多活潑開朗,身高、顏值上有硬傷的話,極少人願意去了解一個人,願意去深入一個人的內心。
倘若打分,陳玉書的相貌能打六分,絕對的鄰家女孩款,甜美碧玉,潤物細無聲。綜合身高,陳玉書虧了不是一小部分,而是毫無優勢。上一次,被一個男的直接說了那麼一句,傷人傷得徹底,那男的說,「陳小姐,如果你再長高那麼五公分,興許我能考慮與你處處看。但是,你真的太矮了,我怕毀了我家的基因。陳小姐,你應該也聽說過吧,爹矮矮一個,娘矮矮一窩,我可不希望將來我的孩子是短腿的小矮子。」
當即,陳玉書就掉眼淚了,難過得憋也憋不住。照她的個性,本該一杯水潑到那男的臉上,或者直白地反諷那男的,他也沒多高,憑什麼就這麼嫌棄自己?矮又怎樣,吃著他家一粒米了,矮就活該被人這樣嘲諷了?可終究,陳玉書沒動手。因為,確實是事實,如此的觀念同樣存在好多人的意識里。
陳玉書恐懼相親了,絞盡腦汁想出各種理由推辭。李兮讓她別著急,緣分是註定的,即便晚來,終歸不會缺席。可是與不是,誰知呢?陳玉書是淡性了,遠方的父母催,她便說想努力工作幾年,再賺些錢,多買幾套房子,有了資本才能硬氣。要是真沒人要,好歹,有些倚仗,以便防老養老。
二老聽了頭疼難耐,但也沒講什麼難聽的話。誰家父母都希望自己孩子可以幸福,娶到情投意合的姑娘或是嫁到體貼入微的男人,饒是很急,卻也不能找個人隨便了事,苦了漫漫人生的幾十年。倘使如此,倒不如待在自己身邊,自己的小孩自己也認了,不是養不了。
在公司住了幾天,通宵達旦幾個晝夜,趕完了程序編碼。日夜顛倒的工作,陳玉書有時都忘了自己是有多久沒有正常地睡覺吃飯了。程序員是真的悲催,踏入這一行,才知世道艱難,賺錢真是用命用健康用青春換來的。
陳玉書有發燒的跡象,一出公司大樓,晨風涼涼地吹,陳玉書就感覺到身體不對勁了。手背探向臉頰,果真,熱乎乎的,體溫異常的高。陳玉書自從工作后漸漸地學會了照顧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她自然不會拖拉著。有病去尋醫,最基本的常識。
挂號,化驗血常規,一系列流程下來,陳玉書渾身無力了,昏昏欲睡。身邊排號看病的人,最不濟也有一人陪著,反觀陳玉書,孤家寡人一名。不在意還好的,一經注意某些東西了,心裡落差感會徒然而升。例如,有的人,一個人也能好好的,可以自個去看電影,可以自個去吃火鍋,生病了也能一個人去醫院。可一旦有人問起,為什麼沒人陪時,心裡那道無人問津的孤寂便會無限擴張,大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陳玉書拿了確診單,到取藥房取葯。一路沿樓梯而下,轉角時,一頭栽進一堵白牆,關鍵是,這堵牆不是水泥瓦磚和的牆,而是有些柔軟有些溫暖。陳玉書昏昏沉沉的,反應也不靈光,倒是對方用手扶住了她,頭頂傳來聲音,「你還好吧?有沒有傷著哪兒?」
如夢初醒,遲鈍的神經才運轉回來。陳玉書撞了人家,理應道歉的,她抬頭,不料驚了,「學長?」陳玉書遲疑地開口,有幾分驚奇。她繼續道,向對方解釋自己,「我跟你一樣,s大的。宋井桐你認識吧?她是低你一屆的學妹。以前去你們醫學院時,有見過幾次學長,想起來沒有?」病殃殃的也不像話,陳玉書可是強打著精神,恢復一貫的作風。
這位著白大褂的醫生細細瞧了幾眼,眼神一亮,是記起來了,還準確無誤地說出了陳玉書的名字。陳玉書開懷地笑,一雙眼睛彎成月牙,笑意能融化了人。李熾低著頭,眼睛框入紅撲撲的臉蛋,對方努力昂頭的樣子真是讓人不由地想笑。李熾沒掩飾,嘴角扯出笑,而後問,「你生病了?自己過來的,沒人陪么?」
陳玉書點頭,表示剛取到單子,現在下去抓藥。不知是不是上一次相親的後遺症,李熾笑時,陳玉書總感覺他是在嘲笑自己的身高。雖然臉上掛著笑容,但陳玉書的心裡已經很不舒服了,她不大願意再待著。草草道了一句告別,沒有展現出任何異樣,依舊給人活力無限的友好感覺,走時步伐凌亂,陳玉書逃也似的落荒而逃。
