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9 路徑15

黃昏時候，人們陸續回來。除了隱藏在山腹之中的符隊，剩下的修士又被布冬等數位強大的化龍境修士殺得七零八落。此時他們圍在吳三墳前，身形狼狽不堪眼中悲憤惶恐。

桑久久尤其傷心，周寺靜默良久，開口道：「統計完了沒，我們還剩下多少道友？」

「可以聯繫上的包括符隊在內，我們只有160位道友了。」

「呵呵……160，數年前我們還有上萬人啊。」

若是一座大山，現在是轟然倒塌。

若是一片海，現已成桑田。

那樣的輝煌到現在的煙消火滅，更顯示出之前的高度。眾人心中均是難以接受，心態恐怕一時半會都難以轉變過來。

山空人寂，似乎眼前又浮現了出血流成河的廝殺場面，成百上千的道友殞命……良久，有人恨恨道：「符隊卻是完好無損！」

沒人回答，那人又道：「他們什麼力也沒出！」

責怪的氣氛蔓延，「唉！」周寺望著吳三的墳墓，「道友不可這樣說，符隊也是我們的一份子。」

「我們要是全是這樣的人如何前進？他們躲在山腹之中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不患寡而患不均，許多人心中確實有些不忿，有人打岔道：「我們這次多虧了易遷道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是啊，易遷道友奪得頭功，天霜衣立下了汗馬功勞，可這卻是吳三道友用命奉獻出來的。如今，他卻長眠於此了……」

眾人心中不是滋味，又有不少人壓抑不住，在黑暗之中嗚咽。一則傷心吳三的死去，一則對於沒有希望的未來的恐懼。

夜深了，起風了，烏雲卷過月亮，遠處悶雷不斷。「滴滴滴，噠噠噠……」不久又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澆灌起來，一如眾人憂愁纏繞。

「我們該怎麼辦呢！」有人起了不想對抗布氏的念頭，只想找個安靜的所在把千幻策修鍊完美以徹底解除烙印，因而故有此問。一句怎麼辦，問出了眾人百種心態。

數十雙眼睛看向周寺，周寺卻看向易遷，道：「吳三已死，就請易遷道友主持大局吧！」

邢舞戚、向巴等人都望向易遷，心中覺得非戰力超強的修士做領頭羊不能對抗布氏，想想夜啼大陸的三仙母，戰力是多麼超絕啊，也唯有那樣超絕的戰力才能帶領天下役修推翻聖地。

易遷沉默不語，但他目前還沒有這樣的決心，他並沒有準備好。

「咳咳……」

突然傳出兩聲咳嗽，像是從地底傳出的。

「咦~好像是從墳中傳出來的。」經歷大戰的他們感覺是多麼地敏銳。

「咳咳……」又傳出兩聲，隨之墳墓也搖動起來。

「啊……吳三道友還沒有死！」眾人吶喊。

果然，吳三破土而出，眾人顧不得飛濺在自己臉上的泥土，紛紛圍攏起來。

「你們的話我都聽見了，我當然可以退位讓賢。我也知道你們心中所想——純粹以修士的個人戰力搏殺強敵。但是我要警告你們，這條路是走不通的，絕對走不通。」

「怎麼走不通？三仙母可以走通，我們也能走通！」

「天下只有三位仙母，並不具有普適性！」

周寺拉住吳三的手，激動道：「哪裡話，我們是以為道友遭遇了不測。如今道友完好歸來，那就請吳道友繼續主持大局。」

眾人一同商議，正要往山腹中走去的時候，不遠處一團火光衝出黑暗。

「那是什麼？」眾人目光全部被火光吸引。

因為火光變動，最後輪廓定型，竟然出現了頭顱、軀幹、手腳，像極了一尊巨人。但是這一尊巨人卻很特別，那頭顱不像是人的頭顱，手腳也是爪的模樣，嚴格來說應該是一頭巨獸。這一頭巨獸大概有三丈高，散發出的氣勢最少也是化龍境。像是一隻浴火重生的鳳凰，這一頭巨獸不簡單。

「終於成了！」吳三大喜過望，眼中映出兩團火光，他又轉向易遷道：「易道友去和它較量一番。」

「是！」吳三歸來，易遷歡喜無限，吳三說什麼他都願意聽。

牛小強化身葬體，與黑暗融為一體，他饒有興緻地盯著這頭巨獸，空洞的雙眼之中有鬼火跳動。發現這竟然是由三十枚中星火符合成的，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這種形態的『符合』之獸。這隻『符合』之獸由三十位藏海境修士操控，所有人必須要做到心意相通才能生成這隻符獸。

