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命運的齒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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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蟬聞言臉色煞白,身子動了動卻又停住,只手裡的帕子被絞成了麻花。
反倒是正在梳頭的秋菊三兩下紮好左滴的頭髮,小旋風般旋出門外:「哪裡來的碎嘴子,衝撞了二小姐,仔細你的皮!」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潑辣丫頭,左滴暗暗拍手稱讚。
說話的是個小丫鬟,也就十歲上下,她哆哆嗦嗦的跪下磕頭:「奴婢不知道二小姐醒了,一時心急衝撞了二小姐,求二小姐發發慈悲饒了奴婢。」
左滴暗嘆,唉,果真是有不會說話的人啊,又撞到槍口上去了。
果不其然,秋菊又是一陣連珠炮:「二小姐睡著就能叨擾?你是哪裡的丫頭?我倒要瞧瞧誰教出你這麼個不長眼色的破落貨!」
小丫頭只拚命磕頭不敢再說話,秋蟬噗通一聲,也跪下了:
「二小姐息怒,是奴婢管教不嚴。王嬤嬤是奴婢的乾娘,平日里對她也諸多照拂,所以才做出這等事來衝撞了主子。您要罰就罰奴婢吧。」
秋菊冷哼一聲剛要說話,左滴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屁大點的事兒,愣是演出一部宮心計來。
「都起來說話。」秋菊見主子發話,只得咽下將要出口的言語。
左滴從床下來,爬到矮凳上。這凳子太硌屁股,回頭得想辦法弄個沙發出來!吐槽滴暗忖。
小丫頭和秋蟬站了起來,立在一旁。
左滴對著秋蟬伸出雙手:「抱--」。
秋蟬明顯愣了一下,趕忙上前將左滴抱在懷裡。
左滴揪住她衣領子,手指門外:「去看看。」
秋蟬不可置信的看著左滴,面露感激之色,懷抱左滴跟著之前的小丫頭匆匆忙忙出了院子往正房走去。
秋菊忿忿的跺了跺腳,也跟了上來。
左滴左右環顧路上景色,喲,這是花園,嚯!這麼大個池塘,涼亭假山一個不缺。
她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雖不是個愛慕虛榮的,但跟前世爸媽留下的70平米兩室一廳的老房比起來,還是難免心底不平衡--太腐敗了!
轉念又一想,現在這是我家啊!私有的!都是我的!又美滋滋起來。
不知道繞了幾個彎,反正左滴路盲,有人抱著也懶得記路。
這行人走到一個寬敞的院子里停了下來。
母親楊氏坐在椅子上,身前跪了大大小小整一排。旁邊站著個粗布衣裳老婦,手裡攥著一打紙。
左滴環顧一圈,好傢夥,沒一個面熟的。
夢中的左滴也曾回過娘家,出嫁後身邊也有陪嫁的丫鬟婆子,可自打她醒來一個都沒瞧見過,卻是不知為何。
「……夫人,求夫人開恩,別把奴婢攆出去。」地上跪著的一個婦人泣不成聲。
