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紅衣

「叔，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誦完了經，我出來第一時間便找上了叔。

不出意料，這位爺此時正在雲里霧裡享受著呢，瞧那模樣，就跟成仙了似的。

也不知道吸這兩口到底有什麼好的，現在到處都在宣傳著吸煙有害健康的觀念，偏偏叔壓根就理解錯了這句話的根本意思。

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堅持著只要我多吸一根煙，這個世界就少一根煙的偉大抱負。

「知道什麼？」叔只是看了我一眼，又移開了視線，嘴裡吐出一個煙圈，神情好不快哉。

我頓時沒好氣道：「叔，我也不傻，你要是想找我幫忙，最好是跟我說實話，否則的話，下次可別來求我。」

「你發現什麼了？」叔身子一頓，彈了彈手頭的煙，這才問道。

「剛剛我誦經的時候發現，王老爺子身上死氣很重，頸下由青泛黑，手上的部分皮膚也帶有黑青色，不是屍斑的表現，至於是什麼，我想叔你也很清楚。而且王老爺子口中含的那一枚銅錢，也已經出現了銹黑，叔，你可別跟我說那枚銅錢一開始就是那樣的。」

「你說真的？」叔臉色一變。

我沒有說話。

叔：「……」

說實話，我這個人是很不喜歡麻煩事的，能推的絕對推個乾淨，叔也清楚這一點。但現在看叔的神情，我不用想都知道，自己又是被這位爺給誆了，什麼只是做做白事掙點小錢那麼簡單，就現在這情況來看，能簡單才怪了。

我就說呢，王老爺子怎麼會在半百不到的時候就不行了，又不是什麼天災人禍。

「娘的！我就知道這活沒這麼好接！」叔卻直接吹著鬍子開口罵道。

「叔，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頓時有些詫異這位爺突然的反應。

「還能什麼意思？不就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就說這裡邊不對味！娘的，上月初那會還見過這王老頭一面，那精神頭，天塌了也不見得這病死得快，你說這會偏偏就躺棺材裡頭了，我能不疑神疑鬼嗎？沒想到還真撞上了這些破事，錢丫的沒給多少，麻煩事倒是挺多！」

我：「……」

「那叔你為什麼還要接下這單活？」我問道。

「咳咳……」叔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迴避了我的目光，才一本正經的說道：「咱本來就是幹這一行當的，怎麼能明知有怪，還避而行之？除魔衛道，可是咱們的職責所在，老爺子一向教得很清楚，你小子該不會是忘記了吧？」

「忘是沒忘了，可上次……叔，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上次那是上次！有句話叫量力而行，量力而行！懂嗎？額……算了，臭小子，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你這臭小子就是被老爺子給教得太執拗了，一點也不知道變通……」叔回想起上次接的單子，面色都不由抽了抽。

我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我還嫌麻煩呢，但那時候咱有得選嗎？還不是情勢所逼。而且說到上次的事情，我還沒有跟這位爺算賬！事情的發展跟一開始說好的完全就不一樣，簡直就是坑死人不償命……

嗯？

等等……

「那咱們現在呢？」我轉口問道，心裡頭忽然有點明白了。

敢情這趟的事情怎麼就跟上次的事那麼像呢！

「現在？」叔又吸了一口，看面色似乎有些後悔接了這個單子，說道：「不如……」

「不如什麼？」

「不如咱們報警吧。」

當下我的嘴角便是一抽，頓了幾秒。

還以為這位爺能說出什麼話來，居然冷不丁的給我來這麼一句！

「報警？」

「對！報警吧！」叔重申道，看上去倒是有點像認真了。

我不由無語。

「難道你小子還有什麼其他法子？」叔眼珠子一轉，直直的看著我。

我就知道，這位爺應該就是等著我這會兒頭腦一熱脫口答應他吧。

這手段咋就這麼換湯不換藥？

我翻了翻白眼，故作無奈：「我能怎麼辦？不如……叔，咱就找個機會借口開溜？」

「你……」這爺果然沒想到我是這麼個回應，立馬就被自己的煙給嗆到了，「咳……咳……你這臭小子，你說啥呢？！」

「你……你小子怎麼……怎麼可以？！」叔瞪大了眼睛看著我，「於天明！你小子可是咱們於氏道派第一百零九代傳人！正派宗門，世代親傳，而且還是傳長不傳幼，傳男不傳女，現在年輕一輩唯一的正統血脈傳人！你小子居然說出逃跑這種話來，要是被老爺子知道，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要不是你叔我因為祖上血脈限制，沒有得到半分的傳承，哪裡會怕了這點小事？！你小子一身本事，居然……」

