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第二百三十二章

履塵天。

天地間全然是一片血紅，紅的刺目，紅的看不見一絲雜色，經久不退。

因為那是仙人的鮮血染紅的，

仙人不死不滅，哪怕留下的痕迹都是經久不衰，更別說是珍惜的血，哪怕身故也依舊可以千百年曆經滄海桑田而不變，著實是世間第一等，最珍貴，也是最禁忌的染料。

血色天地中，斷肢殘垣雖然已經被收斂，但是交戰所留下的雜物還沒來得及清理，更加上戰場殺氣太重生靈不長無人敢入，所以依舊是一副大戰過後血污處處的廢墟荒涼模樣。雖然不至於陰風陣陣，但是從裡面飄出來幾個腳不著地黑髮披臉的白衣女鬼或者四肢僵硬綠光幽幽的黑甲陰兵一點都不奇怪。

說不奇怪還真的來了，男穿黑衣女穿白，三五成群得就飄過……啊，原來不是飄得，還是長了腳走路的。

這些人的臉色都極其肅穆，活像是去上墳的。

事實上，他們的確是去干一件和上墳掃墓差不多的事，文雅點說，這叫祭祀，叫憑弔，叫悼念，不叫上墳的原因，只是因為，要紀念的人，全都屍骨無存。

紫玥踉蹌了一下，站在她旁邊的墨問軍本能得攙住她，但是這一點小小的騷動，卻引起了集體的注意。

「怎麼了？」浮花仙子第一時間衝上來詢問，逍遙站在不遠處，張了張嘴，卻最終也沒有擠過來。

「沒事。」紫玥搖了搖頭，強笑到，但是他們都能清晰得看到紫玥額間沁出的冷汗和蒼白的唇色，幾乎和身上的衣服一個樣了。

「畢竟是戰場舊地，餘威極重，我們倒是無妨，可是靜宜修為已失，對她來說倒是磨難。」墨問軍伸手在她身邊支撐起防護結界，一邊解釋，「倒是我疏忽了。」

其實他沒有疏忽，常年在無定關戍邊在戰場上枕戈待旦的人又有誰比他更清楚一片如此大規模的戰場遺迹會留下什麼？所以他刻意留下因為肉身已散轉修仙靈功法而損了根基的墨問心，就是不想她來受這一遭難，不過是他忘了，紫玥的修為，比問心損失得更加徹底。墨問心轉修仙靈，可她依舊是金仙，而紫玥，不過是一個勉強能在仙界活著的凡人而已。

當然，對於除了紫玥的任何一個人來說給她撐起防護罩幫她抵擋壓力都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是今天這一遭卻是他們為了祭奠當日一戰戰死的英靈擺下的祭祀，約定俗成的規矩就是不適用任何法術徒步前往，所以他們連飛行都沒有用，而是全程徒步前往，這個情況下紫玥頂著一身防護結界，無論如何也是不合適的。

紫玥的目光投向他們原本的目的地。

當日一戰，最先發現天帝蹤跡的幽影仙君用自爆阻攔天帝進入履塵天凡間通道的腳步，緊隨其後的就是日曜星君和霓裳仙子，終於等到了滅絕仙帝和青蓮劍仙趕到。可是作為仙界資歷最老的老牌仙帝，天帝雖然人品底限上幾乎一無是處，但是他的戰力遠遠超出了眾人的想象。兩人雖然也是仙帝，但是作為最年輕的仙帝之一，他們用盡全力也沒有辦法留下他。這個時候他們更深刻的意識到，天帝當年安排在無定關的後手誤打誤撞毀了什麼，紫煙仙子和霸帝是資歷不比仙帝少多少的老牌仙帝，要是他們還在，哪怕天帝用盡種種手段甚至吞噬了天後和他的若干子嗣造物換來的戰力，憑藉那一對夫妻聯手的默契又怎麼會打的如此不堪？可惜紫煙仙子本身就不擅長戰鬥又因為身懷有孕讓戰力大打折扣，導致霸帝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已經是一句屍體，霸帝為了留她一條命又一心求死，不然誰能傷的了他們兩夫妻？

現在的情況，哪怕他們全部趕到，還有沒有可能阻攔天帝？

有。還是天帝自己造的孽。

當年的無定關一戰，瀟湘仙子原本就是天帝的重要目標，她戰死沙場，卻也給天帝留下了一個可以埋了他的坑。

青蓮劍仙愛重瀟湘仙子瘋狂追求不是秘密，瀟湘仙子戰死後他一夜白頭，原本和他們交情不算太深可以置身事外的他這十一年來成了九重天戰場上最恐怖的絞肉機，更是把音攻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度！他長簫一架，《紅塵煉心曲》所到之處不論敵我再無人煙，屠城滅國也不過是一曲之功，堪稱最強大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可是對他來說，這只是利息，如今這一戰，才是真正報了仇，清了賬！

他的選擇是，和天帝同歸於盡！誰也沒想到，他居然比墨問軍更早趕到戰場，並且毫不猶豫地把他的復仇計劃付諸實踐。

他成功了。

可惜他的好兄弟滅絕仙帝出於兄弟情義助拳，最後用性命為他填上了拉仙帝同歸於盡的最後一點差距。

而當時趕到戰場的人，尤其是到的比較早的，從仙帝到仙靈，幾乎沒有什麼能活下來的。

這兩位其實紫玥交往不多，幾乎只是幾面之緣，只記得青蓮劍仙是個眉目倦懶意態疏狂，一襲青衫江湖落拓的青年，而滅絕仙帝是個鎧甲越薄戰力越強的鐵皮罐子甚至沒見過他的臉。

但是這一戰中自爆的，還有霓裳仙子，四年來的朝夕相處，手把手教導她仙界的後勤事務的處理，帶著她從傷后的沉鬱中走出來，是那個紅衣輕佻肆意妖嬈的女子給她再放光彩的機會給她舉足輕重的地位給她修為盡喪地位依舊的可能，這是授業之恩。對於紫玥而言，她的地位僅次於浮花仙子，與紫煙仙子不相上下。

還有那個一頭冰藍色鐳射燈一樣比誰都搶眼的長發的人形自走冷氣，一旦他不受控制得隱身幾乎是魂剪春暖花開，如此奪目的屬性一旦隱秘行蹤卻無人能發現的幽影仙君。在無定關那些年，往來傳遞消息和紫玥接觸最多的戰友就是他了，雖然他一直不知道那是紫玥。還有那個一臉溫和偶爾毒舌的日曜星君，雖然見面少，但是紫玥知道她那些年用的的器材，大半都是出自他的手。

真想去祭拜他們啊。他們與她而言，不僅僅是同僚，更是戰友。

紫玥收回目光垂下眼：「那我就先回去了吧。」

一如既往，還是那個從不給人添麻煩的靜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