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我家夫人
買好了筆墨還有白面菜油這些東西，王氏心滿意足的把沉甸甸的籃子往春枝懷裡一塞：「走了，回家！」
春枝默默的接了籃子又跟著她往回走。
婆媳兩個一早出門，等回到村子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開鎖進門，王氏就連忙把面和油都摟在懷裡：「這些都是給我兒準備的，你不許碰，聽到沒有？」
「聽到了。」春枝老實點頭。
可就算她點頭了，王氏依然防著她。她緊緊摟著面和油，再支使春枝：「你把筆墨那些東西給我兒拿進屋去，還有那些帕子荷包什麼的收拾好，今天開始我教你繡花。」
春枝的心情就開始雀躍起來。
早知道了王氏愛兒如命的性子，她也沒想過要搶柴東的米面吃。不過看著婆婆這麼明目張胆的偏心她的兒子，她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的。不過，在聽到婆婆確定要教她繡花的時候，她心裡那點不開心就煙消雲散了。
繡花呢！那麼漂亮的花花草草，以後她也能從她手下綉出來了！
這一手實打實的本事，可比眼前的一口白面實在多了。要是學會了這門本事，她以後難道還會缺了白面吃？
春枝趕緊點頭，就捧著筆墨進房間去給柴東擺好。帕子荷包還有絲線那些東西她也都整整齊齊的擺好了，才出去幹活。
王氏早已經在廚房開始忙活了。但她做飯的時候，春枝是不能入內的，因為王氏擔心她會偷吃。
這話王氏沒有明說，可春枝早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來了，所以她乾脆都不主動往廚房那邊湊，免得給自己找不痛快。
飯剛做好，柴東就下學回來了。
他進門就看到春枝正在收拾院子。一眼瞧見她，他馬上又臉一沉，兩瓣唇又緊抿成了一條線。
春枝心裡咯噔一下！
他這又是怎麼了？昨晚上開始，她就發覺他的態度又不對了。冷冷冰冰的，跟她欠了他似的，對她都沒個好臉色。明明從她娘家走了一圈，兩個人在回來的路上還推心置腹的說了一些話，關係已經稍稍有點改善了的。可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男人的心真和海底針一樣，春枝覺得自己變臉的速度都沒他快。
廚房裡的王氏聽到聲音，她連忙透過窗子對兒子笑：「兒啊，下學回來了？飯馬上就好了，你先歇會。」
然後她又對春枝吩咐。「沒看到你男人身上背著那麼重的書嗎？你去給他接一下啊！」
春枝慢慢走過去，柴東卻一個側身繞過她。「不用了，我的書我自己背。」就直接進屋去了，只留個她一個後腦勺。
春枝無奈回頭看王氏：「是他不許我碰的。」
「還不是你沒用！」王氏沒好氣的罵她。
春枝就當做沒聽見，又轉身去幹活了。
不一會，晚飯做好，幾個人吃過後，柴東就回到房裡，拿起書又細看了起來。春枝收拾好了碗筷，就聽王氏叫她：「你過來，跟我學配線，別在那打擾我兒讀書！」
春枝求之不得，連忙擦擦手上的水珠，就去王氏房裡了。
結果等剛開始接觸絲線，她才發現這裡頭的學問大了去了。光是絲線的顏色就五花八門，一個紅色就分大紅、銀紅、朱紅、棗紅、西瓜紅、夕陽紅、胭脂扣等等十幾個個類別，不仔細看她幾乎都分辨不出來其中幾個顏色有什麼區別。而在配色上，那又是一門大大的學問。尋常大家覺得俗氣的紅配綠，經過王氏的巧手搭配，卻是格外的和諧好看，一點俗氣的感覺都沒有不說，還叫人看著眼前一亮，就連心情都跟著明亮歡喜了起來。
