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丫鬟

賈敏正歪在窗邊的貴妃榻上看書，春蘭和夏荷兩人在小聲討論著花樣子，這時秋菊走了進來，手裡提溜著小庫房的鑰匙。看了眼賈敏的所在，她徑直走到賈敏的跟前，「姑娘，您說的紫銅雕花把鏡奴婢沒有找到，您是不是記錯了？」

賈敏並沒有給她一個眼神，繼續看自己的書。過了許久她把書放下閉上眼睛假寐，秋菊以為她看書累了，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賈敏突然開口道：「我雖不甚聰明，卻也不是個糊塗的，自己的東西不說一清二楚，但一些重要的還是心裡有數的。」那紫銅雕花把鏡是在她八歲那年，佳玥郡主送給她的生辰禮物。紫銅難得，這把鏡是西域一個叫大夏的小國進上的東西，佳玥郡主是長公主的掌上明珠，與賈敏同年同月同日生，兩人自小在一起玩耍，感情深厚自不必說。

上一世，佳玥在得知她的死訊后，奔波千里到揚州去弔唁，還送給了黛玉一塊玉佩，讓她有事就去找她。黛玉在京城榮國府的那些年，佳玥郡主每年都給黛玉送年節禮，黛玉生日也送了禮，她還多次遣人來接黛玉，但是黛玉都不知情。禮物自然被王夫人給昧下了，郡主的人也被王夫人以身體不適等理由大發了。

賈敏睜開眼睛，想要看看秋菊什麼反應。之見秋菊眼神飄忽，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子，「許是時間久了，姑娘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興許是放在那個角落裡了也未可知。」看她的樣子，賈敏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她從小金尊玉貴的長大，以前對自己的東西也不甚在意，對待秋菊等人也極為信任，就給了這些丫頭們可趁之機，少了什麼她也從沒留心過。自己多少好東西都讓王夫人得了去，再沒比自己更傻的人了。

這個紫銅雕花的把鏡最後出現在了佳玥郡主名下的一個當鋪之中。當鋪的掌柜認了出來，送到了佳玥郡主的面前。佳玥郡主派人查了，才知道黛玉在榮國公府中的真實境況。想要為黛玉做主，又沒有什麼立場，平白得罪了賢德妃的娘家。她又派人去接黛玉，想認了黛玉為義女好養在自己身邊。奈何賈母百般阻攔，連面也沒讓人見一回。

原來秋菊這時就已經生了異心，她以為秋菊穩妥、謹慎，就讓她管賬管庫房，沒想到……除冬梅外，其他三個大丫鬟均是賈母給的，對自己有能有幾分忠心？原先她的奶娘極為疼愛她，也曾教導她看清人心，對待四個大丫鬟很是嚴厲。然而，兩年前她奶娘忽然就得了惡疾就沒了，如今想來，其中也是必有蹊蹺。

「你下去吧，把庫房的東西重新登記造冊，三日後我要親自查庫房。」賈敏重新閉上了眼睛，稍後又開口「夏荷也去把我的妝奩整理出來，三日後我一併查了。」

夏荷與秋菊頓時大驚，兩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春蘭看兩人神情，想了想，就放下手中的針線，走到裡間拿了個薄毯子出來，輕輕給賈敏蓋上，「姑娘怎麼突然要查賬了呢？」

