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小隱於野 大隱於市(下)
一想到此行前來的目的,游師爺遂朝盤師爺拱手問道:「統領,難不成~這次行動是您策劃的?」
後者淡淡喝了一口茶,回道:「我都這一把老骨頭了,哪來這麼多精力去策劃這種精密的計劃。一切事宜皆由金小子在定奪,至於我等,不過是跟著跑跑腿、助助陣罷了……」
話音剛落,一旁的凌督領也作了一揖,恭敬道:「既然有盤前輩相助,接下來便無後顧之憂了!……晚輩斗膽問一句,二十多年沒有您的消息了,難不成,這些年您一直都在安華城?」
「是哩!當初局勢複雜,盤某被嚴格控制行動,被限制在安華城不得邁出一步。要不是聖上出面極力壓住,咱這把老骨頭怕早就橫屍街頭啦……」盤師爺撫了撫白須,也未作隱瞞,將隱退之後的事情一五一十道了出來。
原來,當年由於屍怪大軍大舉入侵、和珍國內部震蕩,再加上盤統領帶領的師爺大軍在北域山節節失利,迫於各方壓力,他不得不交出「統領令」,以保李玄禮的江山。
當年皇城內可謂是波濤暗涌,好在後者也不是省油的燈,忍辱負重下,勉強壓制了下來。這樣一來,盤師爺也就無事一身輕,鑒於種種緣由,從此隱姓埋名,便再也沒有出現在世人眼裡。
「那~洪邦和陸修雲他們可知道你們就藏身在這裡?」凌師爺忍不住,終於還是拋出了這個大家都很想問的問題。
「盤某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後來的局勢,咱也在暗中觀察著。雖說不再涉及政事,實則也在幫聖上悄悄監視著東面的一舉一動哩。再說了,公羊嗣那小子還不是由盤某舉薦給聖上的!
你以為那洪邦不知道我就躲在這裡?其實他也經常派人過來『關照』我等,如果有機會,怕早就和華鈞那傢伙聯合起來剷除我了!哼哼~只是他還沒那個能耐哩!」聽盤師爺的語氣,滿是豪氣干雲!
不過說到這,他也從側方面印證了華鈞和洪邦等人的野心。沒想到平時看似對龍鱗城和李玄禮唯命是從的后兩者,暗地裡也有這麼多小動作,聽得碧海城一眾不由蹙眉。
「那~統領,咱們接下來該怎樣打算?您的看法不妨說出來,這對於我們來說至關重要!」這句話是游師爺所問。
「之前游老弟對公羊嗣和盤托出后,金小子隨後也將你們四年前風埡林一行所發生的事情告知了盤某。拋開游老弟被幻術控制而可能產生的幻覺外,若情況屬實,現在盤某得出了兩個結論。
第一:是當年鄙人苦苦堅持的目標是錯誤的……屍怪大軍的老巢在北域山,但它們的指揮所卻是在風埡林、軒陵內!怪不得當初咱花費了大力氣撲進北域山,卻還是一無所獲,反倒白白折了這麼多人的性命……
第二:那魔鈴鬼王的幻術可謂是舉世無雙,我在想,八大師爺中除了『夙沙芳蘭』,恐怕我們誰都束手無策!拋開她不談,其他所謂的『四聖使』恐怕也不是省油的燈。若它們真能吸收和研習他人的功法,恐怕單個的戰鬥力,已不輸於天底下最強的師爺!」
一說到這,盤師爺不由一頓,沒再繼續說下去。一旁的游師爺想了想,遂拱手道:「統領,之前在下和金師爺、張、曾等人前去風埡林,一來計劃匆匆,再者人員不多,所以能有此結果也不意外。這次咱們捲土重來,有這麼多人的強勢加入,更別說還有您呢!咱們一定能一口氣端了它們的老窩的!」
前者看了看他,搖搖頭:「游老弟,還有一個重點,就是你說的那所謂的魔主『啟』。盤某不敢保證能否在他手裡討得半點好處,醜化說在前,關於此行計劃,盤某的分析只有一個字——懸!不做好萬全準備,咱們去的人再多也是枉然!」
「連統領您都沒有十足把握,看來此事還真的應當從長計議了……」前者喃喃自語,遂又問道:「統領,那這次計劃究竟有哪些人?」
盤師爺擺了擺手,自顧自斟了一杯茶,同金奎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當即拉了幾根凳子過來,招呼著大夥:「來啊各位前輩,都別干坐著了,關於此行計劃的參與人和細節,小子自會同大家一一道來。
你們放心,為了這次計劃,天子和公羊督領也頗費了些精力。屆時,該來的都會來,我們只需等上兩日即可……」
話音未落,突聞院門處傳來「嘭」的一聲砸門的聲音。後者一愣,隨即笑了笑,道:「嘿嘿,真是說什麼來什麼!有客人到了,各位稍等一下。」
不一會兒,金奎去而復返,身後便多了兩個人出來。只見一位全身被黑袍緊緊包裹著的師爺,手裡提著一位被五花大綁、不斷掙扎的小子。一見後者,碧海城的四個人紛紛驚疑出聲:「游無痕?!!」
那被捆成「粽子」一樣的傢伙,不是游無痕還能是誰!
