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蠢貨
?天微微亮,衛子夫推開窗,讓帶著點點冷意的新鮮空氣透進屋內。
「什麼時候回來的?」她坐回床沿上,覺得有些冷,又把光著的腳收起來半卧在床上,拉過絲被蓋在身上。
「凌晨時分才回到。」景歌推開門走進來。
「你不是被武后囚禁了嗎?」他打量四周,這是帝都臨近未央宮的一處宅院,裝飾典雅奢華。
「若非囚禁,我怎會在這裡?」衛子夫拉起被子蒙過頭頂。
「這就是所謂的天牢?待遇未免也太好些了吧。」景歌無語。
「不然呢?難不成真要把我關在司獄牢籠那種地方你才開心?」衛子夫的聲音在被子里傳出來。
「也是,想來武后也不會真把衛家大小姐扔進髒兮兮的天牢里。」景歌笑道,知道自己的擔心多餘了,想必是武后對外說把她關在天牢里,實則軟禁在這處宅子中。
「哼,這麼大清早的,跑來我這裡做什麼。」衛子夫有些不滿道,這傢伙毫無忌諱可言,總是不打招呼就闖進自己的房間。
她才剛剛睡醒,也沒有梳妝,頭髮亂糟糟的。故此她用被子把自己蓋了起來,不願讓他看到自己的模樣。但心裡還是略感欣慰,畢竟他回來第一時間就跑到這裡來尋自己。
「噢,是這樣的,先前回到帝都,我去了一趟衛府。」景歌想起這次來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知她的。
「嗯?去衛府幹嘛?明知我不在府中,難不成又去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衛子夫聞言把被子拉下些許,露出臉蛋,兇巴巴地問道。
「在你心目中,我就是那樣的人嗎?專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景歌哭笑不得。
「呵,是不是你心裡沒點數嗎?」衛子夫白了他一眼。
「是因帝都暗流涌動,我這次回來后很快就要再次離開,所以就想去找子傑,跟他說一些需要留心的事。」景歌解釋道。
「這麼著急,你是想要到齊國去吧。」衛子夫聰慧過人,洞悉他的心思。
景歌點點頭,繼續說道,「然後我就到了衛府,發現守衛的府兵換了許多陌生的面孔。」
「我尋思片刻,就沒有從大門進去,在屋頂上潛行,準備到子傑的房間去。不料行至一半,發覺一處廳堂中有人低聲說話。」
「當時我就覺得有些奇怪,天還沒亮,這種時候大多數人都在休息,誰鬼鬼祟祟地在商議些什麼呢?」
「哦,別人凌晨時分說話就鬼鬼祟祟的,某人在屋頂上偷聽倒是很光明正大得很。」衛子夫幽幽地插了一句。
「別打岔,我馬上就說到重點了,你偏要把我思路打斷,害我又要重新組織語言。」景歌說道。
「別墨跡,你直接說屋裡是什麼人,說了什麼話。」衛子夫無奈地道,她發現景歌特別喜歡跟她磨嘴皮子。
「好吧,屋子裡面是你二叔和一個圓滾滾的胖道人。那個胖道人建議你二叔把你和子傑弄出帝都送回衛城,然後在路上把你和子傑殺掉。」景歌盡量簡潔地告訴衛子夫他在屋頂上的見聞。
衛家勢力太過龐大了,大到朝廷都非常忌憚,所以衛家和大秦有條不成文的規矩。衛家必須要有非常重要的人物留在帝都,不得輕易離開,以示無二心。
衛家兩兄妹在十多年前來此,實際上算是質子,沒有朝廷這邊的許可,他們不能私自離開帝都。
景歌發現衛子夫在聽到這個消息后,並沒有太過驚訝,彷彿早就知道了。
「我父親卧病在床多年,二叔一直想要家主的位子。想要除掉我和子傑,再正常不過了。」衛子夫坐起身來,平靜地說道。
景歌默然,王室貴族,最易發生那些兄弟相殘爭奪家產的事情。
「如今他多半已經掌握了衛城了吧。」衛子夫沉聲說了一句。
「恐怕我爺爺和父親都是凶多吉少了。」她聲音微微顫抖,景歌聽得出她的憂慮。
「你二叔應當不至於要對他們出手...吧。」他用不太確定的語氣說道。
衛子夫搖著頭說道,「他會的,所以我要儘快離開帝都,回到衛城去。」
她很清楚她那個二叔是什麼樣的人,有多狠辣無情。
