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無法並存:改朝換代容不下她
操練場上塵土飛揚,箭靶上還殘留著剛剛展示過的成果,李隆基正要上馬,卻被不知哪裡竄出來的崔滌叫住了。
「是你啊,崔九。有些時日不見了。」李隆基把手中的韁繩遞給身邊的士兵,言行一副悠閑之態。
「哎呀,李三郎,你還在瞎晃悠什麼?」崔滌沒好氣地說,拉了一把李隆基,小聲說,「都要火燒眉毛了,你還渾然不知?」
李隆基揣著明白裝糊塗:「你可真敢說,你哥哥崔湜何其精明,怎麼有你這樣喜怒於形、藏不住事情的弟弟?我看你們除了長相有幾分相似以外,其餘實在是差得遠。」
崔滌也不計較他的揶揄,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得得得,隨便你怎麼說,我為朋友,盡了心,便無愧於心。」
「看來你還真有事。」李隆基淡淡笑,作了個揖,「我倒是冤枉好人了。」
崔滌見李隆基總是這樣慢條斯理、凡事都不傷心的做派,急得有種硬拳打在棉花里的感覺,拽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說便朝人跡稀少的地方走。
李隆基心中暗暗好笑,便由著崔滌擺布。
兩人到了一個僻靜處,崔滌急匆匆倒豆子般說道:「三郎,我不瞞你說,昨日我與兄長崔湜見了一面,你也知道,他現如今是你姑母身邊的紅人,這些瞎事我們且不管它,可兄長昨日對我說了一樁大事,這事與你牽扯得緊,我這心聽了之後便一直懸著,琢磨著今朝必須給你說個明白……」
李隆基心上感激他:「崔兄這番赤誠,隆基無以為報——」
崔滌又急得打斷他的話,「你聽我說。」放低聲音,卻加快了語速,「上官婉兒夥同韋后要對相王和你下手了。上官婉兒這個妖婦,居然異想天開,離間到太平公主府上去了,還以為人人都像她一樣,眼中只有權勢地位,她居然想讓公主與她同謀,污衊相王打算以皇太弟自居、蓄積力量準備起兵……」
李隆基笑道:「上官婉兒是糊塗了嗎,連基本的陣營都會跑錯?再說這樣機密的事情,你的兄長崔湜不像是那麼口風不緊的人。」
崔滌是個單純率性的人:「我不管這麼多,這些爾虞我詐的事情我整不明白,太累。可是我確定無疑的是相王若是再不採取行動,必然會追悔莫及。有沒有上官婉兒都不重要,沒有她,也會有別的居心叵測的人,問題不在他們身上,而在於相王的存在對於韋氏一族來說就是眼中釘。這是一件你死我活的事情,我雖然不參與,可是絕不想看到我的朋友會因此受難。」
「崔九,我明白。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很慶幸。」李隆基面色凝重了一些,他的心裡有太多猜疑,他知道崔滌所說不會全真也不會全假,可若有人要利用崔滌,那便只有自己的姑母太平公主,可是她似乎並沒有理由去構陷上官婉兒。
李隆基自是年少,女人之間的情誼還是知之甚少。
「你一定想問,我為什麼要陷害上官婉兒?」那夜太平主動說起。
崔湜靜靜地等待答案。
「我和她年齡相仿,兩人都是既聰慧又美麗,從小一起長大,經歷了太多事情,你們只看到我和她風雨中並肩前行、不離不棄,卻看不到我們的勢均力敵、暗暗較勁,我們是不能並存的,無論是韋后當權,還是李唐復興。我容不下她,改朝換代更容不下她。」太平以極其平淡的語氣娓娓道來。
「可惜臨淄王不會完全相信。」崔湜看著太平的眼睛,忽然有些得意的說。
太平的目光並不避讓:「我並不打算讓他全信,他若這樣容易被蒙蔽,我和上官婉兒都不會看好他……可我知道,他心上早就有根刺了,我只是想把這根刺扎得更深一些。」
崔湜心上開始隱隱作痛。
「崔郎,你也別再糾結了,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你聽了心裡會好受些。你以為我琢磨的這些上官婉兒自己不知道嗎?她全都知道,可她早就打算犧牲自己了,她不想讓韋氏得逞,也不想今後成為別人的負累,她要的,正是李隆基的恨。」太平微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