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亂不已》七十七
一人回去,車子開得飛快卻一路平安沒有一點的險情。到家樓下,給林茵報了平安等到林茵回了個微笑的符號后,我關了機上樓。若頎早已睡著,至此我在林茵面前一直努力控制的酒力到了安全的地方終於一下子全都爆發出來,我來不及洗澡甚至沒來得及好好地回味一下今晚和林茵在一起的細節,就一頭栽在枕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氣有些陰沉。若頎一大早就把我搖醒說和同事一起到永泰的青雲山去玩。我的殘酒還未全醒,迷迷糊糊地也不問真假也不問和誰去就這麼放她走了。等到徹底醒過來時已是十一點多,心想今天是個不錯的日子,若頎一大早出門省去了我下午出門還得編造的謊言。但天曉得若頎是不是和某個男人同去,想到這裡又有些鬱悶起來。
吃過午飯給林茵打了個電話,林茵的手機卻關機。我想林茵可能還在睡覺。大凡女人保養地好的總是特別能睡,若頎就經常為別人誇她看上去象二十齣頭而洋洋自得,但別人不知道我為她的年輕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平日上班就不提了,我從來就沒有在本可以悠閑地享受早餐的周末吃過一份早餐,甚至連午餐也往往要延時。所以毫不誇張地說若頎的年輕是建立在對我健康的摧殘上。
給林茵的電話一直到了下午快兩點才打通。在此期間我一度很擔心林茵是否變卦,但事實證明我原先的判斷是正確的,這讓我非常佩服林茵的睡眠。我問林茵什麼時候去接她,林茵說三點。我提前了五分鐘把車子開到林茵住的小區門口,三點一到,林茵非常準時地從小區里走了出來。大凡女人,特別是漂亮的女人總有讓男人久等的癖好以顯示她的價值,但我沒想到林茵會這麼準時。
林茵身著一身白色的運動服下著白色球鞋,微卷的長發被扎了起來,顯得活力四射青春逼人。我以前見到的是靜的林茵,而現在見到的是動的林茵,一靜一動,各具情態,讓人看得目不轉睛。再從車內的鏡子反觀自己,儘管頭上的摩絲打得油光發亮,卻掩不住額頭的抬頭紋,這讓我在林茵面前有些自慚形愧,以前沒覺得,但照了鏡子就覺得了。
林茵的笑很有感染力,一上車就讓人覺得車內小小的空間全是笑意。她問我準備帶她去爬哪座山。我說鼓山快被人爬爛了,還是去森林公園比較好。她又問陪她去爬山老婆會不會有意見?我說根本用不著和老婆談這些事,她自己已跑得無影無蹤。林茵說如果被老婆知道了呢?我說這種事只要我不說誰會知道。林茵又自我安慰道,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和老同學一起去爬山很正常。我說那是,就算拿著高音喇叭去廣播也不見得就很丟人。
森林公園的登山路綿延反覆,曲徑通幽,兩邊是參天的古木足以蔽天,冬日的陽光透過樹縫碎碎地落在石板路上,給林間的清幽注入了一絲暖意。我曾經看過這樣一張照片,山中的一條廢棄鐵軌,兩邊也是遮天敝日的古樹,一對情侶背對著畫面,男的手牽著女孩,女孩則張著雙臂斜著身子走在鐵軌上。整個畫片很緊湊,自然中的深愛無需任何的言語在小小的空間內被表達地淋漓盡致,讓人有無以名狀的感動。特別是照片又以年代久遠的暗黃色為基調,又憑添了懷舊的情緒,想到曾經的浪漫都離得遠了,再也不會有那樣的時光和機會,感動之餘一種深深的惆悵又慢慢地爬了上來。此刻我和林茵就象是那畫片中的情侶,不同的是鐵軌以山路來代替,更原始,更自然。整座山好象只有我們兩人,窄窄的石板路上,偶而幾聲悠長的鳥鳴在山裡回蕩,時不時地兩人會有些不小心的身體接觸,雖然隔著衣服,但也足以讓我心蕩,那純真的年代好象又回來了。
山色秀美,我們早忘了是來登山的,而是在山中慢慢遊盪。林茵的好奇心很強,常會盯著路邊草葉上不知名的蟲子看上半天。林茵看著蟲子,我則看著她,有時我也會湊近和林茵一起研究某隻蟲子,其實是想讓她的髮絲被山風吹起在我臉上拂盪。我從未這麼近距離地和林茵呆過,她的發香混合著原始森林間極高的負氧離子,是我一生中吸入的最好空氣。「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如果我能每日呼吸著這樣的空氣,我也願意在這林間長呆。
有時我們會坐在路邊休息,如果我先坐下,林茵便會刻意地和我保持一定距離坐下。如果林茵先坐下,我挨近坐下時,林茵仍會稍稍地挪動一下位置和我保持一定距離。於是我便問她坐近點都不成么?她笑著答男女受授不親。我說山間就我們兩人,若是我用點強不見得會有人知道,而對她來說,也是打掉牙齒往肚裡咽。林茵說就算借給我幾個膽我也不敢。於是我便盯著林茵問真以為我不敢么?林茵非常鎮定地看著我說那你就試試。我們兩人就這麼對視了一會,林茵絲毫沒有迴避我的眼神,但我終於沒敢出手而是嘆了口氣說真不明白為什麼愛一個人就會害怕。林茵哈哈大笑,站起身來跑開了去。她跑步的姿勢很優美,我就這麼坐看著。偌大的山中滿眼的深綠,一簇簇的紅或黃相間其間,一個林中的美人碎步跑在彎延的山路上,這是我所見過的最美畫景,可惜此刻我的手中沒有相機無法將這美景定格,但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說娶妻若此,夫復何求?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來,我們也不知走到了山中的哪個方位,但很顯然不能再往下走了,於是下山。山高林密,風過處沙沙作響。林茵開始有些緊張起來,明顯走得離我近了。這時如果旁邊的草叢突然有些不正常的聲響,她便會低呼一聲往我身邊蹭。於是我就會很自然地把我的位置讓開擋在了有聲響的那一面。我發現保護一個美人的感覺很好,難怪有那麼多英雄樂於救美。
