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山呼萬歲

……天空一片的陰霾，滾滾濃雲翻滾著洶湧而來，陰風瑟瑟，其中彷彿還夾雜著『啾、啾』凄厲的呼嘯聲……。老霍光披散著一頭亂糟糟花白的鬚髮、手掄著一條大棒、面目猙獰的嘶吼著『拿命來、拿命來、還我兒子的命來』、瘋狂的沖了上來……。

「賢弟、賢弟，快醒醒、快醒醒！……」伴隨著盡量壓低著嗓音的呼喚聲，紀嘯猛然的站起身，懵懵懂懂的茫然四顧：就見身形壯碩的甘延壽正站在自己的身旁、下意識的伸出一隻大手扶向了自己的臂膀；悠遠的天際，藍天澄碧，初升的朝陽已經開始普照大地……。

「哦，睡著了、做夢了……。」有些愣怔的紀嘯側首顯得懵懂的向甘延壽說到。

「那些人來到皇城南門了！某來喚賢弟，見賢弟還睡著，就想稍等一會兒，讓那些人先在城下等等也無妨。可是，看到賢弟一臉苦痛的樣貌，某才開口招呼賢弟的。賢弟近來也真是累慘了……！」甘延壽虯髯蓬鬆的大毛臉兒上露出了滿是痛惜的表情說到。

「來了？霍禹等來了？……」一愣之下反應過來甘延壽說的是什麼意思的紀嘯，耳邊也同傳來了不遠處皇城南城之下、南城門之外嘈雜的叫喊聲。

「走！去看看這些不肖之徒的齷齪嘴臉！」紀嘯出於本能的向叫喊聲傳來的方向望了一眼、順手捋了一把自己乾澀的臉頰、招呼了甘延壽一聲、提著那把御賜寶劍抬腿就向南城門之上的南城頭走去……。

相當於城中之城的皇城，原本就只有約兩丈高的並不算太高，站在城頭上幾乎是就可以把城下之人看得一清二楚。

此時，駐守在南城頭上的軍卒們已經劍拔弩張的做好了守城的準備，軍卒們均是刀出鞘、弓上弦的嚴陣以待。急步走來的紀嘯，見做好了守城準備的軍卒中，尚參雜著一些身著內廷侍衛服飾的人，就不免側首看向了身旁、側后的甘延壽。

「哦，是這樣的！蘇老侯爺同魏相國、丙大夫等已經說服了任勝等，並把內廷的侍衛都給派上了城交給我等調度。他們還安排打開了皇城的內庫，把內庫中的弓箭等守城器具也給我等搬上了城。對了，大哥（張延壽）、趙睿、張凱幾個也分別去把守其他三門……。」

因以往同紀嘯聯手縱橫大漠時所形成的彼此之間的默契，甘延壽馬上就明白了紀嘯邊行間側首看向他的意思。

因這些事也並沒有太出乎於他的意料之外，因而紀嘯也只是無言的點了點頭，就疾步的走到了皇城南城門之上的城頭……。

這些沒腦子的東西！現在還在裝腔作勢的不知死活哪？俯首遙望著皇城南城之下的情形，紀嘯不覺在心裡暗罵著。

原來，此時的皇城南城之下、城門之外，也就僅有幾十人。前面是七、八個扯著嗓子在亂喊亂叫、謾罵著『快開城門、都他媽的死了、待入城之後再找你們好好算賬……』的身披御林軍鎧甲的軍卒，後面則是被幾十名御林軍給簇擁著的幾名騎著高頭大馬、身披亮甲和重盔的軍中高級將領。毋庸置疑，後面的這些人中應該是霍禹、霍雲、霍山等。

按紀嘯替霍氏兄弟著想：無論對與錯、成功與否。既然感覺到皇城出現了變故、還下決心『魚死網破』了，霍氏兄弟就應該馬上揮軍攻城。否則，明明是形同『造反』，時間拖得越久就越不利。

紀嘯之所以在心裡暗罵則是因為：『沒有三分三、就不要上梁山』。對方應該已經感覺到了皇城之內出現了變故。何況，皇城城頭上還出現了一看就扎眼的只是身著勁裝、短靠的新軍軍卒。可是，在這種時間就能夠左右著命運的緊急關頭，霍禹、霍雲、霍山等還有閑心在皇城之下鼓噪著浪費時間？難道他們還在妄想著皇城城門還會像以往『走坦途』似的為他們大開嗎？