一旦生成符獸，符文的力量將呈跨越式增長。這是一種淹沒在仙道史中的力量，今天終於又有人發掘了出來，並且群修們掌握了它。牛小強撫掌而笑，「仙道真是太精彩了！」他似乎已經看見了符隊大殺四方的場景，或許在不久的將來符隊可以成為抗衡三母的存在！

牛小強想得很遠，吳三卻迫不及待想要驗證符隊的力量。

大戰驟然爆發，那火獸和易遷如天雷勾動地火一樣撞擊在一起。火獸一爪拍出時，無數小火星也跟著飛濺而出。這些小火星非常特別，仔細看時乃是由一個一個的不明符號組成。火獸一抓之力沒有觸及易遷，但是這些小火星卻率先纏住了易遷。

易遷大驚，想要躲過這些小火星，卻沒有如他所願。小火星擁有空間禁錮神通，頓時易遷就如一隻被蛛網纏住了的飛蟲。他不斷掙扎，但禁錮之力卻越來越強。

吳三大喜，眾人動容，符隊竟然可以抗衡擁有天霜衣的超級覺醒者。

易遷奮力，突然身上的暗影一亮，虛空頓生神雨。

「啊……是神雨暗影！」

「三大天象暗影之一，易遷道友不得了啊。」

神雨一出，那些小星火就紛紛被消解。恰在此時巨獸那一抓也已經拍到，易遷也終於脫離了禁錮。他手中出現虛影一道，乃是一柄骨刀。古刀散發出蠻荒的氣息，眾人一個激靈想到了祖技。

古刀抽取了天霜衣永不幹涸的力量，正好切中了巨獸之爪，只是一刀便把這一隻獸爪砍落。火獸猙獰，左爪又橫抓而來，至半途又消散無形。那柄古刀的力量綿延不散，遠不止砍落那隻爪子這樣簡單！

「啊……」火獸消散時，黑暗中同時傳出多聲悶吭，明顯是受傷發出的呻吟。

火獸消失的時候，虛空中出現了燃燒著的符文。那符文一看便知是星火符，它們燃燒著，終於完全毀滅了。

桑久久領著三十名藏海境的修士出來，他們相互攙扶似乎受到了重創。但是他們卻沒有半分氣餒頹喪，紛紛道：「我們似有所悟，下一次對戰易道友便不會敗得這麼快了。」

「哈哈……這隻符獸的確是威力不凡，我若非有天霜衣源源不絕的力量輸入，便是十個覺醒了超級自我的易遷也要報銷了。」

眾人動容，連超級覺醒者都這樣說，可見符隊的強大。希望的曙光再次冉冉升起，擁有天霜衣的超級覺醒者，可以擬合出符獸的符隊，這將是隊伍的兩大利器。雨還在下，但是眾人的煩惱一掃而光，隊伍將變得更加強大！火種定然再次燃燒，將會火光衝天。

姚惡壭不知什麼時候也回來了，他默默跟在眾人後面。

進入山腹之中，這是眾人最後的秘密據點。

看過易遷大戰符獸，眾人發生了爭執。

「我看以後的修鍊資源應該優先分配給如易遷這樣的道友，多幾位易遷這樣的道友，我們才能走得更遠。」

「我同意，但是我們就一位易遷道友啊。」

「此言差矣，現在我們人數雖少，但是以後呢？幾萬？幾十萬？幾百萬道友的時候呢？到那個時候絕對不止一位易遷道友了。只是我們現在就要定下這樣的思路，我們的整個資源應該向著他們傾斜…」

「我同意。」

「我也同意！」

不少人紛紛發表意見，表示同意。

周寺沒有輕易表達看法，而是看向吳三，問道：「吳道友什麼意見？」

吳三沉默了一會道：「我不贊成這樣做！」

眾人轟然，反問道：「為何？！」

「這樣做就違背了我們資源分配的宗旨。」

「我不同意吳道友的說法！多些易道友這種人物的出現，目的也是為了保護我們。如果我們連命都沒有，那還談什麼宗旨。」

吳三搖頭道：「宗旨一變，我們到時候必將分化！我們一旦分化，就是我們徹底滅亡的時刻。」

「我同意吳道友！」周寺率先表態。

「我也同意！」

「我們所為何來？解救自己，解救天下役修……」

一人道：「我看這樣好了，還是論功行賞吧！」

又一人道：「還是按照之前的來，依據境界平均分配。」

「論功行賞！」

「平均分配！」

「不，論功行賞我們才有動力！」

「不，平均分配才有源源不竭的戰力！」

……

眾人爭吵不休，但是大多數人都傾向於論功行賞，甚至有人覺得這簡直是一定的。因為論功行賞才能使戰力出眾的道友得到更多的修鍊資源，得到更多的修鍊資源他們的戰力會更加強大，他們的戰力更加強大才會更能保護眾人。這完全是一種正向循環，看不出有什麼壞處和隱憂。