「所以...你要儘快離開...帝都。」景歌重複一遍她的話語,突然間想到了什麼。
他望向衛子夫,衛子夫恰好也在同一時間望向他,兩人對視一眼后,不約而同地把目光移向景歌的手掌。
景歌的右手著淡淡的烏色,像是被墨汁侵染,用水衝過后沒洗乾淨的顏色。
衛子夫看了一眼他的手掌后,再抬起頭時,臉色驟然陰沉,目光變得寒冷無比,盯得景歌心裡發毛。
她掀開被子,赤著腳站起來,一步步逼近景歌。
景歌不斷地後退著,努力擠出一絲人們稱之為尬笑的僵硬笑容。
「我...我...我當時怎麼能想到那個胖道人是你安排的呢。他...他...他實力高...高深,察覺了我的蹤跡,追...追...追了出來。」
「我...我當時就很生氣,覺得他非常的卑鄙無恥,竟然想要謀害我美麗善...善良的衛姐姐。就忍不住跟他打了起來,對了三掌,把他拍成了重傷。也...也就重傷,沒...沒死。」景歌一邊後退一邊說道,這個時候他發現自己特別能理解徐哲,原來人緊張的時候說話真的會結巴的。
此時的衛子夫當真是氣惱到了極點,她看到景歌手掌時便知道他與那個胖道人交手了。
那個胖道人乃是一位王境強者,他的成名絕技正是幽冥神掌,擊在人身上會留下烏墨色的掌印,傷得越重,掌印越深。
二叔一直設計暗害長房一脈她怎會不知,如今他又來到了帝都,必定有著更大的圖謀,他的野心永遠也不會滿足。
可她衛子夫又不是什麼尋常女子,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早早的就開始謀划算計,把那個胖道人安插在她二叔身邊。本想使一招金蟬脫殼之計。
藉助二叔之手離開帝都,悄悄潛回衛城,一切算計妥當。不料陰差陽錯的,竟然叫景歌撞上了,還把她的人三掌拍成了重傷。叫她如何不生氣。
「只是他發現了我,你二叔並不知道,或許還有得補救。」景歌靠在牆上退無可退,急忙說道。
衛子夫用盡全力地在他腰間擰了一把。
「你最好祈禱他能蒙得過我二叔,否則老娘非要把你第三條腿打折了不可。」衛子夫盯著滿頭大汗的景歌惡狠狠地道。
「呃呵呵...」景歌不敢接話,只好保持尬笑,根本無需為她擔憂,好心辦壞事了。
他早就知道身前這個女子聰慧過人,但沒想到會如此恐怖。
想必一切都是她算計好的,哪有什麼衝撞武后被囚,分明就是進宮跟武后談好了條件。在後再唆使二叔把自己和衛子傑送出帝都謀害,這自然是不能成功的。
一旦她和衛子傑離開,她的那個二叔就不得不替換他們的位置,會被武后當成質子留在帝都。然後她潛回衛城,重新掌控衛家。
估計如今他那個二叔正在費盡心機想要把她和子傑弄出帝都去,當真是被賣了還傻傻的幫忙數錢。
想通了前因後果,景歌頓時放下心來。
「哼,蠢貨,就知道傻笑。」衛子夫瞪了他一眼,扯著他耳朵拉倒門邊,把他推走。「快給我滾出去,本小姐要洗漱更衣了。」
沒想到機智如本殿下也有被人罵蠢貨的時候,景歌無奈地想著。
快要到早朝的時間了,景歌正想離開,忽然看見不遠處戚老走近,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我那寶貝徒兒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戚老神色不善地問道,他見到景歌的第一時間就伸出神念探察了,並沒有發現宋韻的蹤跡。
「韻兒她留在西涼青丘了。」景歌小聲答道。
「什麼?你竟然把她一個人留在西涼?」果然不出所料,戚老聞言后勃然大怒。
「她在那裡很安全,不會有危險。」景歌急忙解釋道,但多少還是有些心虛。
「就知道不能讓她跟你這個臭小子混一起,把我徒兒丟在西涼,正是氣死老夫了。」戚老跳腳罵道,探出手來想要把景歌拎著狠狠地揍上一頓。
如今景歌已將體內兩份功力融合,實力遠勝當初,哪裡還會被他抓住,當即后滑兩步,輕而易舉地避開這一記。
戚老正在氣頭上,見他躲避,急速跟上,接連出手,打定主意要海扁他。
他一抓落空后,馬上踢出一腳,左手袍袖揮動,打出兩道勁氣。雖然只是隨手一擊,但畢竟是衛家的大供奉,實力超凡,哪裡是尋常人能抗得下的。
