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歌:並非序言的序言
中國電影百年是一個大題目,而《新京報》的編輯、記者朋友們以發燒友般的熱忱編撰出數百篇美文,記述一百年來中國電影中的人、事,使本已沉潛於歷史巨影下的故事一一浮現出來,說是雄心壯舉並不為過。現在,這些文字又以繽紛的姿態由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結集出版,使電影的情人可以燈下捧讀,成就了人生一件快事。所以,第一要感謝的,就是《新京報》的朋友們。
電影之所以重要,乃在於它是現代社會的標誌。電影在這個星球的出現,其意義不亞於宗教的誕生。它向全世界狂飈般地傳播生命的快樂、精神的訴求和悲苦中的希望。它擁有廣大的信念、狂熱的信徒;它有自己的教堂,而觀眾在並非由上帝創造的光影中獲得了對人類自身的認知權。和宗教唯一的不同,是它有一張世俗的面孔。
中國電影分佈在不同時期的優秀作品,曾經深刻地影響過中國人民的生活。中國電影曾經嬌艷地開放,也有尷尬的時光。無論正面或反面的經驗都告訴我們,只有自由的大地,才會有一望無際的盛開。中國電影雖然已有百年的歷程,我們卻還未有我們自己的學派;足以影響美國電影一百年,「最後一分鐘營救」那樣的大衛·格里菲斯鐵律,尚未在中國出現;中國電影前輩,可稱先賢的只在少數,而若以獨立不羈,可以引導為公眾精神方向作為標準,大師的出現更要寄望於將來的後生。但是,在新世紀的土壤中,也許金錢的化肥已經腐蝕了我們久已期待的種子。
可我對電影仍然充滿了信心。
我的理由僅僅在於:一個被熱愛的事物是不會消亡的。
2005年4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