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天家血脈

太子劉奭乖巧的奇異表現，很快就引來了官場經驗老到、心思活泛者的一片讚頌聲。

首先是以往曾經出任過多方的地方主官、最後由大司農晉位丞相之位的重臣之首魏相，在太子劉奭悄聲的同紀嘯切切私語之時，已經開口不吝言辭的讚歎道：「太子千歲聰穎、明*慧、寬厚、仁德……，實乃我大漢社稷之福也！我大漢皇家後繼有人矣！……」

順情說好話、趨炎附勢者在這種的場合之下自然是也大有人在。因而，隨著丞相魏相的讚歎聲出口，未央宮恢弘的大殿之中，馬上也就同時響起了一片亂鬨哄的讚譽之聲，太子劉奭彷彿像是變成了『天上少有、地上難尋』一樣的馬上就被捧上了天，宛若蜂群乍起一樣的『嗡、嗡』聲縈繞在未央宮大殿空曠的上空經久不散……。

然而，在讚譽的美詞亂鬨哄的縈繞在空際的時候，根本就沒興趣去向這些圓滑的朝臣們去習學『為臣之道』的紀嘯，自然是也無心去辨別這些『滔滔如江河奔流』的美詞的內容；而是出於下意識的反應，側目瞥向了高坐在帝王御座龍椅後面的兩位身份尊崇的女性。

側目一瞥間，少女皇太後上官婕笑意盈盈的柔和如水目光已經毋庸再言。而皇后許平君，則此時卻恰巧與紀嘯的二目相對，且展顏沖紀嘯慈和、親切的一笑。

而就是這一笑，則令紀嘯內心裡不覺猛然的一震：原來這是許皇后刻意為之的呀！勿怪曾記得對她的評價是『謙恭、慈和、賢良』這六個字。這位的心智同樣也令人感到十分的震驚啊！她這是在替太子劉奭積攢人望和安撫諸臣之心哪！

才僅僅六歲的太子劉奭即使是再聰明，也不可能說出這麼一大套雖然顯得很幼稚，但卻十分得體、起到絕大刁買人心效應的話。毋庸置疑，自然是有人在背後教唆、指使他去這樣做的。當然，這其中也包含著聰穎的太子劉奭即興發揮的成分在裡面，比如：小妹妹尿炕。

然而，由皇后許平君的精明，卻也使得紀嘯在內心裡猛然一凜間，也下意識的趕忙俯身蹲到地上、把太子劉奭放了下來。越精明的人，就越富於聯想。紀嘯是馬上就想到了：她可別由此而聯想到當年的老霍光是背著漢昭帝上朝啊？

然而，該做的『表演』還是要做的。紀嘯放下太子劉奭后，亦俯身含笑向太子劉奭說到：「太子千歲先回太后千歲和皇后千歲身邊去，聽微臣奏報一下萬歲此次御駕親征的戰況、及萬歲大約回朝的時光。另外，城外還有那個『黑胖子』在領軍叫囂，微臣也需在奏請太后千歲和皇后千歲之後，去想辦法把他打跑。免得太子千歲再見到他煩心！」

「哎，那紀愛卿就先說國事吧！待紀愛卿有閑暇時，再來陪奭兒說話……。」太子劉奭乖巧的應了一聲后，被紀嘯攬腰抱起、稍稍的舉起送到了御階之上，小跑著回到了皇太後上官婕和許皇后的中間坐下，小身子撒嬌、或是像表功一樣的歪靠在了母親許平君的身旁，瞪著一雙清澈的、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重新站起身、肅立在御階下面的紀嘯說到：「紀愛卿快說說父皇何時能返朝吧！」

「太子千歲稍待！微臣要先向相國大人詢問一件事……。」紀嘯不得不又應付了一下畢竟有些孩童心性的太子劉奭的夾纏不清之後，馬上就轉首看向了他之前並沒有見過面、但已經在臣班中的站位中確定了他的身份、五十幾歲、修眉長目、一派儒者風範的丞相魏相說到：

「相國大人！末將紀嘯尚有一件重要的事需向相國大人詢問：昨夜入皇城之軍兵，乃是末將從北地啟程、馬不停蹄的率領著趕返京城的。路途之上風餐露宿的，實是已經極度的疲憊；且乘夜入城后，直至目前尚水米未曾入口。不知相國大人可曾安排飯食予以送上城去？如無，當馬上安排，隨後還必將是要依靠這些軍卒來抵禦可能展開的守城之戰。」