「這麼多顏色，總共分為三類色調，就是冷色、暖色還有中性色三類。不同的情況下，這三種色調種類要謹慎使用，當然幾種色調搭配著來的情況也有。而且不同的環境下、還有根據人的身份性情，配色也各有講究。其中配色也有許多方法，比如明度配、對比配、漸變配、彩虹配、間隔配等等……「
聽著王氏拿著那些絲線在她眼前不停擺弄，嘴裡更是滔滔不絕的吐出那些話，春枝眼前開始金星直冒。明明一個字一個字的拆開，她都聽得懂。可為什麼等這些字句組合在一起，她就什麼都不明白了？
不過，這並不影響春枝對王氏的欽佩。
她越來越覺得，自己之前真是小看這位婆婆了。真沒想到，她肚子里還真是有真材實料的！
「娘，您真厲害。」她忍不住把心裡話脫口而出。
王氏聽了只是撇撇嘴。「我算什麼厲害啊？我家夫人才是真厲害呢！想當初，她……」
話說一半，她猛地住嘴，又狠狠的瞪了春枝一眼。「我叫你來是教你學配線的，可不是來聽你胡扯的！現在，你先給我好好看這些絲線，把顏色都給我分清楚了再說！」
說著，她抓起一大把錢塞進春枝手裡。「這些線頭，你按照顏色歸置清楚。今晚上不歸置完了，你就別睡了！」
一大把各種顏色的絲線纏在一起，一股腦的塞進她手裡，叫春枝頓時欲哭無淚。
這麼多東西，她哪歸置得完啊！剛才王氏告訴她的那些顏色她都還沒記清楚呢！
可是，王氏把絲線扔給她，人就出去了，根本一點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給她留。春枝無奈，只能硬著頭皮去分辨各種顏色。
入門總是最難的。現在太陽開始落山，天色越來越暗。柴家也沒那個錢點油燈，春枝只能借著夕陽的餘暉睜大眼睛盯著那些絲線看，她眼睛都快看瞎了。
好容易分好了類，她把絲線交給王氏看，就被王氏一通劈頭蓋臉的痛罵。
「你這叫分的什麼類？銀紅洋紅棗紅都歸到一起去了！這就算了，天青色和雪青色你怎麼都能弄到一起去的？這一個是藍一個是紫啊……」
一口氣指出了她幾十個錯誤，王氏又把那些線頭團成一團，迎面扔過去。「你給我重來！」
春枝這次是被罵得心服口服。她乖乖的抱著線頭又從頭開始分辨。
第二次分好了，她再抱去給王氏看，少不得又被她給拎著耳朵罵了一頓，然後再被指出錯誤，再抱著團成一團的線回去繼續分辨。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到最後，春枝都不知道已經多少次了。她只知道她都已經被王氏罵得麻木了，最終王氏的罵語她都已經不在乎了，她滿腦子只想著那各種顏色的特點，然後心急得想著等王氏罵完了自己好抱著線回去重新分辨。
最終，等到月上中天之時，她再一次抱著分好的線去給王氏看，王氏才勉強點頭。「可算是各種顏色都歸各自了。不過小方向上還有些問題。你算了，這麼笨，我今天也就不指望你都學會了。好了好了，你回房去吧！記得腳步輕點，別吵到我兒！」
春枝長出口氣，連忙歡喜的點頭。
她放下絲線，輕手輕腳的出了王氏的屋子回到和柴東的新房。
柴東早已經看完書，現在人都已經躺下了。春枝也躡手躡腳的鋪好桌子，小三子又跳了上去。春枝也自己爬上去，一手輕撫著小三子背上軟蓬蓬的毛，她一邊繼續在腦海里回憶著各種顏色的區別。然後，慢慢的她的思緒就越跳越遠了
我家夫人……剛才王氏嘴裡說的是誰？她說起那個人的時候，滿臉都是欽佩和驕傲，但馬上就又化作了淡淡的失落悲苦。話說到一半她猛地停下，然後生硬的轉移話題。王氏那麼彪悍的一個女人，結果在那時候都不敢看她的眼睛，可見她是在心虛。
看來，那是個說不得的人。只是這樣一來，春枝就更好奇了。
甚至，她都忍不住轉頭看向那邊躺在床上的柴東又不知道，那個夫人和她的小丈夫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