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六道輪迴 文婧驚窺端倪

第七十八章 六道輪迴 文婧驚窺端倪

一)

「砰」的踹門聲打破了夜的寂靜,無疑令人膽戰心驚。按說正常人家在深更半夜裡被人破門而入,必定會有劇烈的反應;然而,樓上沒有一絲響動,彷彿空無一人。

王氏兄弟仗著年輕膽壯,不由分說地引著一行人直奔樓上。文婧的心幾乎跳出嗓子眼,因為她預感到什麼大不祥的事情即將發生。

王旭平剛要大吼一聲:「智生長矛!」但樓上的情景讓大伙兒愣住了——老太太守著老頭兒正在垂淚,而老頭兒則雙眼緊閉地平躺在床上,似乎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見一夥熟人突然闖進屋裡,老太太大吃一驚。她哆嗦著嗓音問道:「你們是……怎麼進來的?樓下的門我沒閂好嗎?」

王桂芝見機便和顏悅色地解釋道:「是這樣的:玉良娘倆今晚回來得遲些,敲了半天的大門,見沒人去開,她們就來到我家。玉良說以前你們都會去開門的,這次不去開門是不是出啥事體了。伢不放心,就叫上兩個兒子一道來看看究竟出了啥事體。果然是出事體了!幸虧伢撞門進來。智生伯為啥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了?究竟發生啥事體了?」

老太太聽后,表情鬆弛了下來。她抹了把眼淚答道:「今朝吃過中飯,老太公說渾身一點力道都沒有。我說你去困會兒吧,他就困到現在也沒有醒來,我怎麼喊都喊不應……哦,夜到我以為小諸她們早已回來了,平時我也是這個時候去關大門的。她娘倆叫門,我真的一點兒也沒聽見,我的耳朵聾得很呀!廿幾年前就被老太公的耳光批聾了……以前有人敲門,都是老太公要我去開的,我是根本聽不見的呀!」

老太太的一席話讓大伙兒一下子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滿腔的怒火頃刻間被同情的雨水澆滅了;同時,他們也覺得此行有些莽撞,所以人人的表情都有些尷尬。

諸玉良心想:「都是先入為主的想法給鬧的,還把老人家的門給踢壞了……幸虧老太婆耳聾,否則這麼狂暴的踹門聲還不把她嚇死?不過,桂芝嫂的隨機應變真的令我佩服,硬是把上門算賬變成了好心關懷,而且變得一點兒破綻都沒有。」

王桂芝聽了老太太的話后,便提高嗓門關切地問道:「那智生伯的親眷們都曉得吧?為啥不趕緊找人送醫院呢?」

老太太答道:「吃夜飯辰光,我請大隊的赤腳醫生來看過了。他說老太公是心臟病複發,估計沒用了。伢哪裡還有什麼親眷?老早被老太公惡煞得一個都不走動了。現在伢有事體了再去尋人家,我這張老臉也抹不開啊!」

眾人正進退維谷之際,只見王智生重重地吁了一口長氣,彷彿一頭垂死的老牛在苟延殘喘,又像一台拋錨的拖拉機試圖重啟……過了會兒,他的眼皮跳動了幾下,居然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啊,老太公你嚇死我了!你要是走了,要我怎麼辦啊?」老太婆驚喜地尖叫了一聲。

老頭兒見這麼多人圍著他,便轉動一下死灰般的眼珠,將屋裡所有的臉掃視了一遍,眼中似有疑惑又似乎明白一切。那眼神里已經沒有「長矛」的兇悍、狡詐、貪婪……只剩下絕望、哀傷或許還有懺悔了。

老頭兒漂移的眼神最後定格在諸玉良的臉上。他用一種讓人屏息靜氣才能聽得清的音調斷斷續續地說道:「小諸啊,我勿想弄鬆你的!你我……無怨無仇,你家又買了伢的屋,我為啥要……弄鬆你呀?可是,有個弔死鬼……日日纏著我,通日在我耳朵旁說你的破話,哄著我去弄鬆你們娘倆。」

大伙兒聽後面面相覷,便不約而同地湊攏過去,想聽聽他還會說些什麼。

「這個弔死鬼說:『姓諸的女人……不是個善角色,誰衝撞了她誰就要倒灶!你只有比她……更野潑,她才克不死你!』所以,我就狠著心來弄鬆你娘倆……沒想到,今朝地府的小鬼來通知我說:『王智生!你惡貫滿盈,本來你的壽數……還沒到,無奈你屢次冒犯尊貴,罪加一等,地府決定……減你陽壽,命你速速前來伏法!』」

老太太的耳朵幾乎貼到了老頭兒的嘴邊,聽了這話,方知老伴是迴光返照,便開始悲悲戚戚地抽噎起來。

眾人聽后,以為老頭兒在說胡話,但從邏輯上判斷又不像是胡話,便繼續豎耳聆聽。

老頭兒喘了口粗氣後繼續吃力地說道:「看來鬼的談頭是……勿好相信的,害得我沒有福氣再用……這筆賣屋鈿了;看來小諸娘倆也的確……衝撞不得……我是活不過今夜十二點了……老太婆對不住啦!吃了我一生一世的柴糕,我也勿想……這樣待你的呀!可是我……勿曉得為啥看見你就來氣,看見所有的王宅人都來氣……誰願意一生一世做惡人呀!」老頭兒說著就滾下了兩行濁淚。

