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邏輯
沈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只知道，自己必須出手阻止。
開什麼玩笑，眾神殿的兩名至高神在自己面前出手廝殺，要是他一點表示都沒有，十之八九會被冠以「別有用心」的名頭。再不濟也是見死不救。沈息覺得自己的小身板可撐不住這麼嚴肅的指控。
要和韓劇女主角一樣衝到雙方交戰的中心地帶，靠嗓子和兩隻手阻止交火還是免了。沈息以前偶爾看到電視上這樣的情節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的把自己代入到其中一方，然後沖著那顆充滿了人工調整痕迹的漂亮腦袋上扣下扳機。他決定採取更加安全的制止方法。
沈息手指在空中虛點幾下，發動了自己的神跡。一個迷宮瞬間出現在潔麗雅周圍，將她隔絕了起來。隨後于謙也跟隨出手，衝到被凍成雕像的法蘭特身旁。閃耀著光芒的玉笏板刀光連動，如同切豆腐一樣，將凍在法蘭特腳下十米深，已經徹底硬邦邦的土壤割開。隨後拽著法蘭特和十米高的土紅色冰塊閃了回來。
沈息原本以為自己的迷宮恐怕只能擋住面前發飆的女神幾個剎那的功夫——發飆的神非常可怕，而發飆的女神只怕要比一般的神更可怕上千萬倍。
然而什麼都沒發生。
沈息在潔麗雅身邊具現出的，是他人生中所進出過的最複雜的建築物——名為寧遠服裝商品城的巨大商場。
寧遠是沈息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城，然而由於所處的位置特殊，寧遠成為了南北兩地服裝集散的重要中轉地。寧遠服裝商品城也就應運而生。高達十二層的巨大商場哪怕在一線大型城市中都非常罕見。每層足有幾百家服裝檔口的規模就更是罕見，恐怕寧遠服裝城是整個寧遠里，唯一能稱得上是全國第一的東西了。
這樣的巨大商城卻擁有著及其複雜，甚至是詭異的樓層結構。十二層的商場有七十四座各式電梯。垂直電梯就有十二座。然而卻沒有一座電梯能直達樓上樓下——能夠一口氣攀爬樓層數最多的電梯也只能走四層而已。
沈息下意識里認為最能拖延時間的，也就是這樣複雜的建築了——沈息十六歲那年，第一次帶著小弟去服裝城裡找一個檔主收高利貸。知道檔口編號，也知道對方姓名和長相，七八個人找了足足五天才在服裝城裡找到那人。這樣的建築物就算沒辦法用本身的複雜結構阻攔住潔麗雅的腳步，至少也能用數量眾多的厚重混凝土牆為沈息爭取一些時間。
然而沈息真的沒想到，潔麗雅陷入了服裝城后，竟然就一直沒出來。
「情況不太妙。」仔細檢查過高聳在十米厚土層上的法蘭特后，帕娜卡婭神情凝重，「冰霜不但沒有減緩融化的趨勢，反而還在繼續蔓延。寒冰里可能有至高神的神力，我處理不了。」
沈息瞥了一眼又被凍在地面上的土塊，頭疼道，「這裡交給我處理，你和奈特先帶著法蘭特回去找導師。」
支開帕娜卡婭和奈特，純粹是因為兩人幫不上什麼忙。如果單純比較殺傷力和控制力之類的，幾百個醫療女神和農業之神綁在一起也不可能是至高神的對手。沈息自己的迷宮神跡至少還有些效果。與其讓他們和自己一起面對風險，還不如先把兩人支回去——等阿比托斯把法蘭特從寒冰中拯救出來，自己這邊就擁有兩名至高神的戰鬥力了，到時候不說穩勝不敗，至少沈息和整個格蘭特公國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帕娜卡婭和奈特也不多啰嗦，兩人走到法蘭特身邊后，相視一眼，一起把手按在了法蘭特的肩膀上。然後連帶著法蘭特腳下凍成石頭的土層一起消失在了沈息面前。
「您的迷宮真是神奇。」于謙站在沈息身前，作為武器的白玉笏吞吐著黃色的光芒，「對方即使是至高神，落入了您的迷宮后也只能被困住。太不可思議了。」
沈息在遠處觀察著潔麗雅身邊的迷宮，沉默許久后臉上露出了有些尷尬的笑容，「我其實並沒有困住她。」
于謙一驚，「潔麗雅大人脫困了？」
