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孰是孰非
「微臣並非是這個意思,」高陽解釋道,「只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非藥石人力所能掌控的了……」
陳元泰擺擺手,示意他別說了。他當然知道方才高陽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只是一時無法接受罷了。
這時,錢玉蘭在青黛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一抬頭,陳元泰便看到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他現在的心緒很是煩亂,憂心著四皇子的病情,又被宮裡有人下黑手暗算這件事搞得既驚且怒,實在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情。
「皇上,」錢玉蘭跪下,抽泣著說道,「臣妾有御下不嚴、失察之罪!臣妾實在不知掩翠為何會與四皇子的病扯上關係……」
「你別避重就輕!」皇后怒道,「什麼失察之罪,明明就是你指使的!要不然康兒為何不早不晚,偏偏在你娘家嫂子進宮探望的當晚出事?你從娘家得了那害人的東西,竟是一刻也耐不得!我的康兒還沒有滿周歲,你若是對我有怨氣,只管當面鑼對面鼓地沖著我來,那小小一個嬰孩,你怎麼就能下得去手!」
說到此處,皇后已是掩面痛哭起來。
「皇後娘娘,」錢玉蘭的聲音有些顫抖,但依舊堅定地說道,「我對您沒有什麼怨氣,我沒有謀害四皇子的理由。至於您說的害人的東西,昨天我嫂嫂送來的東西里並沒有什麼米糕,我賞給下人的東西里,也沒有米糕!」
「不,不是的!」半晌沒有吭聲的乳母驚叫起來,「昨天傍晚,的的確確是掩翠拿過來的,她親口跟我說是何夫人帶進宮來的,還說南邊的做米糕的方子跟北邊的不一樣,叫我嘗嘗好吃不好吃……」
陳元泰聽得眉頭直皺,他看看桌上那盤散碎的米糕,又看看錢玉蘭和乳母,隱隱覺得這裡頭有一隻看不見的黑手在攪動著這潭渾水。
「你說何夫人沒送來米糕,可有什麼人證物證?」陳元泰問錢玉蘭。
「東西是我嫂嫂送進來的,是她命家裡的廚子做的,當時東西帶進來時,是青黛和靛月收拾整理的,這些人都能作證!」錢玉蘭斬釘截鐵地說道。
「這些人如何能作證!」皇后駁斥道,「要麼是你的親眷,要麼是你家的下人,無不與你有瓜葛!這米糕有與沒有,只怕你們早就串好供了!」
陳元泰雖然不喜皇后這樣先入為主地斷定錢玉蘭就是幕後主使,但也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很有道理。
他正自猶豫,錢玉蘭見他對皇后的話不置一詞,知道他也認同,心便又涼了幾分。
「皇上,皇后,」錢玉蘭收斂了臉上的悲戚,不想讓皇后覺得她是在裝可憐博同情,「臣妾只在四皇子洗三和滿月禮時見過他,一個小小嬰孩,於我沒有任何利益衝突。且不說我是他的庶母,就算是路邊生人,但凡有些惻隱良心,又怎麼會對個孩子下手?」
「巧言令色!」皇后罵道,「我只信眼前的證據!」
錢玉蘭不理會皇后,只對著陳元泰道:「皇上,朝夕相處這些時日,您該知道玉蘭是何等樣人。皇上英明神武,臣妾等您查明真相,還臣妾一個清白。」
陳元泰深深地看著錢玉蘭的雙眸,良久,他才道:「雖然已是春日,外頭還是有些涼,這些天無事就不要外出了,我讓王德勤派兩個人去照顧你。」
錢玉蘭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只向陳元泰磕頭行禮,然後就由青黛扶著離去。
皇后大怒,厲聲喝道:「賤婢,你給我站住!」
錢玉蘭仿若未聞,徐步走出乾清宮。
「皇上!」皇後轉頭向陳元泰道,「賤婢三言兩語你就信了!你信她,記得和她朝夕相處的恩情,那我呢?我娘家對你也算得上是鞠躬盡瘁了!我和太子還有康兒,在你眼裡又算什麼?」
陳元泰嘆了口氣,揮揮手讓殿內的人都下去。事關重大,兼之錢玉蘭還懷著孩子,怕皇后盛怒之下錯手傷人,他只能收起脾氣,細細地給皇后剖析:
「其一,我並沒有認定玉蘭與此事有關或者無關,你不用覺得我偏袒她。若最後查明真的是她所為,不用你說,我自然會處置她。」
「其二,我只是做出了一個準備和稀泥的姿態,但並不意味著我真的要這麼做。竟然有人膽大妄為到在宮禁之中謀害皇子,並能殺人滅口,實在出乎我的意料。為今之計,只有先穩住人心,特別是幕後主使之人,才方便我派人暗中查探。」
「哼,」皇后十分地不以為然,「那你還要派人去照顧錢玉蘭,生怕我使人去糟踐她!你也太厚此薄彼了!」
陳元泰忍氣道:「我是怕有人為了討好你去折辱她!我才多久沒有去景仁宮,你就能當眾羞辱她!若最後查明不是她所為,而大錯已經鑄成,你是否也能做到任憑我處置?最後,你別忘了,她身上的嫌疑還沒有洗脫,難道你不希望能有人盯著她嗎?我這不是偏袒,恰恰是為了公正!」
皇后聽到這最後一節,方才歇了氣。
陳元泰揉了揉太陽穴,覺得今天的頭疼越發嚴重了,連薄荷腦油都不管用了。
每每跟皇后說話,他要麼覺得疲憊到不想開口,要麼就是暴躁得開口就罵。兩個人似乎從來就沒有平心靜氣談天的時候。
若說皇后是真蠢,那也未必。更多的是兩個人想法迥異,無法溝通吧……
這樣兩個人,卻要硬湊在一起成了夫妻,他為難了皇后,也為難了自己。
宮裡發生這樣的大事,雖然陳元泰不願聲張,但消息靈通的人都還是知道了。
寧王府里,陳霆正滿頭大汗地拉著鄧文嬌,苦口婆心地勸著:「皇上若是願意聲張,這會兒只怕往宮裡遞牌子的人都滿了!眼見別的人家都沒動靜,你又急三火四地衝進去做什麼?」
「別拿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家跟我比,」鄧文嬌一把甩開陳霆的手,轉頭一疊聲地催丫鬟拿斗篷,「身子底下長著腿,難道不會跑嗎!做什麼事都慢吞吞的,仔細明日把你們全賣了!」
「這個時候你去宮裡,除了觸皇上的霉頭,還有什麼作用?」陳霆氣急敗壞地說道。
「那裡頭住著我的姑姑還有表弟!表弟被人陷害,我做表姐的難道不去看看么?你別忘了,躺在坤寧宮的也是你的堂弟!」鄧文嬌瞪著陳霆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