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最後一個世界14
第九個世界14
只聽空中傳來翅膀拍打的騷動,一隻巨大的鳥從天空飛過,遮蔽了天上的日光,在地上投下了一片陰影。
眾獸人被聲響吸引,抬頭向上看去。
只見那隻大鳥俯衝下來,體型逐漸變小,最終縮小成人形,踉蹌地站立在地面上。
他的臉色因為失血而呈現出蒼白的色調,眉毛痛苦地皺緊,他站立不穩地倒退了幾步,最終扶著樹榦勉強地站起身來。
塞德大驚,也不顧自己剛剛脫險,兩步並做一步地衝上前去,扶住了那個能夠變成鳥形的獸人,急切地問道:「艾瑞克,你怎麼來了?」
那個被叫做艾瑞克的獸人抬眸複雜地看了一眼納索部落的幾人,然後扶住塞德的臂膀,還未等他說些什麼,就只見一個獸人從納索部落被草木遮蔽的門後走來。
他有柔軟的金髮,和如同大海一般湛藍的眼眸。
祭司。
他冷冷地注視著塞德幾人,開口說道:「我和尤諾斯早就想到了你們部落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再加上我有朋友告訴我,我們這裡也有一個黑髮黑眸的……雌性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
祭司複雜地看了一眼周白,見他還在神遊天外,又重新把視線挪到了蓋瑞亞部落的獸人們身上:「我們的部落里一定有你們插進來的姦細,所以尤諾斯決定,帶著最有標識性實力的西塞羅佯作巡獵,實際上則留下了克勞斯和其他同樣實力一流,但卻沒有西塞羅那麼出名的勇士在部落里,以及,還有這位……?」
他詢問地看向周白。
「周白。」周白回過了神,挑眉回答道。
看來剛才自己的那番話還有第二個人聽到了心裡去,不僅不再用雌性來指代自己,還禮貌性地詢問了他的名字。
祭司沖他善意地點點頭。
在這個世界里,不論如何,強者總是受人尊重的。
「以及周白,他已經清楚地展示了他不俗的實力,所以我們相信他能夠幫忙在他們離開之後保護部落的安全。」
只不過他竟然能一個人搞定……
祭司哽了下,把後面那句話吞回了喉嚨里。
「而在你們派出全部主力來納索部落的同時,尤諾斯他們已經突襲了你們的部落。」
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就像你們乾的一樣。」
「而且,不僅如此,你們還幫助我們捉住了這個姦細和敗類。」說著,只見兩個獸人將一個捆的嚴嚴實實的獸人丟到了地下,那個被綁住的獸人痛苦地悶哼出聲,一臉驚恐地看著眼下的情景,卻由於嘴被堵住而哼哼唧唧地無法出聲,他的臉上有一道貫穿半邊臉頰的疤痕,渾濁的藍色眼睛瞪大,還算英俊的臉扭曲成一個可怖的形象。
祭司冷哼一聲,繼續說道:「如果你們還想要保全自己的部落,我建議,現在就走說不定還來得及。」
對面蓋瑞亞部落的獸人們牙關緊咬,脖子上青筋根根繃緊,滿眼血絲地仇恨地盯著他們,但在形勢所迫下,不得不滿腔仇恨地調轉方向,向蓋瑞亞部落全速進發。
塞德扶著受傷的艾瑞克走在隊伍的最後面,臉上卻是出乎意料的一片平靜。
作為一個以獸神的榮譽為自身存在信仰的獸人,本身對首領這個趁虛而入的幾乎就難以苟同,只不過,當時的他被失去葉然的焦急佔據了心神而無法思考。如果這次,這次偷襲真的成功,即使他成功地奪回葉然,也將在餘生被自己失去榮譽與信仰的行為而折磨,直至死亡方可解脫。
他並不痛恨打敗他的周白,只是憎惡自己的無能,他也不仇恨反將一軍的納索部落,他們只是利用了他們自己的卑劣,反把毒藥灌入他們的喉嚨,是為了維護部落安全所不得不做的事。
他只是……悲傷於,自己所愛的失去罷了。
看著迅速遠去的蓋瑞亞部落的獸人,祭司鬆了一口氣,轉眼卻看到了站在一邊的周白,心裡犯了愁。
既然他自己說了不是雌性,再加上他如此強大的力量,祭司其實是信了一大半的,或許他是什麼未知的種族呢,畢竟,獸神/保佑,這個叢林太大了,未知的神秘的東西還很多,作為一個祭司,他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但是……問題是……
以他的經驗,西塞羅恐怕對他已經情根深種了……