既然你們給我機會讓我來瓦解你們的軍心，那我也就樂觀其成了！心裡感到有些苦澀的可笑、暗想著的紀嘯，側後站著身形魁偉的甘延壽，昂然的出現在了皇城南城門之上的城頭上。

也並沒有聽城下那些御林軍都在亂糟糟的鼓噪著些什麼的紀嘯，手拎著漢宣帝的御賜佩劍駐足城頭就馬上裝糊塗的、不急不緩的開口喊道：「城下何人鼓噪？令爾等為首之人前來回話！真是沒有王法了！泱泱大漢朝的皇城之下竟然變成鬧市了！速去喚為首之人！」

后一句，紀嘯則是聲色俱厲的大吼而出。故意在裝著糊塗的紀嘯心裡則暗說：扯吧、扯吧！扯起個沒完才好哪！扯到漢宣帝的大軍趕到！我也就省心了！

被紀嘯的一聲大吼給鎮住了的城下的七、八名御林軍，在瞬間的鴉雀無聲之後，竟然還有御林軍的軍卒仰首高喊道：「呔！城上的不是當初比武的虎賁副尉和甘司馬嗎？還不快快打開城門？就不怕霍將軍等怪罪嗎？……」

在紀嘯差一點兒『噗嗤』一聲的苦笑出聲、心裡暗自的腹誹『這可真是莽撞將領著一群糊塗兵啊』的同時，站在他側后的甘延壽已經暴吼出聲：「住口！在爾等當面的乃是奉聖諭趕赴京城處理騷亂事宜的『亞冠軍侯』紀大人！爾等還不快去把為首之人喚來？」

騷亂！就如『黑三爺張飛擅長仕女圖』一樣、文才也並不低的甘延壽這個詞用得十分的恰當。其中隱喻著：漢宣帝已經知道了京城出現的亂局，但卻也並沒有完全的了解內情、並沒有給事件完全的定性。因而，這樣也就可以能蒙一時蒙一時的盡量拖延時間，讓霍氏兄弟等還存在著某種『異想天開』的幻想。矇混過關？

不覺回首沖甘延壽讚許的無言輕笑了一下的紀嘯，心裡也在暗想：不錯，這個主意不錯！接著往下蒙吧！

而城下的御林軍軍卒，被甘延壽的暴吼給嚇得均是不禁一哆嗦、彷彿心生怯意的『縮著脖兒』偷瞄著城上的同時，亦有軍卒已經『腿兒快』的跑了回去，前去稟報……。

隨後，就見那被一小群御林軍簇擁著的幾匹高頭已經小跑著馳向了城下……。漸近，紀嘯就見騎在馬上的五人中，前面的三人乃是一身重盔亮鎧大漢將領的打扮；而後面的兩騎，則是兩名翹著『山羊鬍子』的文士。

將領打扮的三人中，紀嘯所能認識的也僅僅是一先二后的後面二位中的一位：霍山。而與霍山并行的、與霍山的相貌宛若一個模子刻出來也似的自然是霍雲。毫無疑問，當先一臉橫肉者乃是霍禹。而後面的兩位文士，也許就是他們的『狗頭軍師』張赫和李竟？

「城上乃是何人？為何不放本將軍入城？本將軍尚有軍國大事需要商議，爾等無故相阻可能擔待得起？」驅馬馳臨皇城之下的五騎中，當先可能是霍禹的那位已經操著破鑼嗓子、趾高氣揚的仰首向站在城頭上的紀嘯和甘延壽質問倒。

「且慢、且慢……！」既然是先抱著『拖』的想法，紀嘯也就站在皇城城頭之上馬上『找起了霍禹的小腳兒』：「爾等難道不知距離皇城五丈之內『文官下轎、武將下馬』的朝廷律令嗎？爾等乃是何人？竟然如此的無視朝廷的綱常法紀？看爾等在朝廷身份也頗高，難道不知道似這等『無君無父』之行是要以殺頭之罪論處的嗎？」

自己聲色俱厲的沖著城下的霍禹質問完，就連紀嘯自己在內心裡也暗自的嘀咕：我這都是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呀！閑心不是一般的大！