抓著他的那人不僅渾身被包裹的密不透風,連臉都被皮革所制的面具所遮,全身上下只有鼻子和嘴巴露在外面。觀其眼睛的位置竟連一個孔都不留,也不知他是怎麼看見路的。
一見這邊這幾人的反應,他先是一愣,隨即將游無痕往地上一扔~訕笑道:「嘿嘿……自從你們出了碧海城,在下便在後頭跟著了。沒走多遠,就見這小子躡手躡腳跟在你們身後,還以為這傢伙是打探情報的細作,在下就將他綁了來……難不成,竟和你們是一起的?」
猝不及防之下的游無痕被摔得哀嚎連連,見其被蒙住了嘴巴,用無辜的眼神看過來。游師爺哭笑不得,忙上前給他鬆了綁,訓道:「你小子跟上來作甚?害得為師和你師伯師叔們都以為被誰盯梢了!要是你再跟得緊點,恐怕半路就被我們稀里糊塗的截殺了!我說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呢?!」
游無痕重獲自由,趕緊大口大口地喘了幾口氣,吞吞吐吐道:「師父……您悄悄走的時候,徒兒半夜起來聽見隔壁有動靜,還以為遭了小偷,不成想,竟看見師父在偷偷收拾行囊……本來徒兒也與師父達成一致,不該牽涉到此行計劃的……可……」
再眨巴了一下眼睛,看向擒拿住他的那個傢伙,「咕嚕」咽了一口唾沫,似乎有些害怕對方,繼續道:「師父……徒兒只是不想與您分開,徒兒知錯了!他們~真的要殺了我嗎?」
聞言,大伙兒不禁曬然一笑,看來在來的路上,這位神秘的師爺可沒少拿苦頭給他吃,看把這小子都嚇成什麼樣了。
反觀那黑衣人,將雙手環抱於胸,冷聲道:「廢話!計劃了這麼多年,怎能讓不相關的人知情?!小子,今天就是有你師父罩著,我也定然將你滅口,以絕後患!」
聞言,見眾人嚴肅的表情,游無痕不由呼吸一窒,忙跳起來躲在師父背後,連大氣也不敢出……
觀盤師爺兩指捻著茶碗蓋,輕輕地拂了拂茶湯表面的浮渣,用帶著戲謔的口吻笑道:「嘖嘖,沒想到以木彖老弟的心性,今日居然還開起了玩笑?看來,這些年躲在碧海城,日子過得滋潤吶~」
眾人聞言,紛紛眉毛一揚:嘶~此人竟是「八大師爺」之一的人稱「鬼爺」的「木彖」!!不禁又將目光投向了這位神秘的師爺身上。
傳聞中木彖師爺擅長暗殺術,常於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出沒,一身功法高深莫測不說,而且隱匿行蹤的本事天下無雙!就連一向神出鬼沒的屍怪,若倒霉遇上他,恐怕連對手是什麼東西都不曉得,就稀里糊塗的歸西了!
