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迎明 劉曉春:那些人那些事(1)
楊迎明1993~1994年參與《三聯生活周刊》的創辦,任兼職主筆,此前在《中國體育畫報》任主編,後來擔任《中國體育報》副總編、《中國足球報》總編。
劉曉春1993年參與《三聯生活周刊》的創辦,任資料編輯,此前曾在《博覽群書》做編輯,現在《北京青年報》副刊任編輯。
1992年11月,錢鋼打電話來,問我對新聞周刊是否感興趣。電話很短,差不多在最後他才告訴我是《三聯生活周刊》。
錢鋼對我"驗明正身"(現在叫"面試")是在我北郊的家裡。這種"家訪"很能說明錢鋼作為一個作家的精細和一個職業新聞人的密緻。他要聽我說什麼,也要看我的生活,看我的情趣--看我是不是一個識字的人。
錢鋼永遠看著你的眼睛說話,挺直著上身,話語急促,段落極清晰,這和他曾是一個軍人有關。他應該是一個一線集團軍的政委,讓發起梯次衝鋒的士兵們赴湯蹈火--錢鋼的意志總讓我感嘆。而意志在時下更多的時候、更多的地方是一柄雙刃劍。
記起來的,和錢鋼談到了美國《時代》周刊和《新聞周刊》不同的關注角度和"敘述"方式,順便談到了一些技術性問題,例如紙張、版式。這時我才知道,《三聯生活周刊》的美術及版式總監是陳西林。我早就應該想到有楊浪的地方一定會有陳西林出沒;有陳西林的地方,楊浪早晚會水落石出。
1993年《三聯生活周刊》的集結是在北京永定門外沙子口的一個麵包房附近。沿著一條破舊的沙石路,從一個簡易房外類似消防梯的鐵梯上到二樓,見到了太多的業內同行!雖然事先知道,但坐在一起時仍不免驚嘆:楊浪、陳西林、胡舒立、畢熙東、季元宏、陳小波、何志雲、葉研、程赤兵、聞丹青……錢鋼、陶泰忠,然後是董秀玉,這座大廟的住持。滿眼都是高僧,最不濟也是文武和尚。我這樣的沙彌真不知道也想不出,這是要辦一本周刊還是要打造一件"殺人放火"的武器。用得了這麼多強悍的人物嗎?"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是一回事,是一件有待爭取的理想中的事;"全北京媒體精銳者聯合起來"是另一回事,是一件無須爭取、無須競爭的很現實的事。現在想起來都后怕。它很可能成為一種動物,而且是一個新物種--或者是它把誰咬死,或者是它把自己咬死。
春末的時候,周刊招聘記者,記得是老陶、錢鋼主持面試,陳西林、楊浪參加。西林的原則很強硬:男的要周正,女的更要周正。這和他的唯美有關。但西林也有走眼的時候:畢熙東後來送給他一條狗,據稱是英國約克名犬。此狗最初長得貴族似的,半歲以後毛色漸雜,飲食起居行徑向土狗靠攏,最不能容忍的是頭皮毛髮左右偏分,類似抗戰時期的小漢奸。後來西林在北京四中對面一個小樓里整出了一本講述狗的世界觀和狗對未來事物發生、發展的判斷的成人漫畫集,可能和這條叫"約克"的說不清來歷的狗有關。
有關西林的故事極多,比如他演《沙家浜》中的刁小三,由於結巴,把"我還搶人呢!"念成"我還……還……,搶……搶……"被定性為"破壞樣板戲"。可單獨成書。
新記者到位后是培訓。我被要求給他們講了一兩堂課,講的是什麼實在記不起來了,只記得最後蛻化為聊天、侃山、調侃。帶頭鬧事的是苗煒、石正茂,黃集偉是敲邊鼓的,我記得在講到採訪時,我說"不用記錄,你忘掉的總是不重要的"。這是美國密蘇里大學新聞教程中的一句話,好像被很多人記住了。除此之外我沒有給他們更多的東西,我希望的狀態就是開心,無論是在一本刊物的編輯部,還是在平時的生活中。
後來,苗煒踏進了足球評論的泥淖之中。但他是清醒的,也是開心的;黃集偉告訴別人怎樣讀書並自己寫書,一如他與生俱來的別樣視角,極力使自己和讀者開心。與石正茂在央視見過一面,仍是一副天下無賊夜不閉戶的大快樂面孔,很令人難忘的一個女孩。她最終嫁給了賀延光,應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先人教誨。賀延光永遠是正氣凜然的一條漢子。何笑聰、劉君梅、劉曉玲、欽崢……多年不見,可好?可開心?可記得11年前在新華社附近一家飯館請大家吃酸菜魚?最後喝暈了三個、喝哭了兩個?
《三聯生活周刊》開始運轉,進入新車磨合。我的本性開始暴露,大尾巴狼是裝不下去了。我極力煽動辦"百姓經濟"(或者叫身邊經濟)版塊,沒有得逞。后又推出"百姓廣場"欄目,這實際上是一種非主流玩法。我列出了幾條,其中有:
一、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教授斯特里普為出書所用,需中國50年代末"除四害、講衛生"宣傳畫;"文革"期間印發的"八個樣板戲"招貼畫;60年代中國城鎮居民的"點心票"、"瓜子花生票"以及中國老鼠夾子照片一幀。
二、有出讓1932年北平民眾印刷所出版《京民起居圖》者與九江陳魯先生聯繫。另,索求北方居民晨漱用"舌刮"一副。
三、如有出讓50~60年代產"小蜜蜂"、"春耕"、"大刀"、"拖拉機"、"宮女"和上海產綠"牡丹"藍"牡丹"香煙盒,幸甚。保定劉鑫。
四、有1968、1969年城鎮印發"我們也有兩隻手,不在城裡吃閑飯"獎狀者,願以全套《百科全書》交換。深圳畢達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