言語永遠是最有威力的武器,殺傷力驚人,用處得當時可救人,一個不小心會將人重傷。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言傷人六月寒,一句無心的話,可以刺痛一個人很久很久,或是永遠無法治癒。忘了在哪兒看到的一句話,幸運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同理,有些人一生都被一句話溫暖,為之強大,為之充滿希望;而有些人用一生,去走出一句不堪的言語帶來的傷害。
世人最大的善意,最慈悲的力量,莫過於不傷害。做人可以不善良,絕不能不良善。輕易的一句話不要說,因為永遠不會清楚,那樣一句話會如何毀了一個人,如何傷了一個人。而非他人脆弱,而非他人矯情,是在那背後,有說者和旁觀者絕對體會不對的掙扎、煎熬與受傷。
李熾愣在原地,一頭霧水,摸不著邊際。那倉促逃離的背影,使得李熾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或者是說錯了哪一句話,故而引得對方不快了。確切是何,李熾又摸不著頭腦。
陳玉書回到住所,吃了葯,一頭扎在沙發睡著了。半夢半醒中,眼角淌出了淚水。陳玉書在夢中都惦記著那句話,如果能長高五公分,或許能考慮。想來,李熾那聲笑,也是在恥笑相同的緣由。以前,李兮老愛拿陳玉書的身高說事,那會兒沒多在意,覺得世界上總會有人不顧這些而欣賞自己的,如今一想,不免得痴人說夢,可笑至極。
公司男同事議論過陳玉書,不巧被去泡咖啡回來的她聽見了。公司有個個子一米八上下,長得不錯的男同事對陳玉書頗有好感,其他的同事趁人不在的空檔討論起來,讓男生追求她。男孩子聳肩,答,談戀愛還行,談婚論嫁欠了些火候。
那時,初出社會,所謂的火候,陳玉書根本沒明白指的是什麼。過了那麼久,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的失敗,陳玉書方才明白了。怪不得當時那男的對她態度曖昧不明,勾搭著,給人強烈悸動的錯覺,卻也只是吊在那裡,可有可無。也許該慶幸的,好在當時的陳玉書沒有受迷惑,不然今日,只能是被吊著,拖著青春年歲,最後對方遇見一個條件適合的女孩,毫不猶豫地將她甩之棄之。
陳玉書悠悠轉醒時,時針指到傍晚六點,這一睡就睡了八個鐘頭。她的肚子是真的餓了,但也因高燒虛弱到起身的力氣也沒有。不病還好,一病如山倒。陳玉書翻出手機,找了找聯繫人號碼,能麻煩的竟然沒有一個人。俞雯絕對不行,人家是有家庭有孩子要照顧的;李兮這會兒不在滎川,陪雲睿到外省去了;父母更不可以了,說了,徒增長輩的憂慮。
最終,陳玉書撐著虛脫無力的身體,一步一步捱到了廚房。幾天沒回家,連續在公司加班加點,冰箱沒人填補,能吃的並不多。簡簡單單下了碗面,就只是面,雞蛋也沒有,肉也沒有,青菜都沒一根。說實在的,陳玉書真吃不下,等外賣又怕沒等來,自己先餓昏了。
清湯寡水的一面碗,陳玉書還是在一年前見過。那會兒,她去討要理論,言語句句是刺,傷人不淺。當時,宋井桐什麼也沒說,只問吃過沒有,而後手還傷著卻做了兩碗面出來。一樣的清淡,不同的是,面上漂浮了幾根青菜。陳玉書一口沒吃,惡狠狠地拋下狠話,摔門而出。
往事如昨,歷歷在目。曾經的點滴,不由得潸然淚下。若如宋井桐在,今日,只需一條簡訊,定會來的。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她們已經決裂了吶,絕交還是陳玉書自己提出的。講了那麼多不可挽回的話,還能回到當初,還能得到原諒么?想也無需想,自然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