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東京夢華 之下上

第十五章 東京夢華 之下上

「噼劈啪啪」,爆竹聲響徹整個東京城。宋代時火藥製造技術已經相當成熟,當時的人們甚至發明了向原始火藥中摻入一些金屬或含金屬離子的粉末使火藥燃燒時產生顏色的辦法,因此,雖然《江湖》中仿古的色彩非常濃重,但這賀新元的煙花卻毫不遜色於現代。而為了吸引玩家,東京城歷年來的煙花表演都是不惜血本的,更何況今年是「江湖歷」的三十年大慶。

線鈴和羽此時便正站在州橋北岸的御街上,仰著脖子看著從汴河南岸和外諸司不斷騰起的焰火。

幾日來,兩人和寒清流相處甚得,便也漸漸熟了起來,寒清流顯然亦是閑極無聊之人,竟能依著羽的作息時間跟兩人整天在東京城中閑逛,也因此,線鈴終於擺脫了那個令他煩惱的嚮導工作。但寒清流最令線鈴驚詫的,卻是他對購物的熱情,以及購物品位之高,還遠在羽之上。畢竟羽雖然愛逛愛看,但就買東西來說,卻不十分在行,但寒清流既有錢又有閑,還是商人出身,對《江湖》中各種商品的研究都非常深入,他經常掛在嘴邊上的三不買:質次者不買、價廉者不買、不喜者不買的原則,好多次令羽都敬佩萬分,再加上他女性化的容貌,使得線鈴不停的懷疑著他的真正性別。

但是眼下,寒清流卻並不在兩人身邊,因為他受邀參加五更開始的正旦大朝會,此時已經到東華門外排班候旨了。

少了個「萬事通」的寒清流,雖然有點不方便,但並不能影響羽融入這新年的喜慶氣氛中去。線鈴雖然也覺得煙花很好看,氣氛很熱鬧,但他一直也不能理解為什麼羽會這麼興奮,她向個小孩子一樣,每次見到有煙花都要歡呼雀躍一次,記憶中大家一起打怪時羽可是很少這樣激動的,即使是她完美的捉弄了隊中的幾個男生之後也不曾出現過。

線鈴正在一邊出神,羽突然跳到了他的跟前,興奮的嚷道:「真漂亮,咱們也來放吧!」說著,拉起線鈴來到了「天河樓」的門口。

此時,「天河樓」的幾個夥計正在門口放爆竹,附近的地上還堆了幾堆小山一樣的各類煙花。北宋一代集天下之富於京師,故此,當時的東京富庶奢侈,東京城中的客棧酒店亦是繼承了這種風氣,它們的服務但求完美,卻是不計成本的。也正因為如此,這些煙花爆竹雖是酒樓出錢買的,但若是客人有興趣,盡可以自行燃放。

線鈴倒也是從小就愛放煙花的人物,因此,他蹲下身子,在那大堆的煙花中挑選自己有興趣的準備燃放,可惜宋代煙花外型跟現代的完全不同,他看了半天,卻連一個也不認識。

正在他想隨便揀一個就放的時候,羽忽然跳到了他身後,手中舉著一個蓮花狀的煙火,對線鈴道:「這個好看!你來放這個!」

線鈴正在專心研究那些奇形怪狀的煙花,聞言后心不在焉的答道:「你自己放好了,我再找幾個好的!」

誰知過了好一會兒,當他終於挑到了一個看上去挺新奇的煙花,直起腰準備去放時,卻見羽仍然站在他的後面,噘著嘴一臉不高興的樣子。線鈴不禁奇道:「咦?你為什麼還不放?來,咱們一起放吧!」

聽了他的話,羽的臉立刻拉得好長,好一會兒,才期期艾艾的道:「這個,這個,還是你都放了吧!我,我…」

線鈴這時才認真看了下羽的表情,憑著近一個月來跟羽朝夕相處的了解,他立刻明白了羽沒說下去的話,他笑著接過羽手中的煙花,道:「好!好!我來放,你若是害怕就站到我後面,當心別被崩到。」

羽甜甜的笑了一下,便立刻躥到線鈴身後,雙手掩住了耳朵。

隨著「嗵」的一響,那個煙花飛上了天空,幻成一陣蓮花狀的火雨,漸漸飄落,羽又不禁興奮的嚷了起來。

正這時,從御街上傳來了三聲梆響,緊接著,又是三聲鑼響,子夜終於來到了,只聽伴著這三聲鑼響,東京城中所有軍巡鋪及望火樓上的鼓聲皆響起,一時間,鼓聲震耳,久久不絕。在宋代,這正是火起之號,其用意有二,一為令城內預設之官家煙火盡起,二者亦是提醒都人防火。