「奴婢打從出生就在府里,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這兒,奴婢知錯,您就留下奴婢吧,要打要罰奴婢都心甘情願。」
楊氏看到秋蟬抱著左滴進來,有些不悅,她疼愛的看了眼左滴,卻並未叫她們上前。
仍是對著那群奴婢道:「我自嫁入左家做了這主母,向來寬厚,便是平日里有些小錯也甚少打罵。可若這錯是在我兒身上,即便是我自己,我也捨得罰!」
頓了頓,又說:「王嬤嬤,你是府中的老人兒,二小姐確是頑皮,我知你素來穩重周全,所以讓你照看,誰想這麼些個人竟看不住一個三歲的孩子?說出去誰人相信?」
跪著的其中一個丫鬟突然砰砰磕頭:「夫人,二小姐是王嬤嬤和李嬤嬤身邊照看著,奴婢們當時並未在,求夫人饒了奴婢等。「
楊氏聞言更怒:「原來是叫你去做小姐的!伺候的主子出了岔子,你還有臉撇清干係!來人,把這個奴不奴主不主的給我拖下去,打過二十板子再攆出去!」
王嬤嬤不敢說話,只是痛哭。
左滴暗暗皺眉,確實有些蹊蹺,別說原主貨真價實的三歲小孩,就算是自己,想摔成這樣都不容易。
楊氏又道:「你們只說小姐不小心碰著了,我卻是不相信自己女兒竟是這般嬌氣,碰一下得昏迷個一日,腿都差點折了。既然沒人肯說實話。一起打了板子發賣出去!」
她對著邊上那老婦:「劉婆子,身契你已收下,打完了板子就把人領走吧。」
語畢快步向前接過左滴,不贊同的瞪了一眼秋蟬:「萌萌身子尚未痊癒,怎的把她領來了?」
秋蟬從進了院子就一直臉色難看,見那王嬤嬤跪在地上哭求,咬了咬牙,重重跪下:「回夫人,奴婢知道二小姐如何傷的。」
「哦?」楊氏抱著左滴,眉頭一皺。「你之前一直是我房裡的人,如何知曉?」
「蟬兒……」王嬤嬤抬頭看了她一眼,目中滿是焦急之色。
秋蟬硬著頭皮道:「王嬤嬤是奴婢乾娘,前日里奴婢哥哥來府中探望,同乾娘一起吃了幾杯酒,怕衝撞了二小姐,當日並未隨身伺候。」
她偷偷瞥了眼王嬤嬤身旁那個由始至終未發一言的婦人,
「故而……二小姐受傷那日,身邊兒照看的,只有李嬤嬤一人……」
左滴愣了一下,合著不是意外啊。忍不住又頭疼,就自己這智商,在這裡真的怕是活不過三集!
秋蟬繼續道:「王嬤嬤吃酒是犯了忌諱,但總好過背上禍害主子這麼大的罪名,之所以不敢如實說,是怕連累奴婢。奴婢不敢隱瞞,打罰都是應該的。但求夫人留下嬤嬤,她對二小姐是真心疼愛。夫人宅心仁厚、明察秋毫,就饒過嬤嬤吧!」
楊氏面色一冷,還未發話,只聽見老遠就傳來一聲嬌笑:「婢妾這才躺了兩日,看來是錯過了不少光景?今兒這院子里還真是熱鬧啊!」
左滴好奇順著聲音望去,瞬間眼瞎了。
來人前呼後擁,帶著五六個丫鬟嬤嬤,穿著一身紫色及地緞裙,陽光照射下刺眼的很,白花花的胸脯露出大半,鼓鼓囊囊的就要掙破衣裳。頭上脖子上手腕上叮叮噹噹掛了一堆,活似個移動的首飾架!
左滴往楊氏懷裡縮了縮,揉了揉眼睛。大康比大唐還開放!這女人的尺度簡直大到沒邊兒!
感情所謂的保守只保守在下半身?不得而知。
楊氏冷笑:「方姨娘身體不適,不好生休養,到我這院兒里做什麼。」
方姨娘?我怎麼沒夢見過她?難不成沒等到成婚那段就掛了?看來家大業大麻煩也大。這妻妾制度就是萬惡之首啊!
