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呼叫

沈息其實有些為難。

他現在並沒有一絲多餘的神力可以用來施展神跡，而現在被圍困在雷霆崖下的這群暗影舞者，則是他僅存的信徒，如果信徒數量有重大折損，不光是神力的積攢會更難，自己的神格能不能保住也還是個疑問。

沈息神格的誕生，看起來完全是一個意外。在塞繆爾·格蘭特大公組建暗影舞者后，為了吸引更多的成員加入，大公閣下硬是從鄉村傳說和市井奇談中，生編硬造出了一個不存在的神「息」。隨後直接自認為神的地上代言者。並且利用自己大公的身份，為新加入的成員們施展「神跡」。

其實加入了暗影舞者的成員，和其他地下商會的成員的組成性質有根本性的不同。他們中的大多數並非是罪大惡極的兇徒，亦或者奸詐狡猾的騙子。暗影舞者的主要成員，大部分都是因為飢荒無力交稅，而被逼迫出讓自己土地的農民，以及被大型商業聯盟壓榨光了生存空間的小手工業者。

這樣的成員成分，在祈禱的時候會許下的願望自然也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偉大願景。很多人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接受教育，又或者自己能夠獲得大公閣下特許的免稅名額。說白了，這是諾亞世界的信徒們的習慣——神能夠幫助自己解決問題。所以為了方便神幫助自己解決問題，最好把願望訂的明確一點——如果願望後面能加上自己的姓名住址聯繫方式就更好了。

作為主持祈禱會的祭師，塞繆爾大公能很輕易的在祈禱會上得知信徒們的願望。而這些願望大部分都可以藉由自己的大公身份得到實現。隨後，願望成真的信徒們欣喜若狂，認為這是偉大的「息」賜予的神跡。於是信徒們更加篤信，並且開始主動傳教。

暗影舞者隨之迅速擴張，在不到兩年的時間裡，就將暗影舞者發展成了整個格蘭特堡地區最大的地下商會。

地下商會主要經營的自然不是一般商品，從經營的結構來看，地下商會更像是一個由情報機構，奴隸販子，幫會成員，賭場老闆和老鴇妓女們所構成的聯合機構。在地下商會雇傭並且控制的土匪和馬幫勢力範圍內，同屬一個商會的成員們會互相合作。比如靠老鴇和妓女們吸引不怎麼檢點的男人進入勢力範圍，賭場老闆設場榨乾他們身上的最後一個銅板，然後幫會成員出面向他們放高利貸，假如高利貸無法被及時償還，則情報機構就會出動，通過各種手段和渠道獲取欠債者的財產和個人情報信息，在配合幫會查封沒收財產後，再把欠債者和他的家人交給奴隸販子處理，漂亮的女性送給老鴇，其他的作為奴隸向其他地區販賣。這是一條完整而成熟的產業鏈。

產業鏈運轉的同時，吸引了更多人加入，並且開始信奉「息」。在普雷斯科特子爵決定對暗影舞者動手之前，整個暗影舞者的直系成員超過八千人。依附於這個產業鏈生存的「從業者」人數更是高達三萬。

暗夜舞者的眾多信徒，塞繆爾大公定時舉行的祈禱會最終催生出來的，是一個無主的神格。

作為最高神，別說是區區一個暗影舞者，哪怕是整個西布魯斯帝國，對於阿比托斯來說都不值一提。

但是神格，是那些螻蟻完全不能比擬的東西。

從眾神殿建立以來直到現在為止，在眾神殿所掌控的無數個世界中，神格一向都是由該世界的至高神親自創造並且分割出來的，沒有例外。而任何一個正常的至高神，都不會專門去創造一個神職來做所謂的「罪犯，暴徒與欺詐者」的保護神。要知道，這種類似於行業神的神職非常不穩定，一般這樣的職責會被其他的實習神所代攝。比如C-173世界中，醫師和藥劑師的保護神就是由帕娜卡婭代攝的。

但是，在塞繆爾大公的引導下，一個智慧生物組成的群體，通過祈禱和傳教，竟然真的創造出了一個空白的神格。這讓阿比托斯十分震驚，甚至可以說是憤怒。眾神殿系統中，只有該世界的最高神，才有資格去挑選有潛質的智慧生物進行轉化，並且繼承神格。如果智慧生物們發現了能夠穩定製造神格的方法，那麼對於整個世界來說結果都將是毀滅性的——凡人無法承載神格，一旦接觸神格，就會被神焰吞噬，並且燒的連灰都不剩下。而神格本身能夠產生的神力會在神焰燃燒的時候不斷轉化為神焰的燃料。最後結果是，整個星球乃至整個星系都將被神焰燒毀。神格的製造方法一旦被凡人掌握，後果不堪設想。