線鈴倒是盡知此事,因此,他連忙對已經被嚇得變色的羽耐心講解。但還沒說上兩句話,只聽禁中爆竹之聲大作,滿城皆聞。接著散於城中各處的一百零八處煙火皆飛上了天,只把整個東京照的如白晝一般,端的十分壯觀。

此時,天河樓大堂之上已架起火爐,無論是酒樓客人,還是街上流民,皆被邀入桌前,圍爐團坐。這本是當時士庶之家於此除夕常做之事,名為「守歲」,此風傳至後世漸盛,甚至進入平常百姓之家,今尤有之。然而在《江湖》這個遊戲中,「無家可歸」之人實在太多,因此,逢此歲終之時,大多數酒店便點起爐火,充當了這個「家」的角色。

這些聚在大堂之人,一面互賀新年,高談闊論,一面借酒觀看樓外夥計及那些活力充沛的客人燃放煙花,達旦不寐。

在外面放了一陣煙火,線鈴也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喜慶的氣氛之中,他一邊不停的放著煙火,一邊和羽一起對那些漂亮壯觀的同聲歡呼,只是他倒也還沒達到羽那種拍手雀躍的程度而已。

線鈴小時候家裡窮,雖然喜歡,卻買不起煙火,甚至是最便宜的小鞭,最多一年也便買上一掛,因此,他只得跟其他一些孩子揀別人成掛放時沒有炸開的小鞭取樂。到了年紀大了有錢了,卻有失去了那種玩鬧的激情。因此,他一生之中,倒是以這個在虛擬世界中過的虛擬新年最為愜意。

不知放了多少煙火,直到御街上傳來奇怪的鼓樂聲,線鈴和羽才停住了手,只見一大群奇形怪狀的人從宣德門那邊擁了過來,只怕足有千人之數。

待得他們走近,只見前面是兩隊帶著假面具,身穿五色綵衣,手持金槍龍旗的人走在路的兩邊,彷彿充做依仗。在兩行人之間,有一個身材魁梧,身穿全副鍍金銅甲之人,踩著奇怪的步法,在那裡扭來扭去。在他身後,兩個身高過丈之人,亦身著鍍金銅甲,一人手持鋼鞭,另一人手持熟銅雙鐧。再後面還有兩人,這二人一俊一丑,丑的那人又矮又胖,臉色極黑,頭帶小紗帽,左手持筆,右手持陰陽簿,正是判官打扮。那個俊的身高八尺有餘,一身白衣,頭帶方巾,右手拿著一本書,作讀書狀,只是別人臉上多少塗著些油彩,唯有此人臉上乾乾淨淨,可以看得出氣宇軒昂,兩道劍眉倒插入鬢,透著一陣殺氣。他的容貌遠比不上寒清流俊俏,不過比起線鈴來還是要強上一籌的,除了俊郎外,他身上還有一股英氣逼人,絕對的現代酷哥形象。

線鈴一時將注意力全放在了這個人身上,也便沒有細看後面幾人,直到羽拉了拉他的袖子,才轉過頭來,只見羽一臉疑惑,問道;「嗨!線鈴,這些人是幹什麼的?」

線鈴倒還真看過與此相關的記載,當下清了清嗓子,從容答道:「這些人嘛,顯然是大內請來呈大儺儀的,你別小看左右這兩排綵衣侍衛,他們可是殿前司諸班直的人,中間那個領頭的人扮的是天上的驅崇神將,這人一般來說是教坊中的人。他後面那兩個大個子,該就是所謂的『鎮殿將軍』――以前衝冠一怒大哥曾提到過――那是真正的將軍,這裡扮的是兩大門神――尉遲敬德和秦叔寶,再後面那個丑的顯然在扮判官,俊的我就不知道了,再後面的嘛――我看看――唔,一個是扮鍾馗的,一個是扮鍾小妹的,一個是扮土地的,一個是扮灶神的,都是有名的能捉鬼的。剩下的扮的也都是其他的傳說中的捉鬼能手和天兵天將。」

