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泄露天機 耿叔言多必失

第八章 泄露天機 耿叔言多必失

耿叔記下諸玉良的生辰,然後拿出一個八卦羅盤,一邊小聲念叨著「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水火木金土……」一邊用蘭花指掐算著……

稍後,耿叔吃驚地對許桂英說道:「你家大姑娘乃癸水之命,又生於十月,是少有的大富大貴之命格,按理來說所嫁之人絕非尋常男子。敢問你大女婿是做什麼的?」

「我大女婿原是孝義莊部隊的軍官,轉業時是副連級中尉軍銜,現在是浙江諸暨縣下面一個區供銷社的頭兒……他老家在農村山區,父母都是普通的農民。」

「父母只是一個人來到這世上的通道,人的命格跟父母沒得一點兒關係,都是娘胎里自帶的。你有你大女婿的生辰嗎?我來排排瞧。」耿叔一副興趣濃厚熱情高漲的樣子。

「他的生辰我倒還記得,我正想請您給他也算算哩。」許桂英報出文遠方的生辰後繼續說道:「他們準備結婚那陣子,我本想去金山寺為他們排排八字,看兩個人合不合;無奈當時手上有個兩歲的小把戲,一直騰不出時間去鎮江。後來我女婿急著要轉業,再加上我宜興的小叔子寫信來,說我姑娘和女婿應該是有緣分的,我和當家的就這麼草草同意他們結婚了。現在想來,還是倉促了點,畢竟我大姑娘那時年紀還小哩。」

耿叔一邊聽著許桂英的敘述,一邊緊鎖著雙眉為文遠方掐指盤算起來。他嘴裡嘀咕著「太陽火命……生於正月……」突然,他大驚失色地說道:「你家大女婿是個帝王的命格哩!我算命近四十年,在我的記憶里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命格。這種命格只有在古書上見過,譬如吳大帝孫權、前秦大帝苻堅、唐高祖李淵、宋徽宗趙佶……都是類似的命格。」

「哈哈!耿叔您沒糊弄我吧?我今天可沒多帶錢哦!我那大女婿瘦不拉幾的,看著都不像個長壽的人,怎麼會有帝王的命格哩?」許桂英以前遇到過先胡亂吹捧再高價索財的江湖騙子,所以適時地給耿叔打了支預防針。

「哎!老妹子這話差了。你家來孝義莊也就十來年吧?我耿家祖上就是算命占卦的,我老家在蘇北,因為蘇北實在太苦,在我父親這輩時我家來到孝義莊。我們外姓人如果不誠實營生,沒點兒真本事是無法在這裡立足的。做我們這行最忌諱看人說話,你去問問孝義莊的人,我耿某何曾糊弄過人?」耿叔看起來大不高興地說了這番話。

「哦,對不住啦!主要是我以前替小把戲們也都算過命,譬如說我大姑娘是要遠嫁的,我後來信了。但沒人像你說得那麼玄乎,那算命的也只是說我大姑娘一生吃穿不愁而已……」許桂英解釋道。

「我可以這麼講,真正精通周易八卦的先生不可能去街頭擺攤。很多算命看相的只會說幾句好聽話,無非是想從客人那裡騙幾個小錢。十條里有一條說准了,客人就信得不得了。所以,算命看相的騙幾個錢是不難的。」耿叔的話讓許桂英心服口服,疑竇頓開。

「那耿叔再給我說道說道!我出來一趟也不容易,平時在家總是忙得腳不點地的。」許桂英急切地想知道子孫們的命運密碼,以掃除她心中積攢已久的疑慮。

「你大女婿雖有帝王的命格,但不一定就會做帝王。命運、命運,命是一回事兒,運又是一回事兒。聽說過『金碗喂狗』嗎?就是說這個人的命本來是只金碗,但陰錯陽差地被人當作一隻銅碗在喂狗,只能說這隻金碗在那個時段的運氣不佳。自古以來,龍困淺灘、懷才不遇的人比比皆是,『金碗喂狗』就是指這些人的命運際遇。」耿叔也許認為自己也是個懷才不遇的落寞之人,乾脆跟許桂英擺起了龍門陣。「你家大女婿有這麼大的命格,一旦時運相濟,做個中央的大官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但要是時運不濟的話,陰溝裡翻船落得個妻離子散、身陷牢獄也不是沒有可能。」

