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棋上風雲

「夢公子客氣了，軒轅灝不請自來，不知可否打擾夢公子的閒情逸緻。」軒轅灝出聲間，已經來到了夢傾塵面前，拱了拱手說道。

「世子請坐！」夢傾塵笑了笑，親自為軒轅灝倒茶。

軒轅灝也沒有客氣，坐在了夢傾塵的對面。

「世子再訪觀潮閣，不知是為了什麼事？」夢傾塵將茶杯遞到軒轅灝的面前，輕聲問道。

「軒轅灝這次來，是希望夢公子能夠對在下指點一番。」軒轅灝看著夢傾塵，誠懇的說道。

「哈」夢傾塵輕笑一身，站了起來，看著天空逐漸凝聚的陰雲，臉上不再有表情，正如夢傾塵的心一般，沒有一絲波動。

「夢公子置身江湖煙雨，無端埋沒一身曠世才能，軒轅灝不知夢公子可曾因百姓流離失所而心中有所波動。」

軒轅灝雄沉的聲音回蕩在亭子里，一旁的紅霜面色微微有些變化。

「軒轅世子立足在戰火之中，又有何意義？」夢傾塵用餘光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道「百姓顛沛流離，正是因為你們掀起的戰爭！」

急落的雨滴打在庭院的地上，雨中，兩個人平靜的話語，帶有著一絲絲的耐人尋味。

軒轅灝看了看夢傾塵，也站了起來，說道「軒轅灝從不強人所難，夢公子不願插手凡塵俗世我可以理解，我只希望夢公子能對軒轅灝指點一二，如此便可！」

軒轅灝大聲的說著，目光緊切的盯著夢傾塵的背影。

夢傾塵沒有說話，靜靜的站立著。

「轟...」

一聲雷響，早上還是晴空萬里，到現在已經是陰雲密布。伴隨著電光交擊，比之前更為激烈的大雨瓢潑而下，紅霜急忙跑進屋子裡，為夢傾塵去來一見青色的披風。

「霜姐，我們去恨斷天涯！」夢傾塵看著紅霜，輕輕的說道。

「啊？」紅霜驚呼一聲，然後難以置信的看了一眼軒轅灝。

恨斷天涯，天涯海閣最高的一層，也是夢傾塵待客最高階的禮數，不過能夠進入天涯海閣的外人都要滿足一個條件，那就是能和夢傾塵坐在一個棋桌前對弈！

顯然，紅霜根本不認為軒轅灝能和自家公子對弈。畢竟夢傾塵的威名在那裡擺著呢，軒轅灝雖然勇武過人，但是若說棋藝，恐怕當年那三十六人任何一個都能殺得他落花流水！

「軒轅世子，既然你如此盛情，那夢傾塵也不再扭捏。只要世子能和我對弈一局，夢傾塵依言自當為世子解惑！」夢傾塵看了看軒轅灝，不待任何情緒的說著。

軒轅灝看著夢傾塵一言不發，那英武挺拔的身軀筆直的站在原地，任憑風摧雨打。

「世子可有興緻？」夢傾塵輕輕的問道。

軒轅灝心中思量著夢傾塵這一舉動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如今希望就在前方，軒轅灝真的不願意放棄，咬了咬牙，點頭道「既然如此，就請夢公子賜教了！」

「轟！」

天涯海閣最高處恨斷天涯之上，夢傾塵青衣束帶，墨發飄飛，眼神平靜遼闊，軒轅灝金衣英武，臉上不見慌亂神情。

樓閣下方，紅霜墨雨並肩而立，只見墨雨那清秀的臉上滿是不屑之色，撇撇嘴小聲說道「這個軒轅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和咱們公子下棋！」

紅霜沒有說話，一雙美眸緊緊的盯視著那一抹清俊的身影，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

師夢煙緊緊的攥著拳頭，正在暗暗地為軒轅灝鼓氣。而慕容倩雪則是一臉悲戚之色，心中悵然若失。

梁夢辰站在恨斷天涯的東方，緊盯著兩人。秋月吟則站在西面，冷漠的目光微微的顫抖著。

高閣聳立，彷彿直入雲霄，就在雷聲再次響起之刻，「轟」，傾盆大雨更加激烈「嘩...」，雷光照亮