他話剛說完,旁邊一個好事的夥計接聲道:「客官,您不認識那位領頭的嗎?那位官人可是當今的教坊使,赫赫有名的孟景初孟大官人,那個俊郎小倌兒,卻是孟大官人新收的徒弟,名字好象叫做什麼江劍峰,據說這位小官人乃教坊中第一的後起之秀,便是皇上也聽過他的名字呢!」

線鈴聞言皺了一下眉,微微覺得有點奇怪。這個什麼江劍峰怎麼看都象是個真正的玩家,但玩家雖也有藝人這一職業,但沒有什麼職業技能,完全要靠真材實學,因此,從事這一職業者少之又少,更別提達到連皇帝都知道的程度了。

想雖是這麼想,但那孟景初和江劍峰一晃眼便過去了,線鈴也便沒有繼續深究,而是又凝神觀看後面的隊伍去了。

這大儺儀是古代一種除鬼怪小人的儀式,皇家請的這些人,先要在大內禁中進行驅鬼捉妖的舞蹈表演,謂之「收崇」,再一路舞蹈直至南薰門外轉龍彎,謂之「驅崇」,最後在轉龍彎再表演一通,謂之「埋崇」,從此,皇宮中一年便不會有鬼怪小人或只陰魂妖魔作祟了。這雖是一種迷信的說法,但這種規模宏大的大儺儀儀式卻是現代所少見的,因此,以羽為代表的好些人一直饒有興趣的跟著這一大隊人看到轉龍彎的儀式結束才回到城裡。

當他們再次回到城裡時,天色已經微明了。回家守歲的人們都已經打開了大門,紛紛走上大街,互賀新元,宮城方向傳來鐘聲,可以想象得出,隨著這清亮的鐘聲,早已聚集在東華門外的文武百官、舉人解首、各國使節,各按次序,魚貫而入,向當今皇帝獻禮賀元,這其中便包括寒清流在內。想到這裡,線鈴倒有些羨慕起寒清流來,因為他自己不知還要多久才有機會參加這莊嚴輝煌,代表一國之威的正旦大朝會。

漸漸的,街上行人多了起來,而挑著各種食物、器用、果子、材炭的小販也漸漸多了起來,東京城中很快便又生機勃勃了。

昨天寒清流受邀參加正旦朝會,無法陪羽和線鈴一起過年時,為了表示歉意,贈送了他倆每人五兩黃金,線鈴倒是百般推卻,無奈寒清流心意甚誠,最後竟將黃金拋在了地上跑了,線鈴和羽只得揀了起來,收在囊中。

不過這會兒卻顯出了有錢的好處,本來線鈴自從買了那顆獸塋卵后,身上便幾乎沒有分文了,若非有羽的財力支持,只怕線鈴便要在城外露宿了。但縱使以羽的財力,在東京這個《江湖》中最大的銷金之所,時間長了也有點力不從心,如今得了這十兩金子,倒可以放心大膽的去揮霍一番了,這至少對羽來說是一種極大的樂趣。

因此,一回到城中,羽立刻便命線鈴帶路,直撲朱雀門外街巷。只是一天不曾來,這裡已經大變樣了,整個街面上家家懸燈結綵,比較有錢的鋪面還在門前搭起了彩棚,裡面陳列著大量的冠梳、珠翠、頭面、衣著、花朵、領抹、靴鞋、玩好之類的商品,稱得上琳琅滿目。在這些鋪面中間,間或有幾座舞場歌館,雖然時間甚早,但門前已是車馬往來,絡繹不絕。街上兩人相遇,無論識與不識,都拱手互賀。酒館茶肆中更是人山人海,經常可見幾個素不相識之人,湊成一桌,便聊得不亦樂乎。民間藝人紛紛湧上街頭,或說書,或賣藝,引得大量行人聚集圍觀,好不熱鬧。街上行人均是衣著光鮮,有錢上戶皆置辦華貴新衣,縱是小戶貧者,亦須衣服新潔,方可上街相酬。

這樣的場面對羽來說,不亞於一劑最有力的強心針,更何況如今是囊中充實。線鈴看到她那閃閃發光的眼神,便知今日情況不妙,這時,他不由得又羨慕起寒清流能得脫此劫了,但也保不準寒清流會覺得這是一種樂趣呢!