賈敏睜眼覷了她一眼，繼續閉眼，她翻了個身輕聲道：「眼看就要出嫁了，太太前兒還讓我學著管家理事呢！」說完就不再言語，不過一會兒就睡著了。

三個大丫鬟都皺眉沉思，良久三人相攜著出了門，走到院中一僻靜無人處。夏荷最先說到：「這可如何是好！姑娘怎麼就要查賬了呢？」

「急什麼？急有什麼用？」春蘭年紀最大，也最有心計，她在賈敏眼前，總是一副老實本分的樣子，不然前世也不會讓賈敏主動選了她給林如海做通房。

「你是不用急，東西都是我們手裡出去的，自然牽扯不上你。可是這好處你也是得了的，咱們誰也跑不了！」秋菊冷冷的說到。

「你也先別指摘我，你倒是說說那把鏡你弄哪裡去了？」春蘭瞪著秋菊，眼神凌厲非常。

「我哪知道姑娘怎麼突然就要那個把鏡呢？那把鏡兩年前就不在咱們房中了。」

「你給了誰了，還是自己拿去用了，或是已經典當了去？」夏荷忙抓著秋菊的手問到。

秋菊掙開夏荷的手，背過身去低頭不語。這可把春蘭夏荷兩人都給急壞了，扯著她非要問清楚。

秋菊無法只能說出：「我……我給了二爺……」說完倍感羞惱，就捂了臉蹲下身子不敢見人。

春蘭聞言，長出了口氣，還好沒有出府。於是又將秋菊拉了起來，「這時候知道害臊了，早幹什麼去了？還不趕緊去找二爺。」

「找二爺？我還能再要回來不成？」秋菊有些不願。

夏荷一聽惱了，「你惹出的禍，你不去平了，指望誰給你平？要不是你發騷，拿了姑娘的東西去勾引二爺，哪有今日的事情？」

「你罵誰呢，當我不知你們的齷齪心思，你自從見了林姑爺后就跟丟了魂似的，晚上做夢都叫著姑爺的名字。還有春蘭，私下裡做了多少活計，當誰不知道是偷偷做給林姑爺的，也就咱們姑娘心善，換個主子早把你們都發賣了去！」

春蘭眼看著秋菊惱了說了不該說的，急忙要去捂她的嘴，卻仍晚了一步，讓秋菊嚷了出來。她趕緊四下張望，確定沒有人後狠狠給了秋菊一巴掌，「你不想活了，也別來連累咱們！」

秋菊不敢置信的看著春蘭道：「你敢打我？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敢打我？我這就去找姑娘去認罪，大不了一頓板子。可是我要是告訴姑娘你早就是王家大姑娘的人了，王家大姑娘能給咱們姑娘下毒都是你幫的忙，看姑娘可會饒了你，只怕姑娘肯放你一馬，老爺也必要了你的命！」說完就要走。

春蘭忙上前攔住秋菊，「好妹妹，可別做這出力不討好的事。姐姐剛才也是情急之下才動了手，我還不是怕隔牆有耳被人聽了去？」

這時夏荷方從震驚中醒來，拉著春蘭就問：「春蘭你怎可幫著外人來陷害姑娘，你瘋了不成？」

春蘭安撫的拍了拍夏荷的手臂，「什麼外人？那是未來的二奶奶，以他們王家如今的權勢，還有太太對二爺的偏寵，將來指定是這府里的當家奶奶。也就是王家老太爺仙逝，王大姑娘要守孝，要不然她早就是名正言順的二奶奶了！」

「你糊塗啊！你是要跟著姑娘陪嫁去林府的，討好了王大姑娘對你有什麼好處？」夏荷道。

春蘭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拿了帕子幫一旁獨自落淚的秋菊拭淚，然後又嘆口氣道：「你道我不知道嗎，我比誰都清楚，也知道依照姑娘的脾氣若是知道我投靠了王大姑娘，我必沒有活路了去。可咱們都是家生子，一大家子的生死都在主子手裡，我隨姑娘去了林府倒是乾淨，可我的家人呢，總不能不管他們吧！何況姑娘如今不是沒事兒了嗎，王大姑娘說了不會要了姑娘的性命，我才敢幫她的，不然我也是不敢應的。」

夏荷聽聞低頭不語，秋菊也停止了抽噎，若有所思的看著春蘭。春蘭見兩人都平靜下來了，就又開口道：「如今，還是趕緊商量出個對策來的要緊，三日後，姑娘查到什麼來，咱們可怎麼說？這些年咱們可沒少拿了姑娘的東西貼補家裡，做人情，姑娘是最最聰慧的人兒，一定是察覺了什麼，不然不會突然要查賬。」

「姐姐說的是，這些年咱們拿的東西可不少，粗略估計也得有個兩萬兩白銀了。銀子先不說，那些東西還在各自手中的都趕緊先還回來啊！」秋菊正色道。

夏荷一臉愁容的道：「原先為了不被人認出來，好多首飾都拆了，或是重新打造或是直接溶成了金銀錁子了。」

春蘭和秋菊哪裡不知，只是如今這境況真真是讓她們不知如何是好了！三人愁眉不展，卻不知她們的對話早讓藏在樹上的人聽了個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