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歲的萌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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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武十八年。左太傅府。內院瀟湘閣。
莎士比亞說:活著,還是死去,這是一個問題。在左萌萌心裡,這句話太他媽適合自己了!因為當她醒來,一切,又變了。
——左萌萌慢慢睜開雙眼,映入眼帘的竟然是粉色的紗帳,旁邊還掛著同色系流蘇,被風吹的左右輕晃。
她試著動了動手腳,瞬間感動淚目:四肢都回來了!
情急之下一個鯉魚打挺,右腿劇痛,只一趔趄又重重落到床上:「哎喲!硌死我了!」。
四下看了看,她躺在層層疊疊的綢緞上,一張古香古色的架子床。地上擺著雙極為小巧的繡花鞋。
這麼小的鞋?左萌萌獃滯,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腦海:難道這身體裹?小?腳?
她趕緊伸出手腳上下打量。不看還好,這一看真哭了,眼淚都快流下來。
誰能告訴我,死了兩回之後發現自己變成一個小屁孩,這是什麼見鬼的設定?左萌萌內心咆哮。
這時一陣腳步聲,走近她身旁,她抬頭,一個穿著綠色古裝的豆蔻少女亭亭玉立站在她面前,臉上掛著驚喜的笑容,很是溫和:
「二小姐醒了?身體可還不適?」
她扭頭對身後人說道:「快去通知夫人,夫人守了一宿這下可算是能安心了。」
左萌萌一臉懵逼的看著眼前這人,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
綠衣女子輕柔地將左萌萌身上掉落的薄被重新整了整,看向她:
「二小姐一日都沒有進食,可想用膳?奴婢之前讓廚房備下白粥,這就去取來。您先喝了免得被硬食傷著胃。」她細心將左萌萌安置好,屈身後退幾步,方才轉身出去。
左萌萌緩過神來,四下看了看,這,不是夢中見過的左滴閨房嗎?可是左滴已經死了,還是自己看她咽的氣。
這次是真穿了?我變成了左滴?而且還是這麼小的左滴?
她深吸一口氣:冷靜、淡定,之前不人不鬼的情況都遇到過,現在好歹還是個人,沒什麼好怕的。
鑽出被子,強忍腿上傳來的疼痛努力向床下攀去。
不得不說,這身子實在太小,也不知道究竟幾歲。古代人太不講究,這麼小的孩子放這麼大個床上,危險係數太高!吐著槽成功落地。
左萌萌又攀向另一個目標,梳妝台!
好容易爬到梳妝台前,銅鏡里出現一張有些變形又加了復古濾鏡的面容。
帶著嬰兒肥的臉粉撲撲,鼻子挺翹,小嘴巴紅嘟嘟的煞是可愛。黑漆漆的眼珠左右骨碌,說不出的靈動狡黠。
左萌萌滿意的點頭,嗯,美女。比之前好看了不止一點半點,賺了!
她正洋洋得意的自我欣賞,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還有之前那綠衣丫鬟的聲音:
「夫人您慢些,二小姐已經大好了,您當心腳下。」
左萌萌轉頭看去,一個少婦裝扮的女子在丫鬟的攙扶下走進門來。
神情急切,眼中還閃爍著淚花。
已經大好的「二小姐」,此刻正趴在梳妝台前,跟這少婦迎頭撞上,來了個大眼對小眼。
那綠衣丫鬟「哎呀」一聲,放下手中的粥,急忙迎上來扶住左萌萌,「二小姐,您腿傷還沒好,怎麼自個兒下來了?要是再磕著碰著,奴婢拿命都賠不起。」。
左萌萌握住她的胳膊,順勢被擁在懷裡,她仔細打量面前這婦人---正是左滴的母親:楊氏,楊德容。
之前在夢中,抱著看片的心態,左萌萌只是走馬觀花,卻也記得楊德容是定國公楊世禮的嫡長女。
楊家先祖本是武將,也曾憑軍功得過爵,只可惜後代子孫手握兵權卻不知變通,很快便被廢了爵位,僥倖保住性命。
到了楊世禮這一代,正是前朝昏庸,民不聊生之時。楊世禮並沒有因為家道中落而荒廢武藝,反而熟讀兵法,極擅用兵布陣且武藝超群。
他追隨揭竿起義的蕭明昊,四處征戰忠心不二。待戰事平定,主動上交兵權。蕭明昊登基為帝,開創大康帝國,封楊世禮為定國公,享國公俸祿。
康帝曾言:楊氏勇猛忠烈,識進退,當享富貴。楊家在康國的地位愈發不可動搖。
左萌萌看著眼前的楊氏,不過二十左右的年紀,容色清麗、氣質高雅,雖是神情急切舉手投足間卻仍不失莊重。不像是出身將門,倒像是儒門貴女。
左萌萌暗贊:好一個古裝麗人。
楊氏說話聲音極暖,聽著讓人說不出的舒適:「起來了?竟是自己下了床?」
她對綠衣丫鬟急道:「快,將她放下,我要親眼瞧見才能安得下心。」
綠衣丫鬟順從的將左萌萌放到床上,退到一旁。
楊氏對著左萌萌顫抖的伸出雙手,眼中含淚道:「讓娘瞧瞧,讓娘親眼瞧瞧。萌萌,站起來!」
左萌萌兩眼一翻,被雷了個外焦里嫩。
這都跑到另一個空間了,竟然還能聽到這句讓她蛋疼了半輩子的話!天啊!神啊!你降個雷劈死我吧!
