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吸引（3）
「我可以跟白叔說說，先在辦公室做一段時間吧，其實你也挺適合負責辦公室事務的，沒啥技術含量，又清閑，不用加班加點，不用下下場風吹日晒雨淋的，還能拿不低的工資，將來，我們萬一要是，要是有了孩子，你得帶孩子，辦公室的工作對你最合適不過了，最主要的是，在我白叔的公司吧，你就不用受這樣那樣的鳥氣了不是？有我白叔在，他絕對會照顧你的。」
林梳的心沉了下去，莫名地，儘管在夜的悶熱中，心頭卻升起一絲涼意，「你知道我為了現在的職位，付出了多少努力，當初，也是你鼓勵我學習軟體製作，鼓勵我爭取到諾異繪界的職位的，怎麼？你現在變了？」
方柯道：「現在情況不同了嘛，如果諾異繪界沒有打壓你，沒有把你派出去，我也就不說啥了，而且當初，你急需建立自己的一份事業，擺脫經濟困境，還上給你媽治病欠下的債，那個時候，那種情況下，我當然支持你，如今我們都老大不小了，是時候考慮人生的下一個階段了，所以自然要為兩個人在一起后的將來作想啊。」
方柯又道：「我仔細算過了，這兩年我存下來的錢，再讓我媽給出一部分，咱倆付個買房首付應該不成問題，我們的婚禮呢，就節省一點，畢竟以後還要還房貸還要過日子的嘛，所以那些花頭，咱能省就省好么，不過你放心，我也絕對不會委屈你，只是省去大操大辦而已，該給你的一定還是會給你。」
林梳胸口堵了一口悶氣，鬱郁不快，卻又不知該怎麼說，悶了片刻才道：「我不看重那些，方柯，買不買房子，有沒有禮金，多大場面的婚禮這些，我統統都不看重，可……我要說的是，我不想辭職，我也不能就此半途而廢！」
「林梳？」方柯愣住了，不由得站定對林梳道：「如果你是擔心經濟狀況，我保證，不會比你在諾異繪界差，哦，不對，如果你不參與項目，只拿辦公室的固定工資的話，確實會有些損失，可掙錢有我呢啊，我會拚命努力掙錢的，讓你，或者我們將來的孩子，我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你相信我林梳，再怎麼著，我還能委屈你們嗎？」
「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方柯！」
「哦對了，你還要負擔你爸的生活，我們可以照常給啊，一個月兩千夠不夠，三千？」
「方柯！」林梳長長地嘆了口氣，「不僅僅是錢的問題，方柯！對沒錯，剛開始的我確實想拚命掙錢，想把債給還了，想讓我和我爸都能過上稍微好一點的日子，但我現在也不同了！」
「怎麼個不同？」
林梳斟酌了一下才道：「我現在的工作，帶給我的不僅是能讓我生活的好一點的經濟收益，還有一個人的價值與成就感，這些是坐在辦公室里接接電話，列印一下文件，做做記錄什麼的所給不了的，也是……也是你所謂的婚姻給不了的，那些是我生存在這個社會上，作為一個獨立人格的我，所擁有的唯一價值了，現在你卻要叫我全部捨棄？」
方柯再次愣了一下后，道：「林梳，難道你所謂的個人價值，所謂的成就感，比人生的婚姻家庭，比和親人團聚共享天倫更重要嗎？什麼價值成就？不都是些虛無矯情的東西？哪一個人不是得實實在在生活於現實里？什麼叫現實，一個人從讀書，到工作掙錢擁有自己的事業，然後建立家庭，上養老下育孩子，直到孩子長大有了他自己的生活，這才是正常的所有普通人的現實，我真不懂，你到底還想要什麼？」
「我知道！」林梳搖頭道：「我並不拒絕婚姻家庭，我也希望擁有那樣的塵世間簡單的溫馨和幸福，可如果要我為了婚姻家庭，就放棄我現在擁有的一切，我唯一擁有的東西，我做不到！方柯，至少我現在還做不到！」
「我不明白……」方柯充滿了困惑，「你並沒有失去什麼啊，什麼叫要你放棄你唯一擁有的？你願意工作，沒問題啊，我也答應了你啊，只是換家公司，換個不同的工作而已，諾異繪界又不是你家開的，你用得著非得在它那一棵樹上弔死嗎？」
「我剛才說過了……」林梳突然覺得很無力，她自己那些模模糊糊的感覺，一時間她真不知道該如何讓方柯明白她的心思。
因為這種無力，兩個人一下子都沉默了，林梳低著頭，看著兩個人在路燈下的影子，被拉扯成奇怪的形狀，一切都像冬日方柯表白的夜晚的重複，不，應該說是再次陷入了某種往複循環的僵持，林梳此刻終於一下子明白過來，她到底在逃避什麼。
說逃避並不准確，確切的說，是林梳的害怕。
正像冬夜，她面對方柯的表白，卻硬是開不了口答應下方柯一樣，她害怕的，是被這一段戀情，被可能的即將會有的婚姻，被方柯及其家人，以及婚姻將帶來的許許多多的改變，從此挾裹著身不由己，最終丟失了她原本獨立的那個自我。
她並不是婚前恐懼或者婚姻恐懼者，雖然婚姻這個課題，也確實是她完全摸不著門的未知領域，但未知，並不比失去自我更可怕。
尤其是在今夜，更讓林梳產生出發自內心的惶恐。
上一次，方柯還只是讓林梳接受他，時隔半年，方柯卻已然將結婚的種種都做了考慮之列，連帶她的工作，他們的訂婚，他們的婚禮，他們的孩子？將來的日子細細數數，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幾十年後的樣子。
可他的種種安排，種種設想，有詢問過她的意見嗎，即使在表面上，他似乎是在徵求她的意思，然而她不是連接受他都還沒有答應嗎？不，他是在按照自己的想法，連帶著把她的全部人生，都給安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