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亂不已》八十二
冬日的傍晚天色暗得很快,我開車來到昨晚停過的那片樟樹林時天色已經全黑了,仍有一些殘留的水珠嘀答打在車頂上。樟樹林里仍然只有我一部車,想想就在十幾個小時前,我和林茵還纏纏綿綿如膠似漆,而此時卻只有我一個人,林茵居然莫明其妙地又回復了正常,並沒有多走一步。
我把椅子放倒,閉目聽了一會歌。歌還是昨晚的歌,我還是昨晚的我,但林茵卻已不是昨晚的林茵。我伸手觸摸著旁邊的位置,幻想著手在林茵身上遊盪,然後痴痴地看著空位置發獃,彷彿林茵仍坐在我身邊。昨晚的一幕幕如電影般地放過讓我長吁短嘆,特別是林茵那動人的呻吟和說別咬她耳朵時嬌羞的神情更是讓我唏噓不已。我發現我對林茵有些痴情過頭了,如果人們對婚外情僅停留在貓兒偷吃腥這一簡單層面的理解上一定不能明白我對林茵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愛。我敢保證,我對林茵的愛絕對是出婚外情這塘淤泥而不染的典範。我自己覺得很純,而做很多事情只要自己覺得好就行了。
當我從昨晚的臆想中清醒過來時,竟然發現眼眶已濕。我搖頭嘆了口氣自怨自憐了一番后把音量調低,給林茵打了個電話。林茵的手機竟然沒通,我一下子有些慌了。我不知林茵到底怎麼了,六點多了手機仍然沒有開機應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昨晚的事對我來說是期盼已久的事,但對林茵來說或許是件不可原諒的事,如果因為昨晚我們之間發生的事讓林茵覺得不安甚至做出一些什麼傻事,那麼對我來說是莫大的罪過。
我開車來到林茵住的小區樓下,又給林茵打了個電話,手機仍然不通,我便直接上了樓。我在門口猶豫了半天終於按下了門鈴。等了一會,門沒開我更加地心慌意亂。於是我又連按了幾下門鈴,門終於開了。林茵有些驚訝地看著我問:「你怎麼來了?」至此我才放下心來隨即覺得一陣心酸。自從醒來后我滿腦子都是林茵,就象粘在手上怎麼也揮不去的珠絲,可林茵倒好,看起來若無其事。
「可以進去坐一會嗎?」我有些怯生生地問,很擔心林茵會不同意。
林茵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她的這一猶豫讓我很受打擊,這說明林茵確實有不想讓我進去的意思,如果此時不是我已站在她門口,她一定不會同意我上她這的。林茵的小屋布置地十分簡潔,一進門便有種若有若無的香。這種香有點類似於我和林茵在森林公園時聞著山路邊雖在冬日卻非常意外綻放的那些不知名小花的香味,十分地舒適和讓人聯想。屋內輕繞著舒緩的輕音樂,是愛爾蘭的風笛。
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林茵問我喝些什麼,我說隨便。林茵給我倒了杯橙汁,我一飲而盡。林茵又給我倒了一杯,問我是不是一整天沒進水怎麼喝得這麼快。我說也不知怎的,一下午就覺得口乾舌燥。林茵說以後不要再來她這裡,這樣不好。我直鉤鉤地看著林茵不知該說些什麼,我沒想到她竟然狠心至此,我屁股還沒坐熱居然一點客套話也不說就直截了當地讓我不要再來了。林茵看了我一會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我問:「昨晚真的是一場夢嗎?」
「就當它是一場夢吧。」
「可我做不到。」
「既然無法改變就必須做到。」
「可我太愛你,怎麼也忘不掉你。如果還能選擇,我一定選擇你。」
「你別把我想得太好,其實我並不象你所想象的那樣。」
「可你在我面前是這樣的真實這樣地讓我著迷。」
「如果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你對我的印象就會改變,昨晚的一切並不是真的。」
「我不明白,我想知道一切。」
「真的要知道么?」
「嗯。」我非常重地點了點頭。
林茵搖了搖頭:「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可我必須知道,我不想這樣不明不白。」
林茵沉默了一會沒有言語,然後低低地一遍遍地重複著:「對不起,對不起。」。
「為什麼這麼說?我不認為你哪裡對不起我。」
「我利用了你。」
「我還是不明白。」
「我不想再說了,你還是回去吧,總之我利用了你,一切都不是真的。」
聽著林茵這句話我有種地動山搖的感覺,我不相信她的話是真的,我怎麼也無法想象出當林茵在我懷裡時的一切竟然是在演戲,當時是那樣地動情,那樣地讓人夢縈魂牽。我不明白我最愛的女人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這太不公平了。雖說愛就是不公平不對等,但差距如此之大確實讓我有些難以承受。我怔怔地看著林茵,林茵轉開了頭去,但我看出她的眼裡有一點閃爍的淚花。
