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撥雲見日(二)

第三百一十五章 撥雲見日(二)

在秋明緋為皇甫昊診治完畢后,他就屏退了所有人。偌大的寢宮內,只留下了江公公一人。

這位北滄的帝王,天下的主宰者,此時此刻只能,虛弱無力的倚靠在床頭,彷彿一下子老了很多歲。他臉色慘白,那雙曾經不怒自威的眸,如今眼窩深陷,看上去毫無神采,只剩下了蒼老和沉痛。本就花白的頭髮也似乎更添銀色,額頭上的幾道皺褶也更深了些,還時不時的咳上幾聲。

江公公微躬著身軀雙手遞上一杯清茶,還不等他開口,皇甫昊便對他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

江公公站在原地,微楞了幾秒,終是也沒有再勸,趁著轉身放回茶盞的空擋,偷偷拿袖子沾了沾眼角。

「你說,錦兒他今天說的是不是真的?瑜兒她……她的心裡是不是真的……從來就沒有朕的半分位置?」皇甫昊顫巍巍的問道。

江公公強行扯出一絲笑意,答:「皇上,太子他一時的糊塗話,做不得數的。您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好將養,保重龍體最重要啊皇上!」

江公公剛說完,皇甫昊就低著頭呵呵笑了,那笑聲透著沙啞,透著苦澀,更透著無力和心痛。

他說:「其實……你我都心知肚明,錦兒他說的都是真的……,瑜兒她就是南遲的平羅公主,可是……朕萬萬沒想到,朕這一生摯愛的女子,她卻從來不曾把朕放在心裡……」

說著說著,皇甫昊緩緩伸手捂住了眼睛。片刻過後,有什麼渾濁濕熱的水跡從他枯如松皮的指縫中緩緩浸出。

江公公見狀,心裡一陣難受,也濁淚滾滾:「皇上,一日夫妻百日恩。您待瑜妃娘娘之心,她怎會不懂?她的心裡定是有皇上您的啊!」

皇甫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很久才緩緩抬起頭來,看向江公公。

「如今,既然牽扯到瑜兒,那麼,當年之事,朕一定要查個清楚的。」

江公公一怔:「皇上的意思是……」

「當年瑜兒病逝,只有皇后她在暖瑜宮中。多年來,無論朕怎麼逼問她,冷落她,她對朕都隻字不提當晚之事。現在想來,皇后她想必早就知道了瑜兒的身份,所以才有意瞞著朕的……」頓了頓,「只怕,這麼多年,真的是朕誤會了她了……」

江公公顯然是震驚的:「皇上,您是說皇後娘娘她……她……」

皇甫昊輕輕點了點頭,眸中已有悔恨之色:「朕這麼多年,對她百般冷淡,她卻從無怨言,依舊把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因為瑜兒之事事發突然,朕心痛難當,一時接受不了,以至於為情所困。卻忘了當初皇后她對朕的一片痴心,忘了她對朕的一腔痴情啊……」

「皇後娘娘現在就在殿外侯著,皇上您要傳召她嗎?」

「不,當年之事絕非那麼簡單,定然還存會有其他的隱情在裡面。朕若直接問她,她還是不肯說的。」他想了想,看向江公公,緩緩道,「如今,朕想要知道當年到底還發生了什麼,就只能讓你陪朕演一場戲了。否則,朕即便是死了,也不會瞑目的。」

江公公聞言,立刻跪在地上,含淚道:「皇上您有什麼事直接吩咐老奴便是了,可千萬不要再說什麼死啊活的。老奴……老奴……」

皇甫昊擺擺手,示意他起來說話,在他耳邊一陣耳語。

「都記住了嗎?」

「皇上放心,老奴都記住了。」

皇甫昊緩緩閉上了眼睛:「去吧。」

午時過後,剛剛還暖陽高照的天空突然陰沉下來,冷風蕭瑟,捲起一地枯葉。

北滄皇宮中,皇甫昊的寢宮內,江公公奉皇命斥退了所有宮人,只留下了夜皇后、皇甫宸和上官霽月三人。

皇甫昊由江公公攙著,腳步遲緩的走到外殿的軟塌上坐下,便已經氣力不足,有些微喘,還重重咳了幾聲。

夜皇后看見皇甫昊如此虛弱的模樣,不由得心中一疼,想要上前服侍,卻無奈自己也是扶病而來,剛站起身來就是一陣眩暈,險些栽倒,幸好被上官霽月扶住。

「皇后,你身體不適,坐下吧。」

皇甫昊一開口,夜幽凰的眼中便蒙上了一層濕意,連捏著錦帕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有多少年,這個男人,這個她深愛的男人,已經沒有用如此溫和的語氣跟她主動說過話了。

曾記得,當年他命人怒砍了鳳棲宮中所有的紅楓,佛袖而去,便再也沒有對她像今天這般和顏悅色過。從那以後,當年那個在樹下陪她笑看紅葉的英俊男子,她就只能在夢中得以相見了。

不知不覺二十二年已經過去,他已滿頭華髮,她亦青春不在,如今再想起往日種種,竟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待幾人都落座之後,皇甫昊才從夜幽凰的身上收回了目光,看向江公公緩緩道:「去吧,把太子也叫來。」