(二)

眾人聽完王智生的一番「臨終善言」后越發暗暗稱奇。王桂芝心想這位曾經驚王宅泣鄉鄰的長矛英雄,在彌留之際所言雖聽起來荒唐但並非沒有邏輯章法,想來玉良母女果真是得罪不得的貴人。

沈道銀父子仨卻很後悔今晚來蹚這一趟渾水,使他們現在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

諸玉良母女則對王智生所言完全心知肚明。玉良心想:「看來楊樂田所言的死人和活人要聯手起來報復伢的計劃早已開始,並且一直在進行中,這並不是一個不足為信的亂夢。所以,我今後說話處事得格外小心了。」

不過,諸玉良也從王智生的話中獲悉:確有神佛在保佑她母女倆!她想起在物資局時,那個曾經調戲她,還倒打一耙舉報她的「鬥雞眼」後來被正法了,以及孫有才三番幾次陷害她,最後落得癲癇複發,身敗名裂,被打入冷宮的下場……現在,以欺負她母女為樂的智生老頭不久於世……這不是神佛在庇護她的一個個明證嗎?

文婧聽完王智生的一番話后,腦中突然掠過一幅畫面:一個饑民密布的古村落里,一頭垂垂老矣的耕牛被結結實實地綁在木樁上,牠的主人正拿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尖刀步步逼近……老牛拼盡全力仰天一哞,似在宣洩怨恨,又似在賭咒發誓……

但這幅畫面閃電般地瞬間消失,使文婧驚訝不已。她意識到自己剛才因為專註於智生老頭的臨終告白,以致於腦中一念不生,才會靈光一現。

眾人正在唏噓感嘆之際,突聽智生老頭大喊一聲:「我要做人!我不要去做鬼啊——」只見他雙手重疊懸空握拳,像是握住了一根套牢自己脖子的繩索;接著,他長長的身軀一挺一落,再也不能動彈了。

老太太見狀,立即大放悲聲。

諸玉良偷偷看了下手錶,發現老頭兒咽氣的時間恰好是十一點五十八分。

……

沈道銀見老頭兒翹了辮子,便滿腹牢騷地嘀咕道:「真是吃得卵……沒地方宿,要跑到這裡來給自己……尋點麻煩事體做做!」王桂芝則罵道:「積德行善總不會吃虧的!」

於是,曉平、旭平硬著頭皮去敲大隊幹部家的門,讓他們趕緊安排人來料理王智生的後事。王桂芝、沈道銀則陪著諸玉良母女去老街上的郵局,給王智生家三個在外地工作的兒子分別拍了報喪電報。

等大家忙完這些事兒,天也快亮了。

……

王智生家三個兒子到齊后,喪事轟得倒也不乏鬧熱,但兒子媳婦們的臉上沒有半點喪父之痛,連裝裝樣子都免了。

村民們對「長矛」的暴亡自然議論紛紛,他的臨終懺悔也被添油加醋地傳播了一部分。大家一致認為:他剛剛將屋子賣掉卻享用不到屋款,證明「多行不義必自斃」千真萬確。

喪事期間,文家少不了被弔客們張頭探腦……文婧看著三三兩兩的陌生人進進出出,想著王智生去世前突然浮現在自己腦海里的一幕,不禁自語道:「看來六道輪迴真實不虛!你今生虐殺動物,說不定來世就多一個仇人……有些人莫名其妙地相仇相殺,保不齊就是過去世你吃我、我吃你的果報呢!」

想著楊樂田見機就興風作浪的情景,文婧不免憂慮哀嘆:「我現在曉得了,只有佛法才能調伏他,超度他去投胎,否則他會一直作怪搗亂。可在我修成佛果之前,我對他的尋釁滋事也只能看得見卻管不著啊!」

同時,王智生的一番話也使文婧明白:鬼既然是人變的,當然也會說謊,會吹牛,會編故事,所以並不是所有的鬼話都可信的。

(三)

文遠方、李凡知道一系列是非曲直后,認為長痛不如短痛,決定等王家的喪事一辦完,立即打牆開門,不再和他家搭界了。

李凡皺著眉頭後悔連連地說道:「我當時如果堅持勸你們把牆打了,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事了。自己開栓門,自由進出多方便呀!」

文遠方笑呵呵地解釋道:「我本想剛買了屋,就跟鄰居家搞得楚河漢界的,怕群眾影響不好。再說這邊開門,出去就是一條細細的田塍,伢還要挑泥築路。我怕麻煩呢!」

「這有啥麻煩的?你不用管了,包在我身上,花一天時間就可以完工。」李凡不容置疑地說道。

果然,李凡很快找來一名磚匠、一名木匠和五六名小工,夯沙牆、做木門、拓路基……只一天的工夫,一串共三把單門獨院的司必靈鎖鑰匙就躺在了諸玉良的纖纖玉手中。

……

王智生去世后,文婧能看見他和楊樂田時常混在一起,有時兩鬼還會吵架打架……喪事完畢,他家老太太即被小兒子帶去長沙安度晚年了。牆那邊的屋子今後不管是給人住還是給鬼住,都和文家沒有任何關係了。