方姨娘咯咯一笑,並未接話,反而看向楊氏懷中的左滴:「二小姐越來越好看,真跟畫出來的人似的。」
接著語氣一轉:「這腿是傷著了?越是年紀小越得仔細些,落下病根就不好了。瞧瞧,夫人多心疼!」
左滴正納悶,姨娘不就是小妾?不是據說很沒有地位嗎?這位怎麼如此囂張?下一句話就為她解惑了。
「最近整日里害喜什麼都不想吃,胃口不好身子也跟著不爽利,聽說二小姐這邊的李嬤嬤是做點心的好手,夫人最是菩薩心,不若把這李嬤嬤借給婢妾用幾天,如何?」
楊氏臉色鐵青:「李嬤嬤照顧二小姐不利,怎能將這樣的罪奴交給姨娘,萬一傷著老爺子嗣,我可擔待不起!」
「哎喲~夫人這話就不對了。」方姨娘吃驚的掩住嘴:「曉事兒的知道您是心疼婢妾,不曉事兒的還當是夫人盼著我肚中孩兒不好呢!呸呸呸,瞧我這烏鴉嘴!」
她裝模作樣的往臉上拍了拍,「再者說,二小姐這年紀正是調皮,只一個嬤嬤哪裡看管的住?夫人向來仁厚,婢妾做個順水人情把人帶走好好調教,也省的在您跟前添堵不是?」
楊氏大怒,剛要發作,有下人匆匆進來通報:老爺回來了。
老爺?康國太傅左章恆?自己的便宜老爹?左滴扭頭看過去,一身著天青色長袍男子走了進來。
中年,個子不高,身形卻挺拔如竹。他面容剛毅,望向左滴的目光又很溫柔。
此時的他完全不是夢中那疲憊老態的模樣。
楊氏抱著左滴,同方姨娘一起迎上前去,「老爺,今兒個回來的倒是比平日早些。」下人紛紛行禮。
左章恆對楊氏微笑點頭,又看了眼方姨娘,眉頭略皺:「剛有了身子就好好歇息養著!不是免了你的晨昏定省?怎還到處亂跑?」
方姨娘見老爺先問及自己,喜不自勝,嬌羞含笑:「婢妾正是身子不適,想吃甜食,故來求夫人將二小姐的嬤嬤借給婢妾,她擅做點心。婢妾也正是為老爺子嗣著想。」
楊氏臉色沉了沉,左滴本以為楊氏會趁機告狀,沒曾想她卻應下了:「既是如此,李嬤嬤,你就去伺候方姨娘吧。」
那個沉默如啞巴似的李嬤嬤,站起身來行了個禮,退到方姨娘身後。
方姨娘笑顏如花:「婢妾無甚要緊事,就不在這耽擱老爺夫人了。婢妾先退下了。」
左章恆點頭示意。
方姨娘帶著「儀仗隊」離開,左滴終於舒了一口氣,無他,太嗆耳。
古代的香粉香料不知道有沒有害,她這身子才三歲,能避則避。
左章恆看向左滴,適才嚴肅的表情瞬間融化成笑:「萌萌,猜猜爹爹給你帶了什麼?」。
楊氏面色一柔:「老爺,您可別太寵她。之前摔著了,昏睡一整天,腿到現在還不得勁。您今後若再不嚴厲些,怕是都能拆房子了!」
「怎麼?摔了?怎麼摔的?下人都幹什麼吃的!」左章恆眼睛立馬豎起來!
楊氏急忙安撫:「無甚大事,腿也能走能跑,下人我已罰過了,以後定會更仔細。」
她一邊說話一邊搶救下被左章恆翻來覆去的左滴,雖然女兒還小,可畢竟是女子,在下人面前自是要注意著些。
左滴恨的牙痒痒,老娘跟你老婆一個歲數!竟然就這樣被非禮了!還有這麼多旁觀者!若是楊氏出手再慢些,她就準備張嘴咬人了。
許是女兒的眼神有些凌厲,左章恆悻悻然。他摸了摸鼻子,從懷中掏出一物,訕笑著湊到左滴跟前:「乖女兒,這是爹爹送你的禮物,瞧瞧喜不喜歡?」
左滴低頭,看到了一隻眼熟的……簪子。
這!是!什!么!她目瞪口呆的看著這支簪子,腦中奔騰的百頭神獸順便飆升至千頭!一時間只覺心頭擂鼓,兩耳轟鳴。
這……這……這白色的珠子!這根見鬼的簪子!
幻珠……紅果兒,又見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