《江湖》中的時間只是實際的六分之一,因此一白天的時間怎當得羽的一逛,在她不知不覺中,時間已經到了傍晚。兩人只是草草吃過早飯,午飯由於羽過於專註,根本沒有被考慮,到了這時,線鈴實在是餓得不行了,只好仗著膽子,小心翼翼的對羽道:「喂,我說羽呀!天都這個時候了,我們是不是該吃晚飯了?」

「呃!」羽抬頭看了看天色,道:「還早嘛!再逛一刻鐘咱們就去吃飯,好嗎?」

線鈴無奈,他也知道這個時候跟羽爭是白費勁,只好強挺著,眼睛向街上望去,想通過分散精神來忘記飢餓。

此時正式朱雀門外大街最熱鬧的時候,那些大家貴婦一年就只有三天能象這麼公開的拋頭露面,自然是不肯放過。只見街中儘是些裝飾豪華的馬車,大抵半挑著車簾,一張張俏麗卻不失雍容之氣的臉孔便在那窗帘之後或隱或現。朱雀門外大街的寬度不差御街多少,都有五十步開外,平日人最多時,馬車也能小跑前進,但今天卻不行,幾乎所有車輛都在以跟行人差不多的速度列隊前進。間或有一兩輛馬車脫出隊列停在路邊,便會見到一位華服貴婦從車裡出來,或到路邊選購新奇物什,或乾脆進到酒樓茶肆飲宴。宋代服飾講究簡約樸素,但且不要說過年,便是因為這是一年難得一遇的公開露面的機會,那些貴婦人又豈能不盡情顯現自己的華美,既然大多數人都是如此,縱使有少數幾個不堪麻煩的,大概也不得不隨波逐流罷!

因此,衝冠一怒形容這是一場古代的大規模的服裝展示會絕不為過。甚至可以說,這場展示會的規模便是現代也遠遠及不上的,因為它是以整個城市為展台,有上萬模特,穿著價值數百萬貫的衣服首飾進行展示的。

正因為如此,街上的景緻將線鈴搞得目眩神馳,果然如願忘記了飢餓。忽然,一條簡訊跳到了他的眼前,是寒清流發來的:「線鈴,你們在哪?」

雖然是初一,線鈴又有了一百條免費的簡訊,但他仍很全面的回道:「我和羽在朱雀門外大街北段,距朱雀門大約二百步,你才吃完御宴嗎?」

「中午就吃完了,遇到幾個朋友,盤桓了一陣,你們等一下,我馬上就到。」

就在線鈴凝神發簡訊的時候,忽然覺得身後一股大力傳來,他立刻便被撞飛在路邊,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回頭去看,卻見一輛硃紅色的馬車正在身後一路小跑而去。

一邊的羽見線鈴被撞倒,連忙上前將他扶了起來,仔細檢查。線鈴倒是沒有什麼大礙,畢竟馬車速度不算太快,但他身上穿的今天羽剛剛為他挑的裝飾性外衫卻被劃了一個大口子,顯然不能穿了。

羽見到她辛苦挑選的外衫被劃破,十分生氣,尤其是那輛馬車明知是颳了人,卻連停都不停一下,因此,她見線鈴沒事,立刻跳起來就要開罵,但轉回身去,羽卻愣在了當地,原來剛才那輛馬車早已不知去向了。

自認了晦氣,羽只得又回身幫助線鈴脫下已破的外衫,好在羽因為突然有了錢,一口氣給線鈴買了四五件外衫,因此,倒是不愁換的。

這一下,羽也沒了逛街的興趣,嘴裡嘟嘟囔囔的拉著線鈴直奔前方不遠的狀元樓準備吃晚飯。狀元樓,由於地近太學、國子監附近,常有應試舉子或高中的進士來此就餐而得名,實乃州南最好的酒樓之一,便是平日,亦是食客車馬不絕,今日新年,更是客人如堵,囂嘩如雷。

狀元樓門前停了長長一溜馬車,一直向東延伸到保康門大街,大概有平日五六倍長,這些馬車大多豪華奢侈,正是那些入樓飲宴的貴婦人人所乘坐的。

線鈴肚子實在餓了,也沒注意這些,倒是羽眼尖,一眼便看到路邊一輛硃紅色馬車,正是適才撞到線鈴的那輛。

羽見到這輛馬車,氣便不打一處來,她拉了一下線鈴,便待上前理論,卻見車簾一挑,從上面下來一個婦人,急步向狀元樓奔去。

這個婦人身著碧綠色拖地長裙,裙擺上以金線描著繁花圖,上身外罩淺黃色對襟褙子,頭梳龍鳳髻,金銀首飾雖不多,但寶氣衝天,想來皆是珍品。再往臉上看,這個婦人姿色中上,但雙眉微蹙,自有一番雍容華貴的氣質。

