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赫魯奇之死

第二十四章 赫魯奇之死

咫尺書簡,有多少人淹沒在歷史洪流,幾筆墨書就是一生。

她仰望著星空凄笑落淚,從靈機郡主到孝懿皇后,再到英成王妃,她在這個亂世里輾轉流離,史書會如何論她?後人又會如何看她的一生?

她忽然就想起了連燼

照明太子,天降侍臣

歷史賦予的名稱后掩蓋著身不由己之人的無奈與哀傷,他們都被困在自己造就的角色里做著不是自己情願的自己。

不過她拿出袖間紅繩結髮,回首看著那火光中與幾個部將籌劃深談的宇文錚,察覺到她的注視,他忙中抬首對她展顏一笑。她的淚光中帶起幸福的笑意,她終究是不悔的,來這世間走一遭,她年少愛慕的少年十年如一日,眼中惟有她。

西原承興十一年秋,金蘭大王下令六王子赫魯奇遽然興兵進犯掖北城,赫魯奇急功近利,野心勃勃下令軍士死命攻城,欲一雪前恥,時恰逢英成王宇文錚巡視北境,雙方各為主帥,於掖北城外展開拉鋸戰,戰事一打就打到了這一年的冬天。

大雪紛紛,千里壓境,足足近半年的時間掖北城久攻不下,入冬后的金蘭糧草告急,金蘭大王早已對赫魯奇失了耐心,太子一派趁機而起,立諫金蘭大王與西原議和,金蘭大王紙醉金迷,本就沒有什麼遠大志向,若非赫魯奇之前進獻的幾個美人頗合他意,他才不會任由他去招惹宇文錚,想想這些日子太子被自己冷落的時間也久了,索性同意了他的提議。

戰事從一開始,宇文錚就沒有出現在戰場過,他委派了蒙成方為主帥,赫連流星為先鋒將,自己整日只呆在軍營中練兵度日,不是他不重視外地來侵,而是如今的金蘭盛勢已去,早已不需要他再將其放在眼裡!

赫魯奇心胸狹隘睚眥必報,金蘭大王沉迷酒色無可救藥,他們一直對中原虎視眈眈,妄想侵入這富裕之地據為己有,改變游牧民族幾千年來徙水草而居的遊盪生活,可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落後野蠻的蠻族即便有足夠的武力,也沒有足夠的文化來統治這片沃土。

況且如今金蘭內部勾心鬥角日漸孱弱,而位於他們後方的忝盧卻在日漸強大吞滅各小部族,他們不知肘腋之患,還妄想攻破掖北城掠奪中原,這個實力不足又看不清自己位置的對手,宇文錚早已提不起來興趣。

所以金蘭譴使求和的時候,他無可無不可地就同意了。

玉子衿正端著給宇文錚熬好的熱粥往帥帳走,沒想到金蘭大王居然派了赫魯奇與金蘭太子一同前來議和,她第一時間就低下了頭,避免赫魯奇看到她的臉,雖然穿著一身男裝,但她的長相過分惹人注意,赫魯奇不同於原氏宗親,先幾年入顯陽時便見過與現在容貌無別的她,這人心思狡詐,若認出她就是已故的孝懿皇后,必會故意掀起軒然大波。

赫魯奇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看那個身材修長的長衫男子,金蘭太子見狀停下腳步譏笑:「素聞中原男子有愛男風者,六弟莫不是去中原去得多了,竟對這些男人起了興趣?」

赫魯奇收回了目光,冷笑道:「王兄真是會說小,你何時見我對男子感興趣過!」

他自顧向帥帳走去,陰鷙目光一直不經意地側首掃視著那個熟悉的身影,那人是誰?為何會如此眼熟?

他邊想著邊進了帥帳,直至兩國開始和談都沒有想起那人到底是誰。

須赫雲趁進茶時對宇文錚悄聲附耳:「剛剛赫魯奇撞見了夫人。」

宇文錚氣息變冷閣下茶杯,「既然如此,今日他就不必離開了!」

金蘭連番入侵,連番敗北,又連番請求和談,莫說西原將帥早已對其沒了耐性,連作為代表前來和談的金蘭太子都有些感到自己厚顏無恥起來,他怒視一眼數次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赫魯奇,心裡對他的厭惡更加深了起來。若非他數次自不量力挑唆父王進攻西原,何來今日之恥,他端視著西原列出的和談文書,閉眼深吸一口氣,拿起桌上狼毫就要簽字。

赫魯奇及時阻止了他,他嗤笑道:「小小一役戰敗,就要我金蘭俯首稱臣,年年歲貢,舉族退居桑沅河以北,英成王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

赫連熊熊一翻白眼兒,扛著自己的九環大刀對他橫眉倒豎,「不是我家主公胃口太大,而是有些人根本不知道臉皮是個什麼玩意兒。來一次被打一次,被打得屁滾尿流還不長記性,好了傷疤忘了疼轉頭再來,再被打,再來哎呦我的個六王子,俺老熊可真是好奇你那臉皮是啥做的,咋就厚成那樣,莫不是把牛屁股撕下來裹臉上了,才那般結實?」