所幸的是，神格誕生的位置被天然限定在了阿比托斯的神殿中。這雖然是最高神偷懶的一個小伎倆，但在這個瞬間，它卻拯救了整個諾亞世界。

為了安放這個神格，阿比托斯在C-173世界中，找到了一顆藍色和綠色相間的小星球，並且在上面發現了一個叫沈息的年輕人。

現在這個年輕人正在為如何保住自己剩下的信徒而糾結。

由於戒律的存在，沈息當然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包圍了雷霆崖的大軍面前。這是對人類社會運行的直接干擾。如果沈息這麼做了，根據阿比托斯的解釋，他會直接消失。

那麼袖手旁觀呢？

也不行。

袖手旁觀，意味著自己的信徒在大軍面前將毫無抵抗能力。一旦到了最後的決戰時刻，不僅自己的信徒會被屠殺乾淨，倖存下來的人也絕對不會再信奉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信徒，沈息就會失去剛剛獲得的神格。

雖然不知道失去全部信徒后，神格會落得什麼下場，但是沈息很確定自己絕對不能落到這種田地。阿比托斯會跑到地球上選中自己，肯定不只是因為多出的神格無人可以承載。畢竟一個世界里擁有無數多個宇宙，不可能只有自己一個人能夠承載神格。沈息還沒有自大到這種程度。

自己是有利用價值，但絕不是無法代替。這是沈息給自己做出的個人定位判斷。他決不能冒任何風險，尤其在是涉及神格的問題上。萬一因為什麼原因，導致他在導師面前失去了利用價值，自己被抹殺掉尚且是小事——祖母剛剛康復，現在也過上了兒女雙全的日子——一旦祖母的生活受到了影響，這對沈息來說，才是真正的大事。

必須先幫暗影舞者處理掉眼前的麻煩。

「你就是芬里爾？」總管芬里爾仰天長嘆老淚縱橫。但就在他想要穩住心神，收拾情緒，繼續指揮暗影舞者們準備戰鬥的瞬間，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被凍住了。一個威嚴的聲音從自己心底響起。聲音響起的同時，芬里爾覺得眼前一片黑暗。所有的東西都不再是原來的形狀，而視野的正中心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光團。光團呈暗紅色，形狀不規則，周圍圍繞著紫色的電光。

「我就是芬里爾。」芬里爾頓時明白了自己面對的是什麼，「願暗影長老在您的注視下安息。吾主啊，您終於回應我們的祈禱了！」

暗影長老說的自然就是已經死去的塞繆爾大公。沈息當然不能告訴這個已經被自己認定為教皇的老頭：你們的創始人就是正在追殺你們的子爵的親爹，而且還是個大公。但是由於丫冒充神明，已經被我的同事逮捕歸案了，同時還要服刑一萬三千多年的之類的——那就不是來解決信徒目前的問題了——這是要把信徒變成自己的問題。

他只能順著老頭的意思繼續往下說道，「我看到了你們的忠誠，也看到了你們的堅持。你做的很好，忠於神的，我必將施給他們獎賞。那些不忠誠的，詆毀於我的，必將遭萬人唾棄。」

「偉大的息啊，我們的忠誠永遠屬於您，但您的僕人需要拯救。」芬里爾畢竟是個地道的諾亞人，還沒陪著自家的神多說幾句場面話，就直接開始和神講條件了，「我們被那個該死的篡位者普雷斯科特圍困了兩周，食物和水幾乎全部消耗乾淨了。再這麼下去，甚至不需要他帶兵來攻，再過幾天，您的信徒就將直接被活活餓死了！」

沈息本來還打算學著小片警劉伴同志的語言風格，再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誰知道這老頭直接開始哭窮撒潑。一時間竟然被噎了個夠嗆。

「太陽升起前，月亮下降后。你沿著雷霆崖右側山壁向前走，看到一顆需要二十個人合抱的梧桐樹就停下，樹下會有人和你接洽。」沈息乾脆懶得再彎彎繞，直接把計劃說了出來。「記住，你一個人去。」

「謹遵神諭！」芬里爾當然明白神和自己直接溝通意味著什麼。這樣看來，不光暗影舞者能夠保存下來，自己還能成為新的長老和主祭師。不光能夠活下來，而且前途無量。

「那麼，接下來就是取消對這個老頭的認定。」沈息嘟囔著，跟隨著帕娜卡婭的指導，伸出手指在光球里一點，順利罷免了芬里爾的教皇之位。然後在選擇神罰的那一串選項里找了半天，選擇了不作懲罰。

下一個呼叫對象就是普雷斯科特子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