「是。」江公公領命而去,很快皇甫錦便到了。

他已經脫去一身蟒袍,在這清寒的天氣里只著一身白色中衣,面無表情的站在大殿中央,也沒有下跪行禮。

夜皇后看著他,只覺心頭巨慟,眼淚潸然而下。

皇甫昊也看他一眼,嘆了口氣:「錦兒,你也坐吧。」

皇甫錦依舊站在原地不動,最後,終還是在江公公的引領下坐了下來,只是一言不發。

「今日在場之人也沒有外人,就當是個家宴吧。」皇甫昊緩緩道,「朕勞苦半生,也有好久沒有像現在這般跟你們聚一聚了。就當是……」

「父皇,您要是想治兒臣的罪,兒臣絕無半句怨言。要殺要剮,全憑父皇處置。只是這北滄的江山,萬萬不可交到某些人的手中!」一直不發言的皇甫錦突然站起身來,看著首位上的皇甫昊說道。

「錦兒!不要任性!」夜幽凰立刻喝止了他,淚眼朦朧的看著他道,「快跟你父皇認個錯兒……」

「母后,晚了。」皇甫錦的眼底一片死寂,「一切都晚了。」

「錦兒你……」夜幽凰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是啊!殺父弒君之罪,真的是什麼都晚了啊!錦兒,你好糊塗啊!

坐在一旁的皇甫宸慢慢抬起頭來,看了夜幽凰一眼,眼底滿是嘲諷。果然是母子情深!

上官霽月看看夜幽凰,又看看皇甫宸,只覺得似有萬般滋味湧上心頭,胸口堵得難受。

這時候,只聽皇甫昊重重咳了幾聲,直咳得滿臉通紅,有些喘不過氣來。歇息良久,他才緩緩把目光落在皇甫錦身上,眸中沉痛之色一覽無遺。然後就見他閉上眼睛,緩緩說道:「罷了,既然太子你非要如此,那麼父皇就成全你。」

眾人皆是一愣,只聽他又輕輕喚了一句:「江公公。」

「老奴在。」

他疲憊的擺了擺手,無力的道:「去準備吧。」

江公公應了一聲是,就躬身退了下去。片刻之後,他手托一個紅木托盤,托盤上端端正正的放著一杯酒。隨著他低頭緩步而來,清冽的酒香瞬間充斥著整座大殿。

上官霽月和皇甫宸看著那托盤上金色的酒杯,同時身子一震:居然是鴆酒!

夜幽凰見狀,雙眸瞬間睜大,一下子從椅子上跌坐下來,匍匐在地上,張開雙臂護在皇甫錦面前,望著皇甫昊聲淚俱下:「皇上!您這是……什麼意思?」

「皇后,錦兒他大錯已經鑄成,朕只能按國法懲辦。今日,他飲下此酒,朕會對外宣布他暴病身亡,保留他太子的封號,葬入皇陵,也算是保住了他的顏面,保住了北滄皇室的顏面。」

「皇上!他是您的親生兒子啊!您不能這麼對他啊!皇上!」夜幽凰哭道。

皇甫昊緩緩睜開了眼睛,兩行濁淚緩緩而下:「朕又如何不知道他是朕的兒子,賜他一杯毒酒,皇后以為朕就不難過,就不心痛嗎?可是,他身為人子,對朕飲食里下罌粟之毒的時候,他想過朕是他的父皇嗎?他在太子府中下令要對宸兒格殺勿論之時,他想過宸兒是他的手足兄弟嗎?朕是一個父親,也是一國之君。他荼毒父皇,殘害兄弟,幽禁母后,他犯下這等滔天大罪,今日朕若饒了他,朕以後如何服眾?如何對文武百官交代?又如何治國平天下?!」

「皇上……都是臣妾的錯。都是臣妾沒有教好他,皇上要怪罪,就請皇上怪罪臣妾吧!臣妾願意替錦兒去死…….」

「母后!」皇甫錦聞言,一下子跪在夜幽凰面前,落淚滾滾,「兒臣自知罪孽深重,不可饒恕。但此事與母后您沒有半點兒關係。兒臣一人做事一人當,母后就不必為兒臣求情了。」

「錦兒……」夜幽凰一把把皇甫錦抱在懷裡,失聲痛哭。

「是兒臣愧對母后教誨,一切都是兒臣咎由自取,還望母后保重。若有來生,兒臣定還做母后的兒子!」

皇甫錦說完,推開夜幽凰,伸手就從江公公的托盤上端過那杯鴆酒,送至唇邊,眼看就要一飲而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夜幽凰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揚手就打翻了皇甫錦手中的酒杯。金色的酒杯「哐當」一聲掉在金絲絨地毯鋪就的地面上,裡面的酒水撒了一地。

還不等眾人從這一變故中反應過來,夜幽凰已經跪爬著撲倒在皇甫昊的腳下:「皇上!您不能殺了錦兒啊!錦兒……錦兒他才是您和瑜妃妹妹的親生兒子啊!」

除了上官霽月,所有人都被夜幽凰的這一句話給驚到了,一下子都站起身來卻又彷彿被電擊一般僵在原地不能動彈分毫。

尤其是皇甫錦,眼眸瞬間睜大,不敢置信的望著夜幽凰大聲嘶吼:「母后!你瘋了!兒臣怎麼會是那個女人的兒子?!」

夜幽凰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繼續抱著皇甫昊的腳踝,哭道:「皇上,都是臣妾的錯!都是臣妾當年一時糊塗……才用自己的孩子換了瑜妃妹妹的孩子.......可是您如果殺了錦兒,瑜妃妹妹她會死不瞑目的…….這是她用自己的命,來換的這個孩子的命啊皇上……」

夜皇后此言一出,皇甫宸身子一震,猛地轉頭看向夜幽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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