「你」赫魯奇被嗆了一嘴,臉色漲得通紅,赫連熊熊話雖糙些,卻句句都是實情,帳內西原諸將紛紛聞之傳笑,他怒及甩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個不經意的側首,他正看見玉子衿行走在外,他稍稍眯眼企圖看清那張臉,腦海中只覺得那張臉越看越熟悉,一時陷入了沉思。

金蘭太子無奈搖搖頭,只能簽下了降表,和談結束后正欲帶人歸營,一直不語的宇文錚道:「太子宅心仁厚,德行有量,金蘭大王後繼有人了。」

金蘭太子聞言,笑道:「英成王過獎,英成王英明蓋世,神勇無敵,在您之前,豈有小王之德行可言?」

宇文錚起身,慢慢走至帥帳中央,「太子何必自謙,本王知太子宅心仁厚,他日有太子繼承大統,西原與金蘭必會冰釋前嫌,未必不會結為友鄰之好,為了那一天的到來,本王今日打算送太子一個大禮,太子可願受之?」

赫魯奇此時凝神細思,並未仔細聽那二人在說些什麼,待他腦海中濃霧沖淡,整個人豁然從椅子上竄了起來,「我知道了那個人是玉」

他還沒有來得及把話說完,一柄長劍倏然已經穿透了他的脖頸,鮮紅的血液噴薄而出濺了金蘭太子一身,他絕望的睜大雙眼瞪著無情執劍的宇文錚,齜著牙努力地想要說些什麼,卻永遠地沒有了聲音。

「英英成王,兩國相交不斬來使,你這是做什麼?」金蘭太子恐懼地看著地上赫魯奇的屍體,雖然他無比地想要這個一心和他爭位的弟弟早點死,但不代表他就樂意他死在西原大營,回去后他要如何向父王交代?

他話音剛落,帥帳外幾聲痛呼血色噴薄,數個跟隨赫魯奇前來的心腹大臣也俱已被須赫雲等人誅殺,整個使團只剩下了他和親隨之人,金蘭太子後背一冷步步後退,他懼怕的看著宇文錚道:「英成王,小王並未有與你為敵之心,我也深知金蘭遠不是西原的對手,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赫魯奇的主意,我只想順利登機做個安穩大王,別的可從來沒有想過多求什麼」

宇文錚自顧將劍插入劍鞘,看也不看他道:「赫魯奇帶兵戰敗,恐失寵於金蘭大王,無緣金蘭王位,便於和談返國半路蓄意謀害太子,並在歸國后企圖逼宮奪位,不料被太子所察覺,太子為自保,逼不得已先斬後奏!」

聽他說完,金蘭太子一時大悟無話。

宇文錚坐回主位,「本王說過,會助你一臂之力,如今只差區區一個赫魯奇謀反的罪證,我想太子應該是有能力讓金蘭大王信服的,就不必本王施以援手了吧?」

金蘭太子慌忙笑道:「區區小事,何勞英成王?小王自有能力辦妥,多謝英成王相助之恩,小王銘記於心!」

他得意地看死不瞑目的赫魯奇一眼,命人拖著他的屍首返回了金蘭。

金蘭使團離開后,玉子衿走進了帥帳,聞著那濃重未散的血腥,她皺了皺眉頭,「其實赫魯奇即便認出了我,也絕無大礙的,有誰會相信已經死去的玉子衿竟會與西原英成王有瓜葛?會是浩清侯的生身母親?一個蠻族王子的話有誰會信,你何苦為了我而冒著與金蘭再次開戰的危險取他性命?」

宇文錚緊緊將她抱在懷裡,「不,子衿,我不允許外人對你有任何的質疑,也不允許你身邊有任何未知的危機潛伏存在,有我在,誰都不能傷害你分毫,即便是玉寒,我也不介意舉國之力與他一戰!」

玉子衿淚落點頭,靠在他的懷裡緊緊反抱住了他,「謝謝你,阿錚。」

「傻瓜,跟我說什麼謝?」他揉揉懷中她這幾日有些清減的面龐,「赫魯奇一死,金蘭太子又胸無大志,北境就暫時可以太平一些日子了。這兩年麟兒作為頗多,差不多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我打算暫放政事與他,好好陪你過清閑日子,你說好不好?」

玉子衿淚珠不盡,咬著嘴唇點點頭,「好!」

宇文錚刮刮她的鼻樑,寵溺地給她擦拭著豆大的淚珠,「好了好了別哭了,多大的人了還這般地愛哭鼻子,你以前可沒這麼沒出息的!」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哭,我」她重新撲進他的懷裡,「阿錚,我從回來以後有沒有跟你說過這些年我很想你?我雖然從小被父母千嬌百寵長大,可生在玉家,同等的寵愛也會負有同等的責任,被嬌寵卻不等於可以任性,後來進了宮我我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從那年在風漓城被你抱起,這輩子便註定了只有在你懷裡我才可以一直放心地做個安穩無憂的小女孩兒!」

「傻瓜,餘生你會一直在我懷裡,沒有人會再讓你離開,即便是你想走,我也絕對不會再允許!」他狠狠地將她揉進懷裡,這是他的小女孩兒,從十八年前就是,沒有人再可以把她帶離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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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入懷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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