聲響此起彼伏,讓林茵疲於應付。她很擔憂地問草叢中不會鑽出蛇吧?我說完全有可能,這裡是原始森林,別說是蛇,出來只老虎特別是色狼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林茵說如果這樣她的名節就毀了,她被吃了我肯定也逃不了,只是來爬個山,結果剩下兩堆骨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做了什麼。我大笑,說都只剩下骨頭了還去想那些毫無意義的事。林茵說被吃事小,失節事大,就算死了也不能讓人誤以為她失節。我說名節這種東西本來就是虛無,活著還擔心被人指指點點,但死了根本就無所謂,反正自己也不知道。林茵又很擔憂地問樹上該不會掉下那種長著毛的蟲子吧?如果那種蟲子鑽進她脖子她會被嚇死。我說完全有可能,山上有數不清的松樹,松樹上有數不清的松毛線蟲,每一隻蟲子都有掉下來的可能,特別是一個美女走在樹下,我若是蟲子也會奮不顧身跳下往脖子里鑽。林茵打了個寒啉怒道,為什麼就不能安慰她幾句,她後悔和我來爬山了。說完,蹦蹦跳跳地就往山下跑,任我怎麼喊不肯停腳。我不得已只得跟上。山上的階梯窄而陡,我跑得膽顫心驚,而林茵卻十分輕盈,這讓我很佩服。
跑了一會,林茵終於停下等我,我氣喘吁吁追上。我說你不是嫌自己發胖了嗎?一個胖子還跑得這麼輕盈?林茵說不跑能行嗎?難道等著蟲子掉進脖子里狼來吃她。林茵一邊說一邊往前走,我在後面看著林茵頎長潔白的脖頸一陣衝動,忍不住用手在她的脖子上輕點了一下驚呼蟲子掉下來了。林茵嚇得一下跳開,然後看著我笑笑的表情知道受騙了,重重地打了我一拳並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說不許再嚇她了。我雖不是受虐狂,但卻十分地受用。
我說她這麼跑,只怕狼和蟲子還沒出來就先把自己從山頂滾到山腳,那時非但名節不保而且還要缺胳膊短腿的破相。林茵說她就是考慮到這點才決定不跑了。我說這就對了,我們都沒在山裡走過夜路,好好地頎賞一下山中的夜色也不錯。林茵說她是真的害怕。我讓她別去想那些躲在暗處的東西,多幻想一下她身邊走的是她很喜歡的男人。林茵讓我好好走路別做夢,雖然天黑了但也還沒到做夢的時間。
天色在我和林茵的談話間逾發地黑了下來,山裡靜得出奇。我想這樣的山,若是我一個人走一定也會怕的,但林茵在我身邊,我卻一點沒有害怕的感覺。看來愛既可使人害怕也會使人更勇。漸漸得,連來時的路都隱在了暗色之中,這時我們兩人走得都如山中的夜色這般安靜,彼此聽得到對方的呼吸。林茵非常仔細地辨認著每一級的階梯。我說用不著這麼小心翼翼象是在找金子。林茵說這會了還開玩笑,她眼神不好都快看不到路了。我非常誠懇地說如果這樣她可以牽著我的手,我帶她走。林茵猶豫了一下,拒絕了我。又過了一會,我見林茵走得越發地困難,再次建議讓我牽著她走,並威脅說如果她一腳踩空滾到山下那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林茵沒有吭聲,但過了一會,一隻暖暖地小手輕輕地牽住了我的一個指頭。那一刻,我感覺就象兩塊打火石在暗中相撞火花猛得竄了出來,讓我全身抖動了一下,然後心跳象大壩合龍時往裡投巨石那般怦怦亂響,讓我可以清晰地聽到。我扭頭看了看林茵,夜色中,林茵的眼睛亮如寶石,閃著內斂、嬌羞的光芒。她低低地說:「你別亂想,我只是讓你帶我走路。」我笑了笑沒有說話,反過來握住了林茵的手,林茵沒有掙脫。這是林茵的手第一次這麼完整地在我的手中,柔滑細膩,我用不著擔心她在瞬間的脫離,我有時間去慢慢地體會這種牽手的感覺,這是我夢寐以求的,久等才到的浪漫時刻。雖然這個牽手對林茵來說只是迫不得已時尋求的幫助,而對我來說,我更願意把它看成是一個我和林茵之間的質的飛越。
我很滿足於這樣的牽手,我想哪怕就這樣走下去沒有盡頭也好。我是真的愛林茵,這種愛絕不同於一般意義上的婚外偷情,只有性和急功近利,我就象回到了中學時光,那時純真浪漫,只要和自己暗戀的女生牽牽手都會興奮莫名。今晚的我就象中學時的我,今晚的林茵便象中學時的林茵,如果今晚是十幾年前的一晚,那麼今晚的我不會有任何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