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鮮生活》二(3)
田少和若紫在那次撞車之後,吃過幾次飯,喝過幾回茶,但田少分毫不提若紫的私生活,彷彿小心謹慎繞開腳下的地雷。
在若紫看來,田少是個比較理智的中產階級男人,每次送若紫回家,從不問任何細節,諸如是買的房還是租的房,是同居還是獨居,是已婚還是未婚,彷彿這些年他們就從來沒有分別過,好像他對若紫的一切了如指掌。
若紫也是耍酷,嘴硬,你不是什麼也不問嗎?那好,憋死你,我也就什麼都不細說,她也從不邀請田少上樓喝杯咖啡或清茶。
兩個人就這樣不松不散地交往了一年多。田少只要閑來無事,就會在若紫的辦公室樓下等若紫下班,然後兩個人吃飯、泡吧、閑聊、瞎逛盪,凌晨兩三點再分手道別,各自回家。
耗了這麼久,連鮑比都知道這個整天晃里晃蕩的男人,還意味深長地盯過田少一眼,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心愛的寶馬後屁股還讓田少的尼桑狠狠頂過一回。
蘇晴頂煩這種磨磨嘰嘰不明不白的感情,看不過眼數落若紫:「都多大的年紀了,還玩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瞧順眼就同意就OK,該上床就上床,該買單就買單,虛度光陰耗什麼耗,莫讓紅顏守空枕的道理懂不懂,耗到四十他一枝花正當年,你呢?人老珠黃,只配做個哭哭啼啼的怨婦,看著像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的年輕美眉,一茬茬地湧向心上人,不哭才怪,這麼好條件的男人,現在還不快快搞定,把自己嫁出去更待何時?他田少哪次找你不是滿懷憧憬,恨不能貼著牆根來看你,眼裡閃著亮晶晶的光,還要別人怎麼表白?」
若紫恨不能捂住蘇晴的那張利嘴。
天曉得田少怎麼想,田少可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類似愛慕或喜歡之類暗示的話語。田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若紫我就喜歡和你說話。這是惟一一句蛛絲馬跡微露痕迹的話語。
只是有一回,一大幫人在野外露營,回程路上,若紫坐在田少的車上,車子壞了,把他倆拋在綠油油的田野里等援助車來。天氣熱得厲害,下了車,公路邊就是一望無際瘋長的雜草,若紫剛一下車就慘遭各類蚊蟲輪番轟炸,田少細緻百倍地照顧她,一會兒幫她擦風油精,一會兒用報紙給她扇風拍蚊子,忽然間,停下來,眼睛里有什麼東西特別地亮了一下,輕輕地叫了一聲若紫,聲音里充滿了憐愛與溫情。
若紫一怔,預感要發生什麼,但若紫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又生出類似上回扔掉田少電話的心態,皺著眉頭不耐煩地應了一聲,隨即抱怨道:「我受不了啦,我要回車上去。」
田少的情緒一落千丈,回程路上兩人一路無語,他們的關係點到為止,僅此而已。
她若紫總不能揪著田少的衣角,三八兮兮地問人家,你到底怎麼想的,是喜歡我還是愛我,是想跟我玩到底還是真心想娶我,罷了吧,若紫忍受不了這種被動的狀態,一定會讓她細胞跳舞,汗毛倒立。萬一自作多情豈不羞煞自己。撇開田少喜不喜歡自己單說,自己愛不愛他還得細細考慮呢。
有些時候某些事情只因自己身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倘若蘇晴不點破,若紫打死也想不到田少會喜歡自己。若紫一向把田少當哥哥看,親密無間,無話不談,沒來由的信任,但也從不摻雜任何男女之情。蘇晴這麼一說,若紫便留個心暗中觀察。
若紫愛喝珍珠奶茶,田少除了想辦法讓人從台灣給她帶回來正宗的珍珠奶茶原料外,每次若紫坐他的車,田少就會變戲法似的給她掏出一盒。有一回在高速路上,奶茶咕嚕咕嚕喝完了,若紫又叫渴,田少說後備箱里有礦泉水,外面正下著瓢潑大雨,若紫說算了不喝了,田少卻一腳急剎車打著雙蹦燈,停在路邊的緊急停車道里,冒著大雨跑到後備箱搗鼓半天也沒翻出一瓶水,落湯雞一般上了車。
那一剎若紫心生感動,心裡滿是被關愛的幸福感。
等田少下了高速路,看見路邊有賣飲料零食的小店時,便一溜煙地跑下去買了鮮橙多、酸梅湯、礦泉水、葡萄汁好幾種飲料。
若紫不解地問:「幹嘛買這麼多?」
田少說:「你這個小姑奶奶多難伺候,沒有珍珠奶茶,誰知道你喜歡喝什麼,多買點讓你挑著喝唄。」
若紫心裡怦然一動,果真讓田少一個瓶一個瓶擰開讓她每樣喝上一口,剩下的都讓田少去解決吧。
剛喝完飲料,田少開出去大約五百米時,若紫又叫道,馬路邊有好大的鮮桃,車子已然滑了過去,田少二話不說先是急剎車然後又倒退回來,梨呀桃呀買了好幾兜子。
那一天,若紫的心裡也裝得滿滿的,回來就失眠了。這樣的男人不能不算好吧,從來不表白什麼,只是一點一滴做給你看。若紫回過頭來看自己,是否當真把自己與田少放在一般朋友的位置上,答案顯然不是。
一要用人家車,就極其霸道不容分說地命令他幾點幾點哪兒哪兒不見不散,晚一分鐘都會被她罵得狗血噴頭。在飯店裡吃飯,不愛吃的咬上一口,又怕浪費就隨手扔到田少的碟子里,田少從來毫無怨言吃得乾乾淨淨。若紫捫心自問,一個男人如果不喜歡一個女人會這樣嗎?
那些天若紫天天翻來覆去思考這個問題,從那個時侯起,田少便頻繁地出現在她陰冷傷感的夢境里,夢裡的相見總是那麼充滿絕望和無助,弄得白天若紫的心情也極其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