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蓉兒之苦

第198章 蓉兒之苦

「高涼公主?這宮中何時又多了一位公主?」葭兒問。

「娘娘有所不知,先王子嗣稀薄,在世時膝下僅有三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大皇子高翼乃凌妃所出,現於燕東為侯;二皇子高越乃黛妃所出,便是當今的大王;三皇子高尋乃先王后楚服所出,也就是宮人口中的尋皇子;這高涼公主······她乃寒妃所出,只因寒妃娘娘在先王去后入了寧安寺,臨行前曾將高涼公主託付給蓉兒所養,這蓉兒也就是現在的祺妃娘娘,祺妃娘娘生性孤僻,不喜熱鬧,極少參與宮中宴會,而高涼公主也一直深養於廣靈宮內,遂娘娘不識也是應當。」

見那孩童哭聲不止,身旁也沒人照看,葭兒趕忙上前蹲身安撫,又瞧她一雙小手凍得通紅方用斗篷將她罩在懷中,以衣袖幫她拭淚,待懷中小人兒漸止了哭,葭兒方輕聲問她道:

「小涼兒為何事而哭?可是雪路極滑不小心給摔著了?」

「不·····涼兒不怕摔······只是涼兒獨自外出耍玩······找不著回去的路了······涼兒找不著回去的路了······」

這小小孩童於自個兒懷中抽咽的模樣甚為可愛,葭兒心下愛憐,只撫著她的頭輕聲慰道:「不怕,姐姐送你回去。」言罷,她將涼兒從雪地中抱起,且用斗篷緊護在懷,又問弄棋那廣靈宮位於何處,弄棋言此地不遠,就在附近,而後便行於前帶路,三人緩步往廣靈宮而去。

穿過竹園,繞過一羊腸小道,方至廣靈宮外,此地冷清異常,似少有人來遂宮殿外院積雪甚厚,且大門處無一人看守。葭兒抱著高涼行了進去,入了內院,卻聞裡頭鴉雀無聲,冷清依舊,瞧著眼前之景,她心下不解,想來此乃嬪妃所居之處,那偌大的院中積雪推了數尺,竟無人來掃?那南牆腳下的梨樹幾近半枯,竟無人伺弄?念及此,葭兒從側廊而入,一路緩行,未瞧見一個宮人,待至正殿處,忽有幾聲輕咳傳來,兩人聞之趕忙進殿,只見寢殿榻上半卧著一位女子,那女子容色蒼白,髮絲散亂,似在病中,此時正匍匐於榻,幾欲落地,弄棋見之,趕忙上前攙扶,且急聲問道:

「這位莫不是祺妃娘娘?」

許是聞見有人在與自個兒說話,那女子抬頭,怔瞧著眼前之人,突然落下了淚,欲應話奈何喉間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焦急了半晌,方指著榻側案上所置的茶壺,含糊道:「水······水······」

弄棋聞之,趕忙奔至案前倒了杯水遞與她,許是渴了太久,眼前的女子雙手捧過水便一飲而盡,似久旱逢了甘霖,飲罷水的她後仰於榻,雙眸怔直,愣了好一會子神,才回了些精神,方漸凝眸瞧著眼前之人,啞聲問道:

「這廣靈宮少有人來,不知姐姐為何會到此?」

「奴婢乃葭苑宮女弄棋,今日不過是隨主子於宮中散步途徑了此地方進來看看,您貴為妃嬪,遂這一聲姐姐奴婢愧不敢當。」弄棋切聲道。

「葭苑中的宮女·······」蓉兒喃聲道,縱然她久宅於廣靈宮,不曾與諸位妃嬪交道,那麼也定當聽說過大王拆除中和宮舊址為新寵建造葭苑一事,眼前之人若是葭苑宮女,那麼·······念到此,蓉兒不禁抬眸瞧著弄棋身後那靜立著的女子,瞧她衣著樸素卻難掩姿色,不禁微怔,驚慌之下方欲起身拜道:

「不知和妃娘娘到此,未曾迎接拜會,還望娘娘恕罪。」

葭兒放下懷中的涼兒,忙迎上前,緊握著她的手,慰聲道:「你我同為妃位,祺妃姐姐不必多禮,我方才於院中聞見姐姐咳嗽,可是因天冷著了風寒?」

此時,涼兒撲在床頭,眼中噙著淚,只拉著蓉兒的手哽咽道:「母后這是怎麼了······可是因涼兒貪玩兒擅自出宮而生氣了·······」

「涼兒莫哭。」蓉兒輕拭著那孩童臉上的淚痕,輕聲道,「涼兒向來貪玩兒,但記得回來便好,母后怎麼會因此而生氣呢?母后······母后只是疲倦了些,歇息片刻便好,你且去找新野姐姐玩罷。」言罷,蓉兒朝寢宮內閣喚了兩聲,奈何無人應便又抬聲高喚,良久,只聽裡間傳來哈欠聲,少頃,一女子從帷帳后慢行了出來,衣衫不整,睡眼惺忪,似大夢初醒一般,嘴裡罵罵咧咧,待醒了些精神側眸之際瞥見殿中靜立的葭兒與弄棋兩人,亦並不打算理會,只一把拽過涼兒的手臂,瞧也未瞧卧病在榻的蓉兒,便又自顧自的往內閣行去。葭兒見此景,心中自是已然明白了這祺妃的處境,方坐於榻側,扶著她卧下,又幫其蓋好被衾,再切聲道:

「姐姐身子甚虛,得好好養著才是。」

「沒用的,自入秋便生了這病,至今也未曾愈,其間整日里卧榻靜養,不僅未有好轉,反而又似加重了幾分,再養下去,怕也是不中用了。」蓉兒靜卧於榻,淺聲低訴。

「我瞧姐姐之症倒極像染了風寒所致,絕非大病,用藥石尚可醫,不知姐姐可曾宣太醫瞧過?」

「宣太醫······」蓉兒喃聲念著此句,不覺間淚水已然落下,她只怔瞧著軒窗上映下的樹影,再聲道:「這廣靈宮鮮有人來,今日和妃妹妹既偶然來此,便是你我有緣,有些話我告訴與妹妹也是無妨,我的處境······方才妹妹也瞧見了,我雖居於妃位,卻極少見著大王,不過只是因需養育涼兒而擔了個虛名而已,廣靈宮宮人見我不受寵便從不將我放在眼裡,更有甚者,見跟著我討不到好便皆奔去別個宮中了,正如妹妹所見,這廣靈宮大門敞開,內外無一人看守,庭前積雪堆積亦無人來掃,還有我那貼身宮女對我又是何等的不屑,親近之人尚且如此,何況整個大燕後宮,那些個妃嬪宮人專職掌事的那個不是唯利是圖見高踩低,自我封妃以來瞧我出生低微便對我冷嘲熱諷,我知深宮難存不願與她們爭執,便極少出廣靈宮,每逢宮中家宴欲邀諸妃同慶,我皆以需照料小公主為由婉拒,時日長了,他們便逐漸將我忘卻,如此少了口舌是非倒正合我意,只是往後宮中若少什麼東西再找他們去要就愈發難了,平素被那些人剋扣份例宮中缺衣少食,像這寒冬臘月裡頭不給炭火暖爐皆是常有之事,有時甚至連分賞到各宮的東西到了我這兒也要被他們扣了去,對此況,我一點兒也無法,方才妹妹問我這病可曾宣太醫瞧過,眼下我是如此潦倒,又有哪個太醫願意在寒雪天里來為一個無寵又低賤的妃子診治呢?而我······更不願自取其辱。」

「姐姐如此艱難,該向麗妃娘娘稟明此況才是,麗妃娘娘現掌六宮之事,興許她可以為姐姐做主。」葭兒道。

蓉兒掩口輕咳了兩聲,繼而與她道:「先前同麗妃娘娘言過,娘娘將那些個不聽話的宮人訓了一番,他們被訓后安分了幾日便又猖狂了起來,再後來我不願為此勞煩麗妃娘娘,麗妃娘娘也再未管過我宮中之事。」

「麗妃娘娘掌管宮中大小事宜一時疏忽也是有的。」葭兒慰聲道,她瞧著面前這個形若枯槁的女子,心下疼惜不已,可終究是尋不到幫她之法,單沉思半晌,方又問道:「那大王呢?大王·······可知姐姐近況?」

聽聞此問,只見蓉兒眼中含淚呆望了上頭良久,張嘴似欲應聲,可卻終又將那到了嘴邊的話全給咽了下去,此間似有千般言語、萬般委屈直叫她不願再提起。瞧她之狀,葭兒自知自個兒提及了她的傷心事便不再多話,單是坐候著暗自打量宮內之況:寢宮內未有爐火熏香,因而陰冷至極;側面軒窗失修多年,縱然緊閉也不時有寒風鑽入,窗身所糊的紗染塵不少,遮了些許光,讓這本就陰冷的宮殿愈加灰暗;那閣中垂下的帷帳似也是舊年間的,上頭刺繡的花紋皆已脫線······瞧此境況,她不禁於心底暗自嘆息,少頃,蓉兒似緩過了心神,方才怨聲訴道:

「大王······多年前是他親封的我為祺妃,且曉諭闔宮,大行六禮,到了眼下·······怕是他早已不記得我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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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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