她身上的穿戴雖非華麗,但絕對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任取一件都是價值連城,只是大都已達返璞歸真的程度,反而顯得有點樸素了,再配上她的氣質,可以肯定此女非富即貴。

但羽現在正在氣頭上,顯然已經顧不上去想這些了,她見那婦人已走到狀元樓門前的紅綠杈子里,連忙一個箭步沖了上去,線鈴一把沒拉住她,只見她已經扯住了那婦人的衣服,口中道:「別走,咱們有些事要說明白!」

這個婦人帶了兩個小廝,兩個丫鬟,見主人被人拉住,大失體統,連忙上前將二人分開,那個車夫也從車上跳了下來,站在一邊。

那婦人看了一眼怒氣沖沖的羽,笑了一下,道:「小妹妹!你有什麼事情,要動手動腳的,還氣成了這個樣子?」

「哼!人這麼多,你們的車還開得那麼快!而且把我們這個同伴的衣服都撞破,連停也不停一下就走了!你覺得你們做的對不對?」羽指著線鈴對那婦人說道。

那婦人皺了一下眉,望著她的車夫,輕輕道:「子元,有這等事嗎?」

那車夫連忙回答道:「夫人,您還信不過小人嗎?小人剛才駕車雖急,但也絕不會撞到人的。」

他話剛說完,還沒等那婦人答話,羽便搶道:「不可能,明明就是你們的車撞的,這我絕不會看錯,最多是撞的較輕,你們沒感覺到罷了。」

那車夫倒是很豪橫,他聽了羽的話,一聳肩,攤開雙手,道:「好吧就算是這樣,你想怎麼樣?大不了賠你衣服就是了!」

「我們才不稀罕賠什麼衣服呢!」羽說這句話倒是夠理直氣壯,「你們得給我們道歉,至於衣服嘛!倒還真不用你們賠!」

「道歉?憑你們也配?你們知道我們夫人是什麼身份嗎?別說只是刮破你們的衣服,便是把你們撞死,我們也不用擔責任,你信不信?」那車夫不顧那個貴婦人的阻攔,氣哼哼的反駁道。

這一下可把羽也徹底激怒了,她立刻便跟那車夫吵了起來,那車夫也不示弱,兩人唇槍舌劍,只鬥了個不相上下。這其中,線鈴幾次想插進話去,卻根本沒有張口的機會。

就在看熱鬧的人越圍越多的時候,忽然有個人從酒樓中出來,大喝道:「別吵了,有什麼事好好說,這樣吵成何體統?」

這聲大喝聲音很大,所有人都不由得轉向了那邊,卻見樓中走出四人,前面一人素布長袍,一身客卿打扮,剛才的話便是出自他的口中。稍後一人亦是長袍箭袖,除了頗為華貴,也沒什麼太大的特點,他頭帶方帽,腰間佩劍,身材頎長,長相倒也算得上濃眉大眼,胲下留著三綹長髯――這在《江湖》的玩家中是很少見的。

這人後面還有兩人,一左一右,但面無表情,顯然是跟班保鏢一類的角色。

那貴婦人見了中間這人,不由得面露喜色,她輕輕對線鈴和羽道:「剛才我們有急事,車行的確實急了些,撞到你們,十分對不起。」說完,躬了躬身,算是行禮,然後便快步走到了從酒樓出來的那人身邊,臉上掩飾不住笑意,說道:「你呀!好容易回來一趟,也不說先回家看看,還得我來看你!」

那人嘿嘿笑了兩聲,臉上一副做錯了事的表情,訥訥的解釋道:「昨天晚上才回來,便立刻到東華門排班,今天早上又是朝會,又是御宴,散了席又遇上幾個老朋友,他們非要拉我晚上喝酒,本想下午回家看看,卻又有急報來到,處理了一下午,你看我哪有時間回家!」頓了一頓,見那婦人臉上的笑意中仍有一絲嗔怪,連忙拉起她的手,轉移話題,道:「對了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噢!沒什麼,我剛才心比較急,讓子元趕車趕快了些,將人颳了,人家追上來找說法,不過我已經道歉了,一會兒我們再賠他一件衣服也便完了。」

