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收買
籠子里裝著的不只是一個沒了四肢的黑影和一個隱形鈍器而已——至少沈息不這麼看。他看向籠子的眼光中帶著興奮和期待之色，甚至有一絲躍躍欲試的樣子。
「這都是我們現在最急需的好東西啊。」沈息背著手，繞著籠子一圈又一圈的轉著，「情報，這些就是情報！那個什麼原始神殿的情報，普羅米修斯的情報，還有怎麼搞定這該死的濃霧的情報！」沈息越說越興奮，甚至開心的拍了拍于謙的肩膀，「你乾的好！」
「都是大人指導有方。」于謙擺出了一幅官場老油子的態度，不管領導表揚什麼，都是領導的功勞。然後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從波動上看，這個古德曼恐怕是藉由蠻神普羅米修斯誕生的次級神仆。單純的刑訊逼供效果恐怕不佳，對其施以過度的傷害，會導致他徹底解體，回歸神力之海。」
「神力之海？」沈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那是什麼？」
「神力之海，和字面上的意義一樣。」于謙回答道，「那是一片由神力組成的海洋。神仆們在被召喚出來之前，都是以神力的形式存在於那片海洋中的。在新的神明誕生並且建造了屬於自己的神殿後，神力之海會根據神殿的規模和神明本身的影響力，分配相當數目的神仆。」
這種理論沈息倒是第一次聽說。他好奇的問道，「那我的神殿規模不小，豈不是佔了大便宜？」
「您的情況確實也比較特殊。」于謙解釋道，「我和其他神殿的神仆們有過溝通，其他神殿一般神仆不超過十名。在下聽阿比托斯大人的神仆說，像您這樣剛剛入職，就有超過六百名神仆輔助的實習神，實在是聞所未聞。」
聞所未聞不見得是好事。有時候也意味著某些地方可能出了很嚴重的問題。沈息稍微有些緊張，「神仆多了有什麼影響么？」
「神仆都誕生於神力之海。藉由神殿的誕生而脫離神力之海，成為獨立的個體。」于謙很有耐心的向著沈息解釋道，「我們的誕生和消亡都不會消耗神明的力量。自然不會對您有什麼影響。只不過神仆數量多，就意味著會有更多的神仆可能因為您的願望而下界執行任務。這樣您受到神力衝擊的可能性也就更高一些。」
于謙的解釋明確了當，沈息點了點頭，問道，「在你誕生前，神力之海里是什麼樣的，你還有印象么？」
于謙的表情變得古怪了起來，沉默了很久他才回答道，「神力之海里沒有黑暗。視線可及之處，全是白色的光芒。」
「然後呢？」于謙回答完了之後就再沒說話。等了一會，沈息追問道，「還有什麼其他的么？」
「沒有了。」于謙低頭回答道，「除了光芒以外，什麼都沒有。沒有時間，沒有變化，沒有黑暗，沒有活動……在神力之海里，除了光芒以外，什麼都沒有。」
「聽起來不怎麼舒服啊……」沈息察覺到了于謙的情緒有些不對勁，「很無聊吧？」
「事實上，連無聊都不存在。」于謙的聲音罕見的出現了顫抖，他彷彿正在經歷一場痛苦的折磨一般，用力閉上了眼睛，「在神力之海里的那段回憶……是最恐怖的記憶。」
神仆們都是神最忠誠的執行者。這是眾神殿一系中，至高神和實習神們的共識。但從來沒人去探究過原因，畢竟平日里大家都忙著發展自己的信徒，規避可能遇到的戒律。大家實在是沒有多餘的時間來詢問自己的神仆究竟經歷過什麼。
沈息是個例外。從於謙的回答中，他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機會的味道。「也就是說，回歸神力之海，對古德曼來說，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于謙也意識到了沈息的意圖，他驚訝的看著自己侍奉的真神，彷彿第一次見到他一樣。「的確如此。就我的體驗，恐怕任何一個從神力之海里脫離出來，並且在下界活動過的神仆都不會想回去的。」
「那就好說了。」沈息嘿嘿笑道，然後一把勾住了于謙的肩膀低聲問道，「你給我講講，待在神力之海里是什麼感覺？」
古德曼悠悠轉醒。面前是一片光芒，目光所及處全是白色耀眼的光明。
他呆了一下，然後心裡湧起一股濃濃的悔恨。自己終究還是被那些外來者擊敗了。只是悔恨的情緒並不是來自於自己被擊敗這一事實，而是這片無邊無際的光明。
神力之海。