「為什麼要這樣?」當我問這句話時並沒有經過大腦的思考完全是本能地說出。
林茵沒有言語,我從她的側面看到了有一滴淚珠順著她絲質的面龐緩緩地流下,那滴淚沒有任何的阻礙,因為那裡是如此地光滑,就象水流過白玉的河床,然後掛在鵝蛋型的下頜停了一會,最後沒有任何牽挂地落下,美得象一聲最輕柔的嘆息。我目光緊隨著林茵的那滴淚,即便淚珠已逝,但仍有殘留的印象在我眼裡。我輕輕地牽起林茵的手,林茵輕輕地掙脫,我說:「你不願意說就別說,到什麼時候想說了再告訴我。但是你記住,不管你怎樣,都沒有對不住我的地方。」當我說完這句話時,林茵的眼裡有連串的淚珠湧出,我說我走了,林茵沒有反應。於是我離開了林茵那裡,留下林茵還有她的淚。只是我不知道她的淚究竟為誰而流。我覺得為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為我原本是個很自信的人,但林茵卻讓我徹底喪失了信心。
一整個冬天,我從未感覺到象今晚從林茵那出來時那樣地寒冷刺骨。我沒有食慾,不想進餐,便買了三聽啤酒又重新驅車回到那片樟樹林。我點了一根煙,我想如果有誰往裡張望,也許能看到那暗中閃爍的煙頭。這是一個非常孤獨的煙頭,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看得出來。
我把啤酒打開,白色的啤酒沫冒了出來,有點類似於口吐白沫,我想我今晚也就差一點沒有口吐白沫了。心情壞到極致。沒想到等了這麼長時間,僅僅一個**的夜晚,其實也就是接吻,我甚至連手都沒能伸到林茵的衣里,可就是這樣聖潔的快樂也不能有稍微的延續。我不知是林茵殘忍還是造化弄人,總之我被搞得很沒有脾氣,即便有一點恨恨的念頭,可在一聽啤酒下肚之後,又被酒精催化成傷感的泡沫了。
我一直在分析林茵說利用了我的這句話。我想大凡這種利用十有**與另一個男人有關。可能有某種報復的成分在裡面。就象我當時去上海,最終和楊柳依依上床,除了酒精的作用外,不能說沒有一點報復林茵和若頎的成分。
仔細想想,其實我對被林茵利用並沒有可以生氣的地方。不管怎麼說,我得到了林茵的吻,林茵的唇如花瓣是我夢寐以求的,花再大的代價我都願意。而且林茵利用我對我非但沒有絲毫損害反讓我充分體會到林茵溫柔鄉的醉人。因此,她如果要報復男人,我真的很願意做她的報復工具。她想報復幾個就幾個,想報復幾次就幾次,總之我是放開了隨她用,既然她不愛我,我就只能淪為她的工具和她發生關係。況且就沖著林茵如此地真實,敢於自毀形象,明確地指出了我的用途,不讓我產生誤判,就絕對是一個值得我一直深愛的女人。因為她沒想要欺騙我,這說明她是一個善良的女人,而女人總是因善良而更美麗。
只是我不知道林茵用我是對付哪個男人,雖然不管是哪個男人和林茵在一起都讓我很不爽,但只要不是她老公之外的男人都還好接受些。對於林茵的老公,從客觀上說我是第三者,不受法律的保護,只能忍氣吞聲,就象做賊做到了別人家裡,偏偏又不夠水平當強盜,所以只能躡手躡腳。可如果是其他的男人,我雖不會明擺著與他爭風吃醋,但也會把醋悶頭灌到肚裡。因為同樣是不受法律保護的男人,同樣是必須輕手輕腳的男人,憑什麼林茵厚此薄彼,這隻能讓我更痛苦,覺得自己是一腔春水向東流。我很難想象出還有什麼男人能象我這樣長久地倍受打擊地卻又基本上無怨無悔地喜歡林茵。
煙和酒混合的感覺非常好。它可以讓人沉浸於痛苦中,非常清晰地體會痛苦的每一個細節,然後會覺得自己在巨大的痛苦中很可憐,緊接著便對自己產生了同情,於是又因為同情覺得一切都情有可原,即便在旁人看來是錯誤的事情也不能用簡單粗暴的方式來理解,再往後高尚的感覺終於油然而生。所以,痛苦是通往高尚的橋樑,有了這麼一座橋樑,走過痛苦就是高尚。今晚,我做為一個被有夫之婦拋棄的有婦之夫,不僅沒覺得齷齟,反而覺得凄美。
我不知在車裡胡思亂想了多久,在三聽啤酒的作用下沉沉睡去。換在往常,三聽酒不會讓我產生太大的反應,但今晚,心情不好再加上昨晚通宵未眠以及晚上空腹,所以我失常了。等我醒來時,已是十二點多了。回到家,若頎還在看電視。我神情沮喪地進去若頎眼尖馬上就看了出來,於是兩人發生了爭論。中心議題就是圍繞著我究竟有沒和魏小田在一起。若頎的理由是:往常我和魏小田在一起時,回來無一例外地是東倒西歪一頭栽在床上。可今晚卻是情趣大異,不僅沒有醉態,反而顯得抑鬱。我沒有正面反駁若頎的理由,而是指出如果我晚上去偷情那應該興高采烈載歌載舞地回來才是,而不是顯得心事重重,這顯然不合邏輯。若頎很輕易地就反駁了我的反駁,她認為如果偷情不成理所當然地就是我這種表現。我無話可說只得耍賴一口咬定就是和魏小田在一起。結果談話在若頎對我一整天來的反常行為做了總結之後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