很長几年時間裡,王家那邊除了夜貓亂竄,老鼠做窩,群鬼打架外,平時都是冥寂無聲的;直到後來的後來,才有人把這些無人問津的房屋買了去,用作開辦家庭企業的廠房,那邊才逐漸有了欣欣向榮的氣息。

有了一個單門獨院不受干擾的家,才意味著諸玉良母女在前宅村的新生活真正開啟。

李凡是個愛動腦子又閑不住的人。不久,他覺得諸玉良要繞一個很大的圈子去挑井水,實在是不方便,便琢磨著要給文家打一口水井。

「哈哈!我口袋都掏空了,沒錢打井了,玉良再艱苦三年吧,等伢有錢了再打井不遲。」文遠方苦哈哈地說道。

李凡不以為然道:「老蔡家和我家送你們的四百塊新屋禮還在我這裡,你們不肯收,退給老蔡么他也不肯收,我只好用來給你們打井了。這口井就算我們兩家送你們的禮物,你就別煩了!交給我來處理。」

於是,李凡又找來一撥人開始打井。不出一個禮拜,一口漂亮的小型水井就掀起了紅蓋頭。這可把諸玉良母女給樂壞了!

特別是天生有嬉水之癖的文婧,夏天常把整桶整桶的井水往自己身上倒。文遠方回家時,一家三口就在井邊一邊沐浴,一邊互相潑水嬉鬧,那歡聲笑語豈是高高的圍牆能攔得住的?

一日睡前,諸玉良沒話找話地問文遠方:「人說吃水不忘掘井人。你說,李凡為何對伢家介好?他也不是個沒見過世面、趨炎附勢的人,犯不著來拍你這個上級的馬屁。何況他有權勢時對伢也是極好的呀!」

文遠方嘿嘿笑道:「我看他對伢的好三分是沖我來的,七分是沖你去的。如果真有前世,他和老蔡一樣,肯定和我倆都有很深的緣分唄!不過,我從一開始就覺得自己虧欠李凡和蔡富國……現在覺得欠他倆的越來越多了……這也是我明知他倆對你的感情一點不比我對你的感情淺,而能做到卧榻之側容許他倆打鼾的緣故。呵呵!」

諸玉良一腳將丈夫蹬歪在床上,笑著嗔怪道:「什麼破比方?珍惜緣分,記得人家的好,將來有機會回報人家就是啦!」

文婧在隔壁小房間里聽見父母的低語淺笑后想道:「不相信前世的人照樣會受前世業力的牽引,一般人都不曉得自己為何會如此那般,其實皆是前世業力所致。爸爸在過去世究竟欠了李叔叔、蔡叔叔什麼呢?」

(四)

按文遠方夫婦過年時的約定,另一件重要卻不緊迫的事情就是去領復婚證。正因為不緊迫,所以夫婦倆總是將此事一拖再拖。

終於有一天,文遠方可以勻出半天時間,準備去把自己的終身大事給辦了。沒想到,臨走時他又接到省商業廳統計計劃處來的一個電話。

電話中稱:商業廳內刊還差一篇關於聯繫點市場情況的報導。而內刊主編知曉暨陽商業局的文局長是一支筆,所以特邀文局長提供一篇有關暨陽市場情況的報道,且文章要得很急,當天下午務必寫好寄出。

這麼一來,文遠方又走不掉了。而此時諸玉良已經坐上了來城關的汽車。

諸玉良到了商業局辦公樓,才知道自己白跑了一趟。夫妻倆苦笑著搖搖頭,說只能另外找時間去辦復婚手續了。

這樣一拖,又是幾個月過去了,兩人便將此事擱起不提。

一日,文婧放學回家,見媽媽的那隻皮箱沒有像以前那樣上鎖,便油然生出一股好奇心。她想看看裡面究竟有什麼秘密值得媽媽每次取放東西后都不忘上把鎖。

她打開皮箱,發現裡面除了一些糧票、布票以及媽媽的工作證外,就是一匝信件,還有一張捲成筒狀像獎狀那樣的厚紙,以及一些玉石物件。

她發現那匝信都是爸爸媽媽戀愛時的通信,便抽出一封信閱讀起來。她邊讀邊笑,笑爸爸談戀愛也像幹革命工作一樣嚴肅認真。

接著,她把玩了一方篆刻玉章,還有一隻彌勒佛掛件。最後,她拿起那張捲成筒狀像獎狀一樣的厚紙,一邊擼掉皮筋,一邊想這大概是爸爸媽媽的結婚證吧。

然而,躍入她眼帘的卻是「離婚證」三個字。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再定睛看看,確實是爸爸媽媽兩年前某月某日辦理離婚手續的證書。

她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她的身子像一尊木雕一樣僵在那裡;接著,兩顆豆大的淚珠子滾落下來……突然,她大喊一聲:「騙子!兩個騙子!」便哭著跑下樓梯,跑出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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