「哼哼!兩個十*級的小傢伙就這麼大膽,敢來找我親愛的老婆大人的麻煩,一會兒我幫你教訓教訓他們!」

「算了,總歸是我們不對,你好容易回來一趟,就別跟別人滯氣了!」

「我哪裡是生氣了,我不過是想給你開開心嘛!…」

不提他們這邊說個不停,那邊線鈴和羽也在小聲嘀咕,原來羽見那婦人溫溫和和的向她道了歉,一時倒也沒了脾氣,哼了一聲,轉身便要走,誰知線鈴將她拉住,小聲道:「你呀!太毛躁了,我剛才仔細看了一下,這好象不是撞我的車。」

「怎麼會不是,明明一樣嘛!」

「你仔細想想,剛才我們換衣服耽誤了那麼半天,這車的速度又遠比我們步行快,怎麼可能和我們一齊到這狀元樓門前?」

「這…,這,說不定是他們到前頭繞了一圈,又轉了回來。」羽想了半天,才回答道,只是說這話時底氣有點不足。

「好,好,就算是這樣,但撞我的馬車我看得很清楚,是一匹馬拉的車,而這一輛,雖然顏色形狀都完全一樣,卻是兩匹馬拉的車,這又如何解釋。」

「說不定他們中途又加了一匹馬呢!」羽這次回答的倒是很快,只是聲音已經輕得幾乎聽不到了。

他們兩個輕聲說話,別人倒是很難聽清。但是從酒樓中出來的那個人顯然耳音甚好,他一邊跟那貴婦人說話,一邊竟然聽到了羽和線鈴的談話,見兩人說完轉身要走,立刻出聲道:「等一下,你們無緣無故攔住我的夫人,還非要他向你們道歉,就這麼一走了之嗎?」

羽倒是個勇於認錯的人物,當下回頭道:「對不起,剛才是我沒看清,我現在給你們道歉回去。」

那個男子還沒答話,他旁邊那個客卿模樣的人卻道:「你是什麼身份,也敢與我家夫人平等待遇,告訴你,便是我家夫人真的撞了你們,憑你們剛才的態度,也夠個以下犯上的罪名,何況還是你們弄錯了。」說完,側過頭看了一眼他的主人,見那男子點了點頭,便對後面兩個跟班道:「先拿下再說!」

那兩個跟班得令,二話不說,便撲向了線鈴二人。二人自然不想受辱,無奈只得各自接住一個,招架相還。問題是這兩個跟班顯然等級頗高,又是NPC,招數間雖不能自創奇招,卻也無重大的紕漏,因此十餘招一過,線鈴還能勉強支撐,羽卻已經左右支綽了。

看到羽狼狽的樣子,那個貴婦人湊到她的老公身邊,小聲道:「好了,教訓個差不多也就行了,NPC下手沒有輕重,雖然城裡不會受傷,但也夠疼的。」

那男子卻看得津津有味,聞言道:「不必擔心,你看那個男的,雖然等級很低,但招數甚妙,能將一套最普通的武當綿掌使成這樣,真是一個奇才,我看他盡可以再支撐一陣。」

「我是在說那個女的!該不會是你看人家漂亮,想擒下來佔佔便宜吧?」

那個男子正全神貫注看線鈴動手,聞言一愣,這才注意到羽的形勢和老婆的表情,連忙賠笑道:「好了,好了,別生氣了,我讓他們住手還不行。」說著,便要下令停手。

正在這時,卻停外面有人喊道:「大家住手,先別打了!」

那兩個跟班聞言停下了手,回頭看了一眼主人,見主人點了點頭,便退回一邊。

隨著剛才那聲叫喊,只見分人群出來幾人,為首一個正是寒清流,他的後面還跟著四男一女五個人。

羽本來便快支撐不住了,見來的是寒清流,雖然知道他不會武功,仍然喘了一陣,高興的上前說道:「寒大哥,幸虧你來了,我都快不行了!」

寒清流微笑著沖羽點了點頭,走到那個男子和那婦人身前站定,笑道:「孟大哥,華大嫂,怎麼火氣這麼大,欺負我的兩個小兄弟妹妹玩兒?」

那「孟大哥」顯然愣了一下,才笑道:「寒兄弟,你認識他們?其實我們也沒什麼大過節,只是這兩個人纏著華華不放,我才教訓教訓他們,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也是我的朋友,來介紹一下吧?」