許桂英雖大字不識幾籮筐,卻是天下頭等明白事理的人。她聽耿叔講得句句在理,便繼續凝神屏氣地聽他往下講。

「從你大姑娘和大女婿的命格和屬相上看,他們夫妻確實犯沖犯得厲害哩,因為你大女婿是太陽火命,你大姑娘是癸水之命;但幸虧兩個人的命格都大而且都硬,可謂勢均力敵,因而完全可以相生共存,猶如『火旺得水』;如果火旺水弱或水旺火弱,則一方必定剋死另一方。」

許桂英長到近五十歲,從沒有人對她講過這些玄妙之理,雖然有些八卦術語對她來說深奧難懂,但那個理兒按照她的智商水平根本不難理解。

「那麼我外孫女的命格和她娘老子是否相衝?」許桂英迫切地問道,因為她忽然想到自己此行就是來給文婧算命的。

「從你提供的大概時辰來判斷,你外孫女應是壬水之命,即江海之水,和她母親的癸水之命並不相衝;不過她母親屬雨露之水、泉眼之水,自然無法和江海之水匹敵。所以,將來如果你家大姑娘不過分干預或冒犯你外孫女,那麼她們母女是可以做到井水不犯河水的。」

耿叔喝了口茶繼續往下說:「如果你外孫女是江海之水,而她父親是太陽之火,那倒又是合得來的。為何這麼說哩?太陽火是什麼火?是天上的神火,太陽的火焰最旺,一般的水根本經受不住,只有大海之水可以與之共存。譬如日出東海、日落西海……相得益彰。」

「您的意思我是聽明白了,是不是說將來我大女婿和我外孫女會聯合起來欺負我大姑娘?」許桂英打趣道,耿叔則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耿叔,一個人的生辰八字居然無人知道,這又有什麼說法哩?」許桂英又回到了自己最初的疑慮上。

「這個嘛,有種說法叫『神祗投胎』,其生辰八字屬於天機,凡人不必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此人的命格。既然不讓我們知道,如果硬要知道,那就是犯了天條觸怒了神祗,必遭神譴。」耿叔表情嚴肅,不像是在誆人。

「其實,人不必知道得太多,追求天人合一順其自然是最好的。用生辰八字來算命本身違背了自然法則,所以需要算命的人和被算命的人都付出相應的代價。」耿叔說這話的口氣好像自己不是個算命先生似的。

「付出什麼代價?」許桂英大惑不解。

「因為算命等於是在泄露天機。有的人明明算出來一生可以榮華富貴,就因為小時候被算過命而一生變得坎坷落魄。另外,你看算命先生多是瞎子、聾子,還有短壽的……像我祖上都是單傳,到我這一代正好遇到解放、破四舊、文化大革命……乾脆斷了香火,苦頭也吃足。我今後不打算再算命了,所以你們以後也不要再來找我。我想過幾天清凈日子,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耿叔似有逐客之意。

許桂英本來還想請耿叔為她另外幾個子女再算一算的,見他說了算命的種種弊端,便不好意思再叨擾。她起身告辭,並從身上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兩元鈔放在桌上;耿叔見狀拿起鈔票堅決地塞回了她的手心,並說冰糖包可以收下但錢是萬萬不能再收的。許桂英見推辭不過,只得依了他。

耿叔目送許桂英出門,突然對著她的背影喊了句:「大妹子,你家外孫女還是早點回諸暨老家比較好。我聽人議論:她上次在功勞壩落水,是被人故意推下去的。我今天說得太多了!」耿叔說完就關門上栓。

「什麼?」許桂英返身來敲門,央求耿叔把話再說得清楚點兒,但屋裡的人再不開門。

許桂英急出一身冷汗,只得朝孝義莊汽車站匆匆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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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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