「哦，這些事就不用紀大人再勞心了！本官早已經安排掖庭令張大人主持儘快生火、燃灶，給這些我大漢的功臣們煮熬戰飯。以本官想來，現今可能是已經送上皇城了！」丞相魏相馬上就含笑向紀嘯說到。

「多謝相國費心！……」隨口道了聲『謝』的的紀嘯，繼而也馬上就調整了一下身形，面向正面高坐著的『二女一童』奏稟道：「現今情形仍然十分的緊急，守城之戰隨時都會爆發，微臣就先擇要的先向太后千歲、皇后千歲、太子千歲奏報一下萬歲御駕親征的戰況、及目前京城的形勢……。」

稍稍捋順了一下頭腦中的思路，紀嘯才接著說到：

「啟奏太后千歲、皇后千歲、太子千歲，微臣不擅過分渲染之詞。以微臣看來，萬歲此次的御駕親征，實乃是同塞外的群胡戰了個『持平之局』也。當然，憑藉著萬歲的英明決斷，我大漢也及時的拯救出了被群胡所困的十幾萬大軍的大部；微臣在代替萬歲赴胡酋壺衍鞮之約返程之時，亦力斬了匈奴的四大王之一左谷蠡王烏籍。

當然，此次的萬歲御駕親征，如以全面的扭轉了我大漢之前所處於的頹勢來論之，亦無異於是一場大勝……。」

在紀嘯提到他『力斬胡酋左谷蠡王烏籍』時，自然是又引起了大殿內的一片切切私語的『嗡嗡』聲，逼得紀嘯只好停下了話語，在嘈雜聲稍停后，紀嘯才又接著說到：

「現今，萬歲與大將軍、車騎將軍等老大人，正統率著數十萬大軍行進在返朝的途中。微臣是在北地郡附近，接到車騎將軍張老侯爺的嫡子張延壽派人稟報京城出現大變的消息后，及時的奏報了萬歲、並受皇命晝夜兼程的緊急趕回京城。

萬歲所統率的數十萬大軍此時正在趕返京城的途中。按行程計算，微臣估計大約三、四天之後，萬歲的大軍就會兵臨京城。故而，目前的這三、四天時光，乃是至關重要。微臣與眾位在朝重臣攜手，一定要守住皇城三、四天的時光。

目前京城中的形勢，雖然因皇城已經失而復得的稍有好轉，然亦不可掉以輕心，彼等畢竟還在京城之中屯有數萬的大軍。因皇城彼等已經失去，彼等難免會人心浮動之餘，但亦要小心彼等不顧一切的做拚死一搏、隨後就會對皇城發起攻擊。

晨起之時，因彼等忤逆之人不知皇城已失，曾囂張的來到皇城之下，在意外驚恐間、卻被微臣一時巧言予以斥退。

微臣曾細心的觀察了彼等所鼓動的御林軍對皇城的圍困情況。之前，可能是因彼等有些輕視、過分的依仗了皇城之內的內廷侍衛，才在夜半之中被微臣僥倖得手。

而現今，據微臣觀察，彼等並沒有令御林軍緊逼到皇城之下，而仍然是維持在距皇城四門裡許的方位屯紮。如果朝臣們欲出皇城，想來彼等也不會加以阻攔。但據微臣揣測，此卻絕不是彼等又一次的生出了輕視之心，乃是有意、或是恰巧所形成的。

以微臣想來，眾位朝臣現今必須還要在皇城之中委屈幾天。否則，一旦出城被彼等忤逆之人拿住，亦不免會變成彼等要挾太后千歲、皇后千歲、太子千歲獻出皇城的人質，甚至還會變成彼等要挾隨後統大軍趕到的萬歲的人質。

故而，微臣在此也呈請太后千歲、皇后千歲、太子千歲，定要約束住皇城中的朝臣因關心理政之事、或是眷顧家眷而擅離皇城。那樣一來，則更會給堅守皇城到萬歲率大軍趕回增添麻煩。

現今的京城之中，彼等忤逆之人屯有著數萬的大軍，即使是僅有十之一、二乃是彼等的死黨，亦要有數千之眾。而皇城之中，能夠參與守城的軍卒和內衛也僅有不足千餘。故而，也切勿要被已經出現蕩滌忤逆之人的曙光所迷惑，以免再生……。」