寒清流聞言,二話不說,將線鈴和羽一手一個拎了過來,道:「線鈴,羽,給你們倆介紹幾個了不起的人物!」說完,指著那「孟大哥」道:「這個傢伙叫『孟夢天』,就是前兩天我說的幾個走狗屎運當上一品武官的人之一,現任樞密副使兼彰化軍節度使知延州,加少保銜,那是西北第一大將,戍邊十餘年,今年天子在位三十周年大慶,始奉詔返京敘職。這位是他的妻子,華清風大姐,當初是巫山神女門弟子,有名的俠女,著名開順坪大戰後,巫山派弟子星散,她才嫁給孟大哥的。」

接著又指著那客卿模樣的人道:「這位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孟大哥手下的首席參軍,名字嘛――,噢,對了,叫『一往無前』,很氣派吧?」

介紹完這三人,他又指著線鈴兩人道:「這是我新結識的小兄弟,叫線鈴,這個叫羽,他們的資料你們自己看吧!」

說完,又將跟他一起來的幾個人讓到前邊來,對線鈴道:「這幾位也是了不起的人物,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接著,他指著最前面一位四十多歲的「老者」(《江湖》中四十歲的人就算是老人了)道:「這位是階州三川堡的堡主,同時也是開山門的首席傳功弟子,綽號大刀鎮陝西的蘇同輔蘇老英雄,也是我們這一票人中實際年紀最大的,蘇老,你有四十幾了?」

那蘇同輔最聽不得別人說他老,尤其寒清流故意氣他,句句帶老字,只把他氣得哇哇直叫,道:「我才三十四歲,什麼四十幾了,我真的有這麼老嗎?」

線鈴和羽聽了他的話,也不禁面面相覷,這個蘇同輔怎麼看都有四十以上,沒想到竟只有三十四歲。

只聽寒清流接著道:「蘇老善使一柄鋸齒狼牙刀,用上開山刀法,縱橫西北無對手,那開山門雖也在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中,但卻是小門小派,只有到蘇老執掌門戶以後――要知道,傳功弟子實際就是掌門――方才名揚武林的。」

那蘇同輔雖然氣哼哼的,但聽寒清流也連忙道:「清流太誇張了,我這兩下子雖然在西北還吃得開,但要說是打遍西北無對手,也是絕對不可能的,至少我對上侯長青就一定討不下好去,更別提那些不知名的西夏好手了。」

眾人聽了侯長青的名字,都沉默了一下,顯然這個名字是個忌諱。寒清流沉默了一會兒,也便不再繼續蘇同輔的話題,而是繼續指著一個臉色發青,一身黑衣的年輕人道:「這傢伙叫『聞天音』,原來是華山派的,但現在華山派的人恐怕恨他恨得牙根發癢。」

那聞天音顯然是個內向寡言之人,聽到寒清流揭他的往事,鼻子里哼了一聲。寒清流聽他哼聲,也不禁面色一變,轉口道:「他的劍法、掌法都十分了得,號稱雙絕,現在他無門無派,最大的願望就是別開天地,自創一家門戶。」聞天音聽了「自創門戶」這個詞,臉色才好看了一點,寒清流也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他不敢再招惹聞天音,繼續介紹下一位,這人卻是個和尚,只聽寒清流道:「這位出家的大師傅,卻是少林寺的一代好手,俗家名叫『紅光照』,法名『定言』,這傢伙沒什麼好說的,除了武功高以外,就是個老好人。」

第四個人是個體態單薄的高個子年輕人,他身上穿的十分樸素,臉上也沒什麼表情,是一個屬於到哪都不顯眼的人物。寒清流指著他道:「這人叫『漸進』,是玩家中有名的武器匠師,是能鑄造『通靈兵器』的那種,雖然還不及那幾個有名的的NPC神匠,但考慮到性價比,他的武器銷路可要比那幾位神匠好得多,對了,漸進,你今天剛結識我這兩個朋友,出手可不能太小氣了!」

漸進笑了笑,憨憨的道:「那沒問題,只是我身上一般只帶高級原料,明天你們*我,我一定給你們送來。」

寒清流見他答應的爽快,又道:「這傢伙其實也是很有性格的,一般武器匠師在原始設置時,總要或多或少加些力量和體質,可他根本就一點都沒加,反而全加在智力和運氣上了,搞得開始原料都采不來,不是厚著臉皮管人要就是自己收破爛湊錢買,不過現在他成手了,鑄造出的武器無論質量還是成功率可都要比別人高。」

