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下大雨了
可如果賀佐真是試探她,這計謀未免有些簡單,難道那一百張變形符里也有什麼貓膩?
一時想不通,她只能選擇見機行事。
既然決心隱藏身份,王辭當然不會去尋找真的蝴蝶,只得冒著頗大的日頭,追著一隻明知道是假的蝴蝶跑,還得假裝追了半天追不上。
汗水多得都快讓她睜不開眼,大半節課過去好不容易抓到一張變形符,她覺得頭暈得很,就跑到樹蔭下休息。
正好一隻蝴蝶停在她腳邊的野花上,王辭趕緊取出現形符,對著那小傢伙輕聲念道:「風有聲,水有形,山石動,九天鳴,於我處,現本形!」一道細小的藍光猛地自符咒中竄出集中藍蝶,它當場化作一片薄薄的黃符紙,飄落在地。
王辭剛把符咒撿起,忽然一人靠近,她抬頭對上甄宥材跑得通紅的臉。
想搶符咒?
王辭趕緊把變形符捂住,哀求說:「我就兩張,你能不能……」
話還沒說完,他忽然蹲下來,把一團捏得半濕的符紙塞進她懷裡。
她展開一看,居然是三張變形符!
王辭頓時有些驚訝,說:「給我?」
甄宥材點點頭。
「為什麼?我……這……」
「你不是還有兩張嗎?加上這些剛好可以完成任務。」甄宥材低聲說話的樣子與其說是沉悶,倒不如說是靦腆。
王辭都要被感動壞了,重生這麼些天,她可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溫暖,說話不覺有些結巴:「但是你……」
「我有這個。」他從制服口袋裡拿出一個礦泉水瓶,裡面困著一隻蝴蝶。
王辭驚訝。
那是真的!這傢伙到底是怎麼抓到的?要說是運氣,那這得踩到多大坨的狗屎?
看王辭還想再說什麼,甄宥材趕緊說:「快走吧,等會兒指不定有人來搶!」
甄宥材顯然是非常有先見之明的,因為有五個同學正朝他們走來,王辭記得他們的臉,都是課間嘲笑過他們兩個的。
紀小偉先前被王辭施法磕到了桌角,但顯然沒有因此得到教訓,仍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阿材啊,你好像抓到真的蝴蝶了誒,很厲害嘛,也給我們瞧瞧唄。」
他的同桌阿怪搭腔說:「就是,好東西就要拿出來大家一起分享,一個人藏著算怎麼回事?」
甄宥材沒有回嘴,悄悄抓住王辭的手腕,忽然就拉著她跑起來。
「站住!」紀小偉大喝一聲,五個人立刻追上來。
疾奔之中,甄宥材從兜里摸出一張符咒,王辭隱約辯得是降水符,但是符籙畫得並不算好,就算咒語念得很到位,威力估計最多只能召喚毛毛雨。
那就讓她助個力吧!
甄宥低聲念的同時,王辭的手指亦在身側勾畫,與他一道默念:「以我輩願力,訴之太上神君,令碧落之水降世,佑我萬里山河!」
他手中的降水符在風中猛地挺直,不知從哪裡飄來一朵烏雲,偏偏就罩在紀小偉五人頭頂,嘩啦啦的大雨傾盆而下,將他們澆了個透心涼。
他們當場又跳又叫,為了擺脫雨雲四散跑開,但那雨雲就自行分成五分,每人頭上一朵,很是公平。
甄宥材自然以為是自己的傑作,對著王辭露出難以置信的微笑。
王辭卻覺不對,她抬頭一看,原本萬里烏雲的天空中漸漸有雲堆積起來,像是要下雨的架勢。
為什麼?她已經控制力道了,應該不會影響天氣的。
等到下課,紀小偉他們狼狽地回來集合,頭上的烏雲已經消散。
王辭鬆了一口氣。
應該是真的要下雨,跟她沒關係。
她和甄宥材兩人都交了差,在同學們曖昧的目光中離開了練武場。為感謝甄宥材,王辭請他吃了午飯,但也僅此而已,飯間兩人甚至沒有做多少的交流。
其實向舞是有關於甄宥材的記憶的,他們考試前偶爾能在藏書閣遇到對方,但也只是點頭之交,並不是多好的關係。或許甄宥材只是不想浪費符咒,才順手幫了她一把吧?
下午過得還算湊活,晚上放學,王辭獨自往自己的「專屬大樓」走。
越接近十號家屬樓,周遭的溫度莫名就變得低了些,蟲啼蟬鳴都變少了很多。
王辭看前頭沒有路燈,心想要不要來個火炎符照明,正在這時,一滴水忽然落在她額頭。
她一摸,並不是普通的雨水!這種水溫像是被冷凍過的!就像剛融化的雪!
怎麼回事?
下一刻,豆大的雨點滂沱而下,雨水的冰冷很快驅散了殘餘的暑氣,帶來一股詭異的寒意。
王辭想往家屬樓跑,眼前卻突然一黑,栽在了地上。
詭異的雨來去匆匆,王辭昏迷沒多久,雨就停了。
潑墨似的黑夜裡,濕漉漉的地面驀地有無數顆冰藍的光點飄起,繁星似地將小道點亮。它們無聲飄向地上的少女,溫柔地鑽進她的身體。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步入藍光之中,賀佐走去將王辭抱起到樹下坐好,看著她的臉,嘟囔說:「什麼狗屁運氣,居然寄宿在這麼弱的身體里。」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幫她擦去臉上的髒東西,盯著她不算好看的臉,身體里有什麼東西在瘋狂躁動,又被他死死壓下去。
另一個男人站在後面靜靜守候,是去而復返的湯永浩。他問道:「剛才那雨是什麼?這些又是什麼?」
「那是她的法器崑崙雪。」
湯永浩不由面露嚴肅說:「所以這位真的是……」
「如你所見。」
「您一直都知道她在這個女孩的身體里?」
賀佐難得露出一絲苦笑:「一開始只是懷疑,因為普通人無法將我喚醒。但是她太謹慎,將自己的身份藏得很好。
「沒辦法,我只能在畫變形符的硃砂里摻了昆崙山的雪水,一旦她觸碰符咒,就會被打上標記。如果她真的是王辭,崑崙雪自然會感應到,迫不及待回到她身邊。」
湯永浩道:「所以您離開那麼久都是為了救她?」
賀佐站起來說:「你別淌這趟渾水了,一旦暴露天界那群瘋子會要她命的。這一次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任何人碰她!但是這些都跟你沒關係。」
湯永浩嘆口氣說:「大人,老夫就問一句,她真的殺了她的恩師庚宸子嗎?」
「是,也不是。」賀佐最後說,「有時候,孰是孰非真的說不清楚。」
當最後一點藍光進入王辭體內,月亮也鑽出烏雲,將皎白的光傾瀉而下。
賀佐細長的手指撫過她的臉,皺了皺眉,似隱忍了很久之後的放肆,猛地撲上去吻在她額上,臉又貼著她的耳畔,聲音顫抖著,溫柔地念她的名字:「王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