由於雌性缺少,兩個雄性搭夥過日子的狀況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但問題是,周白他……看起來對西塞羅根本就沒有那方面的想法啊!而且以他的實力,如果有人想要強迫他,估計不死也要殘。
祭司苦著臉,默默地挪開了視線。
平時要承擔著傳達獸神意見的使命,現在竟然還要關心部落成員的情感生活。他真切地覺得……心好累啊。
一旁的周白則完全沒有注意到祭司豐富的心理活動,而是仍舊在消化剛才法則傳來的訊息。
這只是一些模糊而斷裂的片段,具體意義在周白的理解下,恐怕是一則邀請。
一則來自法則的溝通邀請。
至於到底應該去哪裡,則含混不明。
周白眉頭緊皺,但他突然彷彿想起了什麼似得,抬眼看向葉然:「你之前說,你對這個叢林中最高的樹有印象?能具體說一下什麼印象嗎?」
葉然一愣,不知道周白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但還是乖乖地回答道:「我的記憶也不是很清楚了……但是我有記得,那棵樹非常高,幾乎是旁邊的樹木的兩三倍還多,非常粗壯,枝葉幾乎能夠遮蔽大半個天空,而且……樹上好像還有不少紅色的花朵。除此之外,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祭司從他的身邊恰巧走過,聞言不禁愣怔了半晌,然後猛的扣住葉然的肩膀,湛藍猶如天空的眼眸此刻彷彿冰封,他一臉肅然地問道:「你怎麼知道神樹的?說!」
葉然訝異地瞪大雙眼,張口結舌地看著祭司。
「神樹?」周白抿唇,疑問地看向祭司。
祭司彷彿也察覺到了自己過分激動地態度,鬆手放開了葉然的肩膀,輕咳一聲,回答道:「神樹是這個叢林里最高的樹,是獸神的象徵,也是祭司和獸神能夠進行最直接的交樓的場所,只有每個部族祭司才會知道它的確切位置,倘若沒有祭司帶領,一輩子也找不到它究竟在哪裡,它的位置只有在一任祭司即將死亡之前,才會被透露給下一任,所以……按理說,除了我,不會有人知道這棵樹的確切樣子。」
他一邊說著,一邊疑惑地打量著嘶牙咧嘴揉著自己被抓痛肩膀的葉然,一臉地不可置信:「但是,他怎麼會……?」
「所以說,獸神確實會以某種玄妙的方式與你們對話的,是嗎?」周白若有所思地抬頭望了一眼頭頂的天空。
「沒錯。」祭司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但是,轉瞬間,他好像想到了什麼,眼神瞬間一暗,海洋似的碧藍眼眸也彷彿失去了光澤,整個人都低沉了下來。
「這種聯繫,是不是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祭司猛地抬起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周白:「你……你怎麼?」
果然。
周白略微勾起唇,露出一個瞭然的微笑。他展開神識,用自己的精神力在整個叢林的範圍搜尋著那顆被譽為是這裡最高的樹。
一無所獲。
周白眯起眼眸,幽暗如深淵的眼瞳內閃過絲絲縷縷的興奮。
看來就是這裡了。
他看向祭司,用一種不容置喙的口吻說到:「我需要你帶我去找神樹。」
「不可能!」祭司下意識地驚呼出聲,但是,又瞬間沉默了下來。他猶豫地看向周白,咬肌緩緩繃緊,彷彿在進行著什麼激烈的心理鬥爭。
——獸神沉默的時間,已經太長了,長到幾乎令他感到不安。
讓他驚恐地想到,獸神會不會已經拋棄了他們,再也不會將福澤抑或威嚴降臨到他們頭上。
他一如既往地主持著祭祀和典禮,從未將這種慢慢擴大蔓延的不安表現出來,因為一旦這樣的消息傳出去,恐怕會引起整個獸人族群的不安。壓力與日俱增,彷彿墜落深淵一般絕望,他從未停止過祈禱,但是,獸神卻依舊一片沉寂,彷彿從未回應過他,也永遠不會回應似得,死寂的令人惶恐。
而現在的這兩個人……
彷彿是透入絕望黑暗的一縷光線,讓他幾乎有了救贖的希望。
他現在已經到了絕境的邊緣,即使是虛幻的臆想,也會奮不顧身地牢牢捉住。
祭司的眼中閃過堅定的神色,他抬頭說道:「好。」
周白露出一個毫不意外的笑容:「多謝。」
祭司看著眼前這個神秘,強大,不可捉摸的人物,幾乎半是希望半是絕望地在心中默默祈禱:
神啊,願你的光榮重新照耀我等。
願你為我們指引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