不是已經變成左滴了嗎?不要告訴我她的乳名就是這該死的萌萌!
楊氏見女兒無甚反應,仍不放棄:「萌萌,來,站起來,到娘懷裡。」
左萌萌,——以後該叫她左滴了。
左滴見她眼淚已然盈於眼眶,心下有些不忍,加之實在不想再聽到萌萌站起來這個梗,於是用小手撐起身子,蹣跚走進楊氏懷裡。
楊氏抱住女兒,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面,她語氣哽咽:「為娘真怕你有個三長兩短,要是以後真瘸了,娘也不想活了!」
左滴哪裡經受過如此場面,雖然自己從前的媽媽也很疼愛自己,但不得不說,在她心中最重要的始終是丈夫。與女兒從未如此的親密過。
左滴鼻子一酸眼眶有些濕,同樣是母親,前世的母親可以為了丈夫放棄生命,卻未曾想過留她一個孤女該如何存活。
這個左滴,真是開了掛的人生。富二代官二代,偏偏還有個視她如命的娘親。
不只左萌萌嫉妒,怕是連老天都看不過去。
綠衣丫鬟端過白粥,笑著說:「夫人,您這下可放心了,二小姐一整天滴水未進,讓奴婢服侍著用點吃食可好?」
楊氏擦擦眼角,破涕為笑:「對,你瞧我都歡喜忘了。萌萌,娘來喂你可好?」
她接過碗,用勺子舀起粥,輕輕吹涼,遞到左滴嘴前。
左滴抽抽鼻子,張開嘴一口吞下,只覺這無味的白粥比蜜都甜。
她眉開眼笑:「還要!」
楊氏極有耐心,喂完一整碗,又擦乾淨女兒的嘴。終於在一旁丫鬟的勸告下依依不捨的回去歇息。
送走了新母親,左滴房裡只留下剛剛那個綠衣丫鬟。
她眼珠子轉了轉,佯作可愛:「姐姐,其他人呢?」
綠衣丫鬟吃驚捂嘴:「二小姐,您折煞奴婢了,喚奴婢秋蟬便是。王嬤嬤她們……」
秋蟬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左滴心下擦了把冷汗,小說沒白看,知道這樣家世的小姐不至於房裡就一個丫鬟。
「秋蟬姐姐,人去哪兒了?」她繼續「天真無邪」。
秋蟬有些為難,想了想夫人也沒有交代必須瞞著小姐,而且二小姐這般年幼,也未必懂得。便開口道:「之前二小姐摔傷,夫人震怒,王嬤嬤和丫頭們都被關了起來,還沒來得及發落。」
左滴總算明白了點現狀。
自己在重重保護下摔傷,老娘發怒,把看守都關押了。
不過只是摔了個腿,又沒撞到頭,是怎麼穿的?不符合設定啊!
她腦筋一轉,笑眯眯的看向秋蟬:「你猜我多大了?」
秋蟬愣了一下,掩嘴輕笑:「二小姐又考奴婢,您啊,三歲了!」
左滴腦海中的神獸再次翻騰,三歲!才三歲!
三歲的小屁孩啥樣?會說話不?會寫字不?我該怎麼演?
她懊惱的把頭扎進軟軟的枕頭裡,只覺得腦袋疼!
她本是一健康爽朗的勵志少女,偏偏莫名變成了女魂,最後稀里糊塗的鑽進一具三歲的身體,接下來呢?咋辦?人生目標是什麼?
況且這左滴最後還死的那麼憋屈,愣是把一手好牌打了個稀爛!
秋蟬好笑的看著二小姐把腦袋埋進枕頭,只剩下身子露在外面扭啊扭。
心下卻是一嘆,到底還是個孩子,知道問一聲已經很良善了。畢竟才三歲就算有些主僕之情,又能做什麼?夫人一向宅心仁厚,只盼著能饒過王嬤嬤和眾姐妹這回。
這時,屋外匆匆忙忙進來一女,跟秋蟬服飾同款,就是顏色不同,是個黃的。
她對左滴福身一禮,道:「奴婢見過二小姐,奴婢名叫秋菊,是夫人手下的丫頭,夫人使人喚奴婢過來照料。」。
左滴拔出亂糟糟的腦袋,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她也很絕望啊,多說多錯,又怕被人當成妖怪,也不知道三歲的小孩整天都幹些什麼,連秋菊這麼有創意的名字她都無力吐槽,只能繼續放空。
不得不說,這些丫鬟都是自來熟,秋菊自我介紹之後,直接取了把梳子迎上來,把左滴拱成雞窩的頭髮拆開重新梳理,嘴上也不閑著:
「二小姐這樣天仙般的人怎就弄的這般狼狽?這身邊人兒啊,還是得要個細心的!夫人常說奴婢手巧會梳頭,奴婢定把二小姐照顧的妥妥噹噹。」
左滴瞧見秋蟬眼神閃了閃,心下哀嚎,我可不可以當作沒有聽懂也沒看明白,不過是兩個丫鬟都會言語擠兌,我才三歲,至於嗎?至於嗎!
她任由秋菊梳理著頭髮,無聊的玩弄手指頭。像不像?三歲是不是就這德行?
屋外未見人先聞聲:「秋蟬姐姐,不好了!夫人要發賣了王嬤嬤!你快瞧瞧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