彷彿像是在配合著紀嘯看得比較嚴重的分析一樣，大殿之外此時陡然又尖叫著跑進來一名太監：「太、太后，啟奏太后千歲！皇城之上派人前來奏報『已經有大批的軍兵逼近皇城』……。」

伴隨著太監連滾帶爬的跑進來跪倒之後的奏報，正面高坐在上的少女皇太後上官婕、皇后許平君、太子劉奭竟然同時震驚的站了起來，太子劉奭甚至還操著稚嫩的嗓音驚呼：「來的咋這麼快哪？紀愛卿……。」

自然，朝臣們也同時緊跟著發出了一陣驚恐的『嗡、嗡』之聲。

「太后千歲、皇后千歲、太子千歲切勿惶急！有微臣在，定會誓死的守住皇城！等到萬歲統大軍趕回京城……。」對大殿內出現的驚恐萬狀的氣氛感到有些無奈的紀嘯，連忙信誓旦旦的高聲喊到、藉以來安撫一眾皇族、朝臣之心。

待紀嘯的高喊聲把大殿內紛亂的議論之聲壓下去了少許，紀嘯隨後也就馬上就接著說到：「切勿太過於的驚慌！彼等來得如此之快，以微臣估測：乃是彼等生出了做最後殊死一搏之心。只要微臣拼力打退了彼等的首輪攻擊，形勢馬上就會急轉直下，彼等忤逆之人內部也必將會離心離德的軍無再戰之心。相國大人安置好幾位千歲，末將即刻趕到皇城之上去安排守城事宜……。」

情況緊急得已經又到了關鍵的時刻，紀嘯安撫了幾句之後，草草的向站在御階之上的『二女一童』行了個禮，向神情嚴肅、看情緒尚算穩定的丞相魏相甩了一句，轉身就準備馬上離開未央宮大殿、趕往皇城之上。

「紀愛卿且慢！帶著奭兒一同上城。奭兒也要像父皇一樣的為保住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盡些心力……。」還沒等半轉身的紀嘯邁開腳步，背後卻傳來的太子劉奭的稚嫩喊聲……。

這一次，卻也不得不令紀嘯對年幼的太子劉奭、未來的大漢帝國的至尊帝王漢元帝刮目相看了！

即使是如俗語所言的『聰明莫過於帝王家』，但如此的年幼，亦需要超常堅毅、果敢的心性啊！

止住腳步的紀嘯，轉身不覺定定的望著又一次跑下了御階、仰著紅撲撲的興奮小臉兒望著他的太子劉奭……。

旋即，紀嘯又抬頭望了一眼御階之上站著的、一副痛惜和憐愛、卻又欲言又止表情的少女皇太後上官婕和皇后許平君，隨口說到：「太子千歲……。」

「紀愛卿不要再遲疑了！情形緊急，就帶奭兒去吧！聽紀愛卿之前說的情形挺嚴重的，奭兒雖聽不太懂、也不知如何應對，但奭兒卻知道像父皇一樣的親冒矢石，定會鼓舞軍卒們的士氣的！有紀愛卿在，奭兒反而一點兒都不怕了！紀愛卿也……。」沒等紀嘯說完，太子劉奭就已經在望著紀嘯的同時，彷彿十分精明的小嘴兒不住的說著。

這次不可能是許皇后慫恿的吧？母子連心，許皇后按能讓寶貝得不得了的、還是一名幼童的這位大漢朝的儲君前去歷險？心裡萬分疑惑的暗想著的紀嘯，不覺又再一次的抬頭望向了御階之上的少女皇太後上官婕和皇后許平君……。

「其實奭兒說的很對！未來的大漢江山還需奭兒去治理，紀愛卿帶著他前去歷練一下也有好處……。」語氣中帶有著些許不置可否意味的許皇后，這個時候彷彿像是徵詢紀嘯一樣、卻又彷彿其中還隱含著其他意思、語氣顯得平和的說到。

「這……，好吧！微臣定會護持太子千歲萬全。太子如此的心性堅毅，亦是我大漢之福。此後只要微臣尚有一口氣在，也定當扶抱著太子千歲接續好大漢的江山社稷！」

已經沒有時間再去詳細揣摩許皇后內心裡具體想法的紀嘯，只能是憑藉朦朦朧朧的感覺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馬上就俯身抱起了太子劉奭，也根本就不去聽背後不可避免的響起的一片溜須、買好的勸諫之聲，大步疾行的就向未央宮的殿門口兒走去……。

亦不知，紀嘯此行會不會重演近代把『太子』性命留在異國他鄉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