吳三不想闡釋什麼，平靜道：「我們舉手表決吧！」

結果卻大出吳三預料之外，百人之中除了周寺、桑久久等寥寥數人的支持，其他人都支持論功行賞。

吳三無奈，也只得同意，說道：「我服從大家的意見，只是論多大的功行多少的賞還需要拿個標準出來，不要造成失衡為妥。」

「對，理應如此！」眾人歡呼。

此後一段時間，吳三有些鬱鬱寡歡。傷心隊伍幾乎遭受了滅頂之災是其次，他覺得更嚴重的問題是——隊伍的核心思想也已經背離了當初恢復仙道本源的初衷。以前的清澈到如今的渾濁，恐怕任由這種思想發展下去，最後的結局無非是誕生一批飛天境的修士，而大部分役修恐怕依舊湊不夠修鍊的資源。

「為少數人做嫁衣啊！」吳三想得很深，但是目前有沒有辦法，因為還需要隊伍壯大起來。放下這些，他又憑藉自己的威望為符隊的建設爭取到了目前足夠使用的資源。

……

「什麼？覺醒了超級自我！」布迎吃驚不小。

「是的，覺醒了超級自我！」布冬重傷而歸。

布老鬼神情萎靡，硬著頭皮道：「老祖息怒，逆修們此次傷亡慘重，估計只余百十人了。賊首剝離天霜衣后也已經死了，一尊覺醒者翻不起多大的風浪！」

「原本凝元境的覺醒者再強我也必殺之，但是天霜衣太過恐怕了。它不僅可以提供源源不竭的法力，並且在攻防兩端都是無敵的存在……這一次若不是孩兒用盡了祖香，怕是不能逃脫那人的追殺！」

布迎低頭望地，喃喃道：「三仙母的天霜衣也已經來到了，並且不止我們這裡有了，相鄰的幾個州好像都有天霜衣了。這個信號極其危險，危險啊……我要把此事向上稟告。」

布冬忍了忍，最後忍不住道：「幾百個人我們都搞不定，傳出去不好聽，父親還是暫時不要報上去了，叫大哥和二哥出馬！」

「也好，你們天賦雖佳，但是缺乏生死歷練！」

布冬暗自腹誹，「說得你老人家就好像經過生死歷練一樣，我們布氏向來稱王稱霸慣了，誰人經過生死歷練？說到生死歷練，還要屬我了……」布冬漸漸得意起來，認為在這一方面他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他的殘忍，他的大膽，他經歷的殺伐最多，雖然那些役修都不夠看。

「布夏、布秋！」

「父親，布夏還在閉關！」布秋從虛空閃出，粗壯的金龍縈繞。

「還要多久？」

「還要五年！什麼事？我先出手解決！」

「你一個人還不夠保險，這次要對付的是超級覺醒者！」

「什麼境界？」

「凝元境！」

「父親，孩兒一人足矣！」

「他有天霜衣！」

「……」布秋不再說話，金龍卻更加粗大了，天霜衣的名頭如雷貫耳。他在妄自尊大，也不可能對天霜衣視若無睹。

掩州槃城布氏並沒有把這裡的情況往上報，也沒有出動族中通天境的修士出馬，而是在等待布夏出關。而在這五年之中，逆修們在吳三的帶領下，依靠覺醒者易遷和藏海境符隊的攻擊迅速佔領了修城。

至此，吳三等人佔據了古城、新城、修城三個地方，他們把這些地方連城一片，每處都有分隊控制。修城一個城可以當古、新兩個城，因此隊伍也重新回到了一萬多人，人多勢眾更勝以前了。不過收穫不如以前了，修城布氏知道必敗，他們把能帶走的全部帶走了。

在論功行賞的原則指引下，功高之人分到的資源碾壓普通的修士。以前按照境界分配資源一位凝元境修士可得元石170萬枚，現在一個凝元境的修士只能分到20萬枚，比之之前有天壤之別。但是這些人都幾乎是新加入的役修，他們之前的環境是太惡劣了。現在得了千幻策不說，這15萬枚元石也是巨款了。他們非常幸福，每次都衝殺在最前線。

零零星星的戰鬥，或大或小，在這五年之中就沒有絕過。總之，在勝利指引之下，一切都欣欣向榮。

五年，吳三等人把古、新、修三城經營得如鐵桶一般，從未有過的氣象在此三地生根發芽。五年，布夏出關，他修成了終極合體形態，戰力可以匹敵其父——通天境的布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