木彖的功法和身法詭異至極,潛伏和發動進攻時,對手也只能聞其聲,卻不見其影!端得是神秘莫測。而且他一向獨來獨往,行蹤不定,所以世人對他頗感陌生。要不是現在由盤師爺提及,眾人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傳聞中也不知是真是假的人物,竟然就站在他們的面前。
被前者一語道破身份,木彖也不再開玩笑了,而是嘿嘿一笑,悄悄退至後面站定。不過從其臉部朝向來看,他似乎也在暗地裡「打量」著眾人,最後又將「目光」放至游無痕的身上。
盤師爺似是與木彖關係不錯,見其神情舉止也猜到其心思,遂問到:「老弟咋了,對這小子很感興趣?」
反觀後者,點了點頭,道:「這小子的反應不錯,起初鄙人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他,三招內便能將其制服。沒成想他竟早有察覺,還故意裝作毫不知情的模樣,等到我靠近,突然就發難了!」
似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木彖嘴角一揚,繼續道:「這小子下手忒狠了,以他這種剛破脈沒多久的愣頭青來說,其體內的內勁能這般渾厚,實屬少見!要不是看到他裡面穿的御賜萬絲袍,恐怕我早就將他給剁啦!」
盤師爺是早就看到了游無痕的「鎧甲」了的,遂頭一偏,問道:「游老弟,這是你……」
游師爺想也未想,回道:「此乃在下劣徒,幾年前在凌風口西南幾十里的陳家村救得。屬下見他身中十多個時辰的獸屍毒竟還捱得,料想此子定然會有非比尋常之處,遂留在了身邊。他身上的這件萬絲袍,也是咱們經過南通的途中,偶然碰到了劉應雄所贈。」
一聽「劉應雄」,盤師爺也是眉頭一挑,笑道:「劉老弟也還活著?想當初盤某帶領師爺軍東征西討,那傢伙還給軍中出過不少點子,咱對其印象頗深的。二十年不見,他怕得有七十多了吧?這次游老弟怎麼不帶他來?」
聽至此處,前者沒由得眼神一黯,遂將四年前受命打探南、北通一行告知於眾。聽得劉老師爺或許已凶多吉少,眾人不由沉默。
過了半晌,還是金師爺出言打破沉寂:「好了前輩們,一路辛苦,各位怕都累了吧?小子先把諸位安排下去歇息一下,等人到齊了再做打算。」
似是想起一事,遂補充道:「對了各位,這幾天安華城人員繁雜,情勢有點複雜。你們若無事,最好還是別隨意四處走動。等洪邦辦大宴之時,咱們便要趁著他們無暇顧及我等,找機會溜出城去。盤統領的一舉一動,可千萬不要泄露出去了!」
還未等眾人回答,突聞院門處又傳來一陣敲門聲,金奎拍了拍額頭,道:「哎呀,又有客人來了,看來今日這小小的府苑,來的可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哩。不能一一照顧,還望各位海涵……」
等到他出門迎客去了,眾人也沒拘束,自顧自搬了凳子坐下。倒是碧海城來的幾人盯著金奎的背影,若有所思。
這也難怪,想當初這幾人都是見識過金奎的為人,舉止粗魯不說,光是那狂傲不羈的性子,就頗令人頭大。沒想到數年不見,竟一改全貌,變得能說會道、舉止有禮,還真是稀奇。
反觀盤師爺,笑呵呵地看著杵在一邊不知所措的游無痕,向其招了招手,道:「能引起木老弟注意的人,可不簡單哩,姑且讓老朽瞧上一瞧!」
一看其不怒自威的神情,儘管經常聽師父說起他,可突然被盤師爺叫過去,游無痕還是沒由得感覺到一陣心虛,反而退了退。只是他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前者卻嗤笑一聲:「老朽又不會吃了你,怕甚?!還不快過來!」
就見其只是朝游無痕伸了一下巴掌,沒由得,後者只感覺到呼吸一窒、同時身體像被無形的大手死死箍住一般,根本就無法動彈!下一刻,就雙腳離地,不由自主地朝盤師爺「飛了過去」!
見狀,游無痕不禁頭皮一乍,驚呼道:「啊……啊!這是怎麼回事?!」等其還沒驚呼完,突然就感覺到身子一頓,再看清楚眼前的狀況,卻發現自己穩穩噹噹地坐在了盤師爺的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