介紹完了漸進,寒清流指著最後那個女子道:「這個『女俠』叫『鳳南菲』,峨眉派的,是峨眉首席女長老『都琳』的得意弟子,她武功高,根子硬,精通暗器。人是沒得說,只不過有時有點小心眼,你們要提防些,尤其是羽你這樣的美女。」

話沒說完,只聽「砰」的一聲,寒清流已經被一件「暗器」打倒在地,線鈴他們仔細一看,都笑了起來,原來打中他的暗器,卻是鳳南菲發射的缽盂,原來鳳南菲聽得寒清流嘲笑她,順手便搶過了定言腰間的銅缽盂,以「迴旋風」的手法發出,正中寒清流面門,只把他打了個滿臉金星,總算東京城裡不能動真正的暗器,他才保住了一條小命。

鳳南菲一缽盂擊中寒清流后,手輕輕一招,那缽盂卻在空中繞了個***,回到她的手中,確是十分奇妙。線鈴這才打量了一下這個女暗器高手,鳳南菲雖然沒有羽長得明艷,但也算得上是美女了,尤其她高高的個子,豐滿的身材,恐怕還要在羽之上。她身穿普通的及地長裙,腰間收緊,充分體現出了她纖細的腰肢,此女手指修長漂亮,線鈴暗地裡估計,她在現實中沒準是個彈鋼琴的。

這時,寒清流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齜牙咧嘴的道:「我這兩個朋友的資料,你們也自己看吧,走,孟大哥,我們進去喝酒聊天,我請客。」

線鈴從旁邊湊上來,一邊扶住寒清流幫他撣塵土,一邊湊近他的耳邊小聲問道:「寒大哥,你們是和孟大哥約好來這聚會的嗎?」

還沒等寒清流回答,耳朵尖的孟夢天已經接過話答道:「當然了,我們幾個都是老朋友了,這次我和同輔一起來京,他們便說要在正旦朝會後請我們喝酒,只是我想回家看看,便定在了晚上,沒想到因為緊急公事耽誤了,只好讓你嫂子過來。」

說到這裡,孟夢天好象又想起了一件事,接著對線鈴道:「你剛才使的是武當綿掌吧?我對你的掌法很感興趣,一會兒我們可要好好聊聊。」

這時,眾人已經來到了包間中,做東的寒清流一邊將大家讓入席中,一邊向孟夢天道:「孟大哥,你這次回來要什麼時候走?我幫你安排一下行程,據說還有很多老兄弟想見見你呢!」

「噢,不急!我去年打了個勝仗,把『興銀州』那傢伙打得落花流水,因此這次面聖,皇上很高興,可能會將我留京任職,短期之內應該不會回延州了。」

話音剛落,包間中便是一片歡呼,尤其是華清風和寒清流最是喜形於色,只有蘇同輔知道兩人一起來卻只他一人回去,臉上頗為落寞。

一直心存疑問的線鈴,見到他們如此高興,實在忍不住,問道:「咱們《江湖》中不是有傳送點嗎?難道從延州到京師就這麼難嗎?」

寒清流倒沒想到線鈴會問這樣的問題,但想莫名其妙的問題是典型的線鈴式思維方式,他現在多少也有些被傳染上了,因此,他很理解的耐心回答道:「這有幾個原因,一是任軍職的人不能隨便擅離職守,更別提不奉詔便返京了;二是軍中不許攜帶家眷,因此華大嫂也不能常住軍中;第三是咱們大宋境內傳送點分佈規律是京城附近較密,越往邊境越少,在西北,最遠的傳送點也就是長安的,但從長安到延州,還有十天的路程,而路上少有人煙,卻多強匪和夏、宋的流兵,十分危險,因此,無論從那裡回京還是從京師去延州,都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他這裡正不厭其煩的給線鈴解釋,那邊酒菜都已經擺好了,蘇同輔耐不住性子,聽他告了一個段落,立即舉起酒杯,道:「今天大家久別重逢,又有華嫂子和兩個新結識的小朋友在,我們一定不醉不歸,來,乾杯!」

「乾杯!」眾人都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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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繁盛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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