雖然誕生成為神仆后，古德曼花了很久才意識到自己有「意識」這種東西。但這並不妨礙他理解並且接受自己的使命。普羅米修斯他誕生的原因和動力，那麼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普羅米修斯大人就是完全理所應當的事情。
然而這奉獻，卻讓自己重新回歸到了神力之海里。再次開始體驗無盡的等待和光明。
古德曼有些後悔。也許自己不應該那麼徹底的執行命令，如果只是攔截那批糧食而不直接和神仆動手的話，或許也就不會回到這裡了。
「你如果後悔的話，現在倒是還有一個機會。」正在古德曼陷入沉默的關頭，于謙的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了起來。
「別看了。神力之海里沒有其他東西你也不是不知道。」于謙的聲音幸災樂禍，「啊，當然也有可能你聽到的聲音是幻聽。哦，天吶。」于謙的聲音忽然中斷了一下，「你居然幻想著和殺掉你的人對話，而且還幻想著他不停的嘲諷你？你可真是太噁心了。」
「你……是怎麼做到的？」古德曼說話了，聲音艱難生澀，彷彿是緊閉了上萬年鐵門終於被人推開了似的。
「做到什麼？哦，潛入神力之海里和你說話？」于謙得意的笑道，「大概只有你們這種蠻神的神仆才會覺得好奇。眾神殿一系的神明誕生后所召喚的神仆是獨立於神力之海的。在神的幫助下，我們可以隨時回到神力之海中——也能隨時出去。」
古德曼驚道，「這不可能！」
「對你們這些蠻子來說當然不可能了。」古德曼面前的一面乳白中忽然出現了一個藍色的光點，他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而光點在古德曼的面前飄動著，傳出了于謙的聲音。「拜託，你們這些蠻神的力量還是靠信徒數量的多寡決定的呢。」
「不……你在騙我！」古德曼忽然暴怒起來，「這不可能！就憑你們這些竊取權柄的外來者！」
「愚蠢。」于謙的聲音忽然冷了下來。「我費了大力氣把你的身體從神力之海里重塑出來，可不是為了嘲笑你的無知。」
古德曼伸出本該被斬斷了的雙手——和自己之前劣質不成比例的黑影狀雙手不同，他看到的是一雙和正常人一樣的手——有五根指頭，偏黑但是正常的皮膚。而且還能按照他的意願正常活動。
古德曼猛地抬起頭，看著面前的藍點，張開了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過了許久，他艱難的問道，「你說……你說我還有一個機會。」
「是的，機會。」藍色的光點在古德曼面前上下飛動著，「哦，機會，聽起來多麼美妙的辭彙。那是代表著希望和改變現狀的動聽音符！」光點停在了古德曼的面前，「你的確有一個機會。」
「我可以讓你重新行走在下界。並且徹底斷絕與神力之海的關係。你可以作為一個靈魂，進入輪迴循環中。」
「我代表吾主，向你提供一個千載難逢的絕佳機會，不在作為神仆為蠻神效力。而是擁有自己的靈魂，自己的意志。哪怕死，也不會再回到神力之海里永久沉淪。我向你，提供這樣一個機會。」
于謙的聲音越發響亮，甚至震動著古德曼的身軀，「而你需要做的，只有一點。」
「我要出賣普羅米修斯大人是么？」古德曼艱難的笑了出來。
「你已經為那個蠻神盡忠了。」于謙的聲音平靜了下來。「雖然我很不喜歡你，因為你害死了我的兩位同事。但是，你確實已經為那個蠻神盡忠了。」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古德曼攤了攤手。但是因為不習慣正常的肢體，古德曼的動作有些變形，攤手的動作彷彿成了廣播體操中的擴胸運動。「你的騙術倒是很可笑。你應該知道世界上的靈魂數量是恆定的吧？你又能從哪兒給我變一個多餘的靈魂出來呢？」
「變一個靈魂出來，這我做不到，沒有人能做到，就算是至高神阿比托斯閣下也不行。」藍色光點往後退了一些，一個黑色的玻璃球卻從光點中擠了出來。「但是我的的確確可以提供給你一個完全可以使用的靈魂。」
古德曼看著那個黑色的玻璃球，瞪大了眼睛，「這是，神罰后的靈魂？」
「想不到你還有些見識。」于謙答道，「你可以把自己的力量放進來看看，這個靈魂適不適合承載你的意志。」
「當然，這一個不合適的話也不要緊。」于謙的聲音忽然得意起來，「我這裡還有一千多個靈魂可以讓你慢慢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