「不，我的意思是，這個迷宮其實從強度上來說，並不能困住一位至高神。」沈息在「強度」兩個字上用了很重的語氣，「畢竟是緊急狀態下釋放出來的神跡。這玩意本身就沒有消耗我多少神力。」
「那為什麼……」于謙一臉的不解。以潔麗雅表現出的戰鬥力來看，只要她想，恐怕只要動動手指，就能把整個西布魯斯帝國化為永久不化的極寒之地。然而這樣的至高神，卻被困在了沈息脆弱的迷宮中。雖然作為神仆，于謙掌握著非常廣博的知識。然而這一次，他卻彷彿遇到了自己知識的盲區中。不管他從什麼角度分析，現在的情況都非常令人不解。「這不合邏輯。」
「邏輯？」沈息苦笑道，「在女人面前，邏輯根本就不存在吧。」
潔麗雅完全忘記了自己的憤怒。她並沒有被困在服裝商場里無法脫身。恰恰相反，她在進入迷宮的第一秒，就明白了該怎麼從這個複雜而奇怪的建築物里脫身。不是不能，而是不願。
潔麗雅從來沒有逛過這麼奇妙的市場。
逛街是女人與生俱來的愛好。有些天賦異稟的男性也有同樣的興趣，但絕對是極少數。而有些女人則對於逛街擁有著超乎尋常的熱情。潔麗雅就是這樣。
在她在明白自己陷入了怎樣的建築物后，潔麗雅瞬間作出了一個決定。
她要逛街。
法蘭特的口不擇言已經不重要了。反正自己已經出了氣。雖然在糾正對方不正確思想的力度上稍有欠缺，但這並不比逛街更重要。看看那些奇怪的服飾，那些美妙的輕飄飄的紗巾，還有那些從來沒見過的女裝款式！
潔麗雅覺得，這座商場簡直比眾神殿中的天堂山更美。
天堂山只不過有些漂亮景色和花草而已，哪裡比得上這裡！
潔麗雅從一個檔口裡撿出幾個幾乎和她一樣高的蛇皮袋，開始了自己的掃貨之旅。
黑色的蕾絲泡泡裙，黑色的過肘蕾絲長手套，還有那些奇妙的小飾品以及提包。
潔麗雅被自己困在了商場中。困的喜形於色，困的難以自拔。
沈息和于謙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些說什麼。
阿比托斯站在神殿中，也是一臉的茫然。
兩名眾神殿特派調查員剛剛抵達C173世界沒多久。阿比托斯在如實轉告了塞繆爾大公的靈魂異常情況后，呈交了死神殿和自己的報告總結。
然後兩名調查員就急不可待的宣布了調查暫時中斷，等待眾神殿詢問函的命令。時候開始詢問關於沈息的情報。
阿比托斯知無不言，只是略過了對沈息的招募過程。著重講述了一下沈息在面臨戒律壓力下的反應。尤其是通過神仆維持教會的同時，還試探了戒律中「不可直接與除教皇以外的凡人溝通，不能直接干擾人類社會運行或人的思想。」的底線。
「通過任免教皇，完成和複數的凡人直接溝通。通過神仆的暗示，指示自己的教皇獲取整個地區政權。沈息的思維比一般實習神更加沒有約束。」阿比托斯總結道，「雖然還不能確定這些特徵是否和極高的純信徒比例有關，但沈息身上確確實實存在著某種特質。」
「怎麼說？」潔麗雅歪著頭問道，「既然不能確認，那麼你又是怎麼做出這種推測的呢？」
「因為這個誕生自暗夜舞者的神格，已經葬送了我十幾名最優秀的實習神候補。」阿比托斯答道，「他們在接受了神格后都會出現非常強烈的自我否定和毀滅傾向。而且這種傾向一旦產生就無法被糾正——哪怕我重新剝奪了這個神格也是如此。」
「聽起來像是影虛特徵。」法蘭特表情嚴肅，「為什麼不在和眾神殿的定期報告中彙報？」
「因為神殿中的影虛警戒裝置沒有異常反應。而且我也無法在神格上感知到任何異常情況。」阿比托斯攤了攤手，「在無法確定神格為什麼會導致這種傾向的前提下，我無法將此事作為影虛情況向眾神殿反饋，那些坐在研究台前面幾十億年一動不動的老頭子們會跳出來罵我給他們亂添麻煩的。」
聽完了阿比托斯的回答，潔麗雅顯得很是興奮，「這種奇怪的實習神我連聽都沒聽說過。」隨後，也不等阿比托斯作出進一步的說明，她直接徒手在阿比托斯的神殿中撕出了一道空間裂縫。
然而阿比托斯作為本世界至高神，神殿中的空間鎖閉力量之強，也絕非潔麗雅徒手就能撕開的。空間裂縫如同懸挂在空中的頭髮絲一樣飄忽不定，根本無法形成一道堪用的空間門。
潔麗雅一嘟嘴，就直接向著空間裂縫踹了過去。
這一腳，正好踹在了沈息的鼻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