當然景歌也不能算是尋常人,抬手在空中虛按,兩道勁氣消弭無蹤。
戚老心中震驚,不過是幾個月不見,這小子的實力竟然到了這般恐怖的地步。
他再次出手,想要看看景歌究竟有多強。
雙指捏了個劍訣,橫豎劈刺間有數道凌厲劍氣擊向景歌。他步入王境多年,有劍在手時,無人能擋,若是無劍,實力倒是要弱上一大半不止。
不過即便是這樣,近年來也沒有幾人需要他出劍了。舉手投足間便可敗盡來犯之敵。
景歌一聲輕叱,左右雙手揮圓,劃出一道陰陽太極的軌跡,而後平推出去,把劍氣盡數擋了下來。
衛子夫在屋內聽聞動靜,也打開門出來察看。
戚老見他仍舊是輕易的就擋了下來,看不清他的深淺,還想要繼續出手。
「停,戚老不必繼續試探小子了。」景歌說道,他知道起來心中所想。
「若是真的交戰,我自然不是您老的對手。」景歌說道,既然你想知道,那便告訴你好了,試什麼試。
衛子夫無語,誰不知道呢,這不是廢話么。
「但您老也奈何不了我就是了。」景歌稍稍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衛子夫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如若真如她所說,能在師尊手下自保,那實力豈不是真的相差不遠了嗎?他還這麼年輕,這才修習武道多久。
她看到自己的師尊並沒有出言反駁,顯然他所言非虛。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景歌抱手行了一禮,快速閃人。
「師尊,他怎會這麼強?」還在震驚當中的衛子夫忍不住問了一句。
「他在武道上的悟性不比你那小師妹差,甚至還有過之。」戚老沉默片刻后說道,有時候天賦之間的差距,就是大到讓人絕望。
別人花上一輩子都領悟不到的東西,有些人可以在吃飯喝水間掌握。
「即便是這樣也太恐怖了吧,武道一途不是蠻講究積累的嗎?」衛子夫不忿地說道,很是羨慕。
她曾苦修武道,但是進境極其緩慢,如今也不過逗留在三四品境界,真正的實力比起同境界的人來,就更加不如了。
「他繼承了他母親的血脈,故此得以一日千里。」戚老說道,他隱約猜出景歌武道進境如此之快的原因,應當是得到了前人的饋贈。
這種饋贈在常人體內幾乎無法存留,只有一些專為武道而生的特殊體質中才能吸納。
「夫人?夫人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衛子夫奇怪道,她年幼來到帝都,與景母親近熟識,也不覺有異。
「她跟你小師妹有著一樣的體質,是最適宜修習武道的近仙之體。」戚老眼中有著追憶之色,在回想著往事。
「這種體質遺傳給那個臭小子的時候已經沒那麼純粹了,但他有著一半這樣的血脈,還是遠超常人。」戚老說道,景歌的體質不如宋韻。
「夫人和小師妹一樣有著最適合修習武道的體質?」衛子夫驚訝,她第一次得知這樣的秘辛。
「對的,她只是比你那小師妹少了一雙天瞳。」戚老說道。
「那要是夫人習武的話,如今豈不是天下第一人了?」衛子夫說道,正如她小師妹那樣,不需過多久就難覓敵手了。
「她曾習武,也曾登臨絕巔。」戚老深深地看了衛子夫一眼,緩緩說道。
「後來呢?」衛子夫問道,她想要了解。
「後來她自毀經脈丹田,不再修武,遠離了江湖。」戚老說道。
「為什麼?」她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想要知道上一輩人的故事。
衛子夫飛快地跑進屋裡搬出一張藤椅和一張小板凳,她在凳子上托著腮幫子端端正正地坐好,一副小孩子聽老人家講故事的樣子。
「唉!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戚老嘆了一口氣,在藤椅上坐下,回憶起往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