叔滿臉「悲愴」的說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面容，當然，要不是了解這位爺，我聽著肯定已經羞愧得無地自容了。

但是……

誰讓咱了解他呢。

唯一傳承人嗎？

在如今的這個時代里，說出來怕是都會被人給笑話吧。

我無奈聳了聳肩，話鋒一轉道：「叔，你要我出手也可以，不過嘛，先老實交代，王家人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

「額……」叔一愣。

這下我哪還能不明白，這位爺還真是變著法的想讓我打白工！

「五五分，沒得商量。」我乾淨利落的說道。

「啥？！你小子未免也太黑了點！」叔的面容頓時一陣抽痛。

「那不然我六你四？」我面不改色。

「臭小子你……」

「哦，叔，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有點急事，就……」

「你……成！成！五五就五五！你這臭小子，這才兩年過來怎麼就越來越精明了！」叔咬牙道。

「呵，這還不都是叔您老教導有方嗎？」我笑道。

以前都是被這位爺給坑多了，我要是再不學聰明點，這日子可一點沒法過不是。

而隨後從叔這裡了解了一下情況，又是直讓我不禁翻了翻白眼，敢情這位爺跟我一樣，也是啥都不知道。就覺著王家人平白給了那麼大好處請他來，叔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要是一般的白事，根本就不值這個價位，所以便心裡沒底了。

天上沒有憑空掉的大餡餅，叔可精明著呢。

但要是讓這位爺眼睜睜看著這麼肥的單子在眼皮子底下溜了，他也一點沒法甘願，所以才硬扯著我過來鎮場子。

我就說呢，不是麻煩事情這位爺還會想起我來？

想了想，要從叔這裡得到點實質性的東西，看來是不可能了，覺得叔會靠譜這本來就是一件非常不靠譜的事情，我還不如自己隨便找個王家人打聽打聽來的有用。

四周看了看，這會剛剛入棺完畢，院子里也聚了不少王家的遠房親戚，由於暫時不用守靈，不少王家人也都走了出來。

我隨即走了過去，從那些喜歡扯皮的人里自然能得到最多的消息。

只不過，還沒等我走兩步的時候，一個一閃而逝的身影就讓我不自覺的看向了院子內門裡側。

這也沒有理由不吸引我的注意，因為那個身影身穿著一身的紅衣，在現在的這種白事里，本來就顯得非常突兀。

所以我稍稍反應，便跟了進去，想要看個究竟。

畢竟按理說，會在里院走動的，基本都是王家人。而王家人現在個個披麻戴孝，敢穿一身紅衣那不會犯了眾怒才是怪了，但偏偏就有人敢，就算這人不是王家人，我想也是會惹人非議。

進到內院，這裡邊多是房間，看上去也是戶主人們主要活動休息的場所。此時前院人聲很旺，但我掃了一圈內院，也沒有看到一個身影，更不用說什麼顯眼的紅衣身影了。

一個大活人平白消失自然是不可能的，於是我便順便在這內院裡頭探索了一番。

「我有這麼可怕嗎？」

正當我剛剛來到二樓的一個房間外時，便聽到了裡邊一個輕柔嬌媚的女子聲音，還是我聽力比較好，才勉強聽得清。

「不……不是，紅姨……」

聽這聲音，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就是那位給叔明搶搶了煙的王家少爺，王有才。

「不是？咯咯……那你後退做什麼？而且……你現在還要喊我姨嗎？」

「我……」

「還是說，我看上去有那麼老？我明明比你還小……」

女子幽幽道。

「沒有……」

「還是，你嫌棄我是老爺的人？」

「不是……紅……紅……」

「叫我阿紅。」

「阿紅……」

聽到這裡，我面色微變，自己似乎是聽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有才，你平常不是一直都有在偷看我的嗎？咯咯……那現在呢，近點看，不好嗎？」

「咳咳……阿……阿紅……你的衣服，這麼紅……還是換掉吧……」

「你不喜歡？」

「不……不是……就是……會被人亂說的，不好……」

王有才的聲音里，他說話並不輕鬆，連呼吸都有些粗重。

「可老爺可是非常喜歡的呢，咯咯……沒事的，那些人愛說，就讓他們說去吧。反正，老爺他肯定是喜歡我這樣穿的，既然老爺喜歡，難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嗯，是……可是……」

「好吧，換掉也不是不可以，你跟老爺還真是一個德性，咯咯……」

「阿……阿紅……我不是……我不是說在這裡換……」

「有才，難道……我不美嗎？」

「……」

又是一個吞咽口水的聲音，我的面色不由古怪了起來。

「呼……呼……」

「嗯……啊……」

「有才……有才……」

「嗯嚶……你比老爺還厲害！」

「你是不是早就想對我這麼做了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