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命懸一線
林婉城到了榮華堂,驚訝的發現除了進香歸來的崔佟氏,姨母杜裴氏竟然也在。
杜裴氏名叫裴喬芸,是林婉城的母親裴楠芸的親妹妹,嫁的是鎮國公杜德正。
杜裴氏與裴楠芸從小親近,對姐姐這個獨女更是真心呵護。林婉城一瞧見自己這個姨母正端坐榮華堂,頓時感覺頭頂烏雲散盡:落紅有救了!
林婉城邁步走進,正要行禮,杜裴氏卻已經尖叫著從主位上跑下來。她一把將林婉城扶起來,抖著手靠近她頭上的繃帶,滿目疼惜:「我的兒,你這是怎麼回事?我平日怎麼與你說的?遇到難事你一定要找姨母做主,你……你是存心要氣死我嗎?」
林婉城被杜裴氏一句話說得淚珠滾滾。她哽咽道:「姨母,我……我……」
杜裴氏見林婉城這幅樣子,知她定是受了大委屈,也不忍再責怪她。杜裴氏一邊用帕子給林婉城拭淚,一邊溫言道:「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萬事自有姨母做主。那起子小人若想騎到你頭上,還要問問姨母答不答應!國公府答不答應!」
杜裴氏的話一句比一句嚴厲,在場的人無不打了個激靈。
崔佟氏也疾步從主位上走下來,拉住林婉城的手,一張老臉笑的像朵花,討好道:「國公夫人言重了!婉兒自從來到咱們侯府,哪個不是敬著、供著?但凡有人敢尋她的晦氣,老婆子我頭一個不答應!」說罷,轉頭盯著林婉城,定定道:「婉兒,你說是不是?」
林婉城心裡嘔的要死:好你個拜高踩低的死老太婆,平日里就對我凶神惡煞,我姨母剛一說話,就涎皮賴臉地討好她!嘴上卻不咸不淡地道:「婆母說的是。」
杜裴氏一眯眼,冷笑道:「敬著?供著?哼哼……那婉兒頭上的傷也是供出來的嗎?」
崔佟氏一時語塞,半晌,她才一轉頭,怒目盯著林婉城身後的婢女,惡狠狠道:「安蘭,柔菊,你們夫人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們幾個賤蹄子憊懶,才讓婉兒受了傷?今天我定要給我兒媳出這口惡氣,一定要拔了你們的皮!」
安蘭、柔菊兩個突遭橫禍,「普通」一聲跪倒在地,一邊磕頭,一邊拚命求饒。
林婉城臉色一變,幾乎要落下淚來:「姨母,這事不怪她們,只怪孩兒自己不小心撞了柱。說起來,還多虧了落紅,要不是她在後面拉我一把,只怕孩兒一條命……」
杜裴氏吃了一驚:「撞柱?為什麼要撞柱?是了,落紅呢?來了這麼許久,怎麼不見她的影子!」
林婉城慌慌張張瞥一眼崔佟氏身後的佟芷柔,為難道:「落紅……落紅她……」卻怎麼也不肯說下去了。
「落紅怎麼了?」杜裴氏心裡有了大概的猜測:只怕落紅有了難,婉兒故意欲言又止,等著我去救呢!不過……這孩子幾時這麼聰慧了?
安蘭、柔菊也吱吱唔唔的,看一眼佟芷柔,又慌忙垂下腦袋,不肯說出落紅的下落。
杜裴氏暗道:果然猜中了!她給身旁的丫鬟倩雪一使眼色,倩雪立刻心領神會。她一步跨出來,指著安蘭喝道:「放肆,國公夫人問話,還敢隱瞞?」
其實,也不怪林婉城主僕三人做戲給杜裴氏看,實在是她們不能開這個口!人是佟芷柔捆走的,林婉城若是在杜裴氏面前照實說了,勢必有當面告狀的嫌疑,免不了又要得罪崔佟氏姑侄倆。
有些時候,該演的戲非演不可!落紅的下落要說,不過,只能逼佟芷柔自己說。
佟芷柔當然知道她們主僕打的什麼主意,她站在崔佟氏身後聽著,肺幾乎都要氣炸了,但是形勢逼人,她也不得不低頭。
佟芷柔強按下怒火,溫婉地沖杜裴氏行了個禮,端莊笑道:「夫人您息怒。落紅她牽扯到我們府上的一樁命案,按照府里的規矩,已經被扣下了。」
佟芷柔一句話說的柔中帶剛,意思很明白,我們府里的事,你一個外人還是不要插手。
杜裴氏挑眉看她一眼,心道:這個賤蹄子可真不是個善茬!綿里藏針,比她那個只會逢迎巴結的姑姑可是強了不止一星半點!不過到底年輕,還差些火候!