「這個……。」紀嘯的質問反而一下子就把城下的霍禹給問蒙了！現在，他是既不好顯得十分示弱的馬上下馬，又不好直言不諱的大吵大嚷『我就是不遵守朝廷的法紀』。

可想而知，示弱的下馬，儼然是就在被他矇騙而來的軍卒、甲士們面前降低了威信。『領頭兒』的先示了弱，還怎麼去鼓動、號令軍卒們往上沖啊？而公開的叫囂『不遵守朝廷的法紀』，則無異於宣布他自己是在造反。你霍禹是在造反，大漢皇家的御林軍和京城駐軍還會聽從你的號令嗎？

正在霍禹尷尬得左右為難、無所適從的時候，好像是後面翹著『山羊鬍子』的兩名文士中的其中一人嘀咕了一些什麼？霍禹馬後的霍山馬上就扯著嗓子喊道：「城上姓紀的你就別裝蒜了！你不就是靠著我霍家的『小七兒』才能有今天的嗎？忘恩負義之輩！你今天還蹦出來耀武揚威了？快給我家叔父開城門！否則，以後定會讓你好看！」

事情就是這樣：一個岔打過來，就把原來的一切意思全部的給變味兒了。霍山這是在『狗頭軍師』的『支招』下，顧左右而言他的故意把話往個人的糾紛上扯。這樣一來，自然一時也就遮掩過去了關於『國法、律令』的論戰。

霍山管霍禹叫『叔父』、管霍成君叫『小七兒』，霍氏的輩分，公論、私論都還是一個『亂』！如果有閑心，外人人聽了一定會在內心感嘆：都是老霍光造的孽呀！輩分也能亂點『鴛鴦譜』！

然而，現在無論是皇城之上的紀嘯、甘延壽，還是皇城之下的霍氏兄弟、及他們的狗頭軍師，也確實沒有這份閑心去給霍氏一家重新的捋順一下輩分的排序。

同樣，其實開始之時，城上、城下的相互之間都已經清楚對方是誰，只是彼此之間都在裝糊塗而已。而霍山的這一番叫嚷，則就已經完全的把雙方的身份給挑明了！

可能是感覺到霍山的一番胡攪蠻纏紀嘯不太好回答、且也沒有辯解的必要，甘延壽的大嗓門兒就搶先的開口了：「不許對紀大人不敬！紀大人此行乃是奉有聖諭的、身懷有當今萬歲的欽賜佩劍。無論是皇親國戚、重臣大將，紀大人均有先斬後奏之權。難道爾等就連當今聖上的欽賜御劍都敢藐視嗎？」

配合著甘延壽的吼叫，靈機一動的紀嘯也趁勢把手中拎著的漢宣帝的御賜佩劍高高舉起：「當今聖上的欽賜佩劍在此！大漢的臣民例行叩拜！如有無視者，當以藐視君王論處。立斬不赦！」

在這種帝王至尊無上的時代，帝王的積威即使是在叛逆者的心中，亦不免同樣也會留下深深的烙印。無論內心裡敬與不敬，出於本能的反應，表面上也必然是要表現得恭恭敬敬。

果然，隨著紀嘯把劍鞘上紋有盤龍的漢宣帝佩劍高高舉起、並高喊出口，城下『稀里嘩啦』瞬間就跪倒了一大片。就連跟在霍氏三兄弟（名義上的叔侄）後面的兩名文士，也不由自主的滾鞍下馬。一時間，山呼『萬歲』之聲在皇城之下也稀稀落落的響了起來……。

而此時，唯一沒有下馬的霍氏兄弟，可以想見：鼻子都給氣歪了！霍禹回首不知對那兩名滾鞍下馬、卻反應過來並沒有跪倒的文士罵了一句什麼？撥馬就頭也不回的落荒而去。

而一愣之下的霍雲和霍山，此時心裡也明白：現在還能進個屁皇城了？因而，也就撥馬前去追趕著霍禹的用時，還不斷的吆喝著御林軍軍卒、及那兩位『狗頭軍師』隨他們一起走……。

站在皇城城頭上望著瞬間發生、亂糟糟的這一切的紀嘯和甘延壽，在紀嘯不覺臉上露出了一絲蔑視的微笑的同時，甘延壽則『哈、哈、哈……』的爆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