杜裴氏悠悠然退回主座,端起案几上的香茶輕輕抿一口,看也不看佟芷柔,淡淡道:「你這是在怪我多管閑事?」
杜裴氏一句話輕飄飄說出來,卻壓得佟芷柔喘不過氣來,頂撞國公夫人豈是鬧著玩的?她趕忙含笑道:「芷柔不敢!」卻也並不否認杜裴氏多管閑事。
崔佟氏也趕忙舔著臉笑道:「國公夫人哪裡話?您老人家肯屈尊降貴,過問這等小事,我們歡迎還來不及!」
杜裴氏卻看也不看崔佟氏,冷冷一笑,道:「不敢?」她將茶碗重重往案几上一磕,言語也立時犀利起來,「你還有什麼不敢的?婉兒自進這榮華堂,可曾見你給她低過頭、行過禮?你說得好聽點算是個平妻,說句難聽的,還不就是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妾?」
榮華堂里,崔叔明的妻妾們都在,周姨娘、錢姨娘聽杜裴氏一棍子掀翻一船人,將妾說的如此不堪,臉上就都不好看。
唯有佟芷柔,依舊是一張笑臉:「夫人教訓的是,是芷柔失禮了。」一邊說,一邊走上前去,規規矩矩給林婉城行了個禮。
林婉城不由感嘆:這女人能屈能伸,果真不簡單啊!
杜裴氏接著道:「去,將落紅給我找來,我倒要親自問問,她是如何吃上這命案官司的!」
崔佟氏趕忙陪笑道:「還不快按夫人的意思辦?」
佟芷柔點頭稱是。她扭頭叫來自己的丫鬟襲香,低低吩咐了兩句。襲香得了吩咐,就行禮退了出去。
不多時,落紅就被拖上來了。
她蓬頭垢面,被打的渾身是血,被兩個婆子架著往地板上一扔,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會動。
「落紅!落紅!」安蘭、柔菊一下就撲過去,抱著落紅的軀體痛哭起來。
林婉城只覺氣血翻騰:昨晚還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不過一夜,就被折磨成這樣!佟芷柔,這筆賬我記下了!
她趕忙衝上前去,偷偷給落紅把了脈:還好,落紅只是皮外傷,並沒有傷及肺腑,她現在只是暈過去了。
「到底怎麼回事?值得你們把好好一個人折騰成這樣?」杜裴氏也火氣大盛,她怒喝道。
剛剛架著落紅的一個婆子就上前一步,恭恭敬敬行了個禮,看了一眼佟芷柔,猶豫道:「這……這……這丫頭謀害姨娘,卻死不招供。奴婢們沒有辦法……才動了刑的……」
「謀害姨娘?你們可有證據?」
佟芷蘭道:「有廚上的魏媽媽和周姨娘房裡的倚翠為證。還有濟世堂的趙永安大夫……他也能夠證明,是落紅親自去買的鴆毒。」
崔佟氏插嘴道:「還不快帶他們上來給國公夫人問話?」
幾個婆子就忙跑出去提人,佟芷蘭就趁機將案情詳細說一遍。
突然,落紅「咳咳」兩聲慢慢轉醒過來。林婉城、安蘭、柔菊面上一喜,倩雪也趕忙端過一杯茶水來。
魏媽媽、倚翠、趙永安很快被帶了上來。他們三個哆哆嗦嗦地請了安,就安安靜靜跪在一旁等著問話。
杜裴氏問魏媽媽:「本夫人問你,你補藥燉的好好的,怎麼突然想起讓落紅給你看火?」
魏媽媽被這陣勢早嚇得失色,結結巴巴道:「奴婢……本來是在給李姨娘燉湯的,偏巧……大廚房新進的食材到貨了,要奴婢去點收。奴婢見落紅姑娘在一旁等著給大奶奶端葯,心想反正她閑著也是閑著,就乾脆托她幫忙看著火,誰知……」
杜裴氏又問:「你可曾親眼見到落紅下毒?」
魏媽媽趕緊搖頭:「不曾。不過……周姨娘房裡的倚翠姑娘親眼見到了。」
眾人的目光就都看向倚翠,周姨娘氣的一張臉通紅,厲聲道:「倚翠,你看到什麼就說什麼,免得人家把屎盆子往咱們頭上扣!」
倚翠忙磕頭稱是:「昨日晚飯時分,周姨娘向大廚房要了一道八寶鴨,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見送來。奴婢就去大廚房催問,誰知,剛一進門,就看見……看見落紅捏著一撮白色的粉末往李姨娘的湯鍋里灑。」
周姨娘就罵道:「作死的奴才,你既然見落紅下藥,為什麼不出手阻攔?白白害了李姨娘一條性命不說,平白讓那起子小人利用一場,挑撥我和大奶奶的姐妹之情?」
倚翠慌慌張張解釋道:「奴婢當時並不知那是鴆毒啊,奴婢以為那是調料,誰知道落紅竟然存了那樣惡毒的心思!」
落紅趕忙從安蘭懷裡掙脫出來,膝行兩步,爬到國公夫人腳下,哭到:「夫人,奴婢冤枉啊!奴婢當時放的是鹽巴,是魏媽媽吩咐我,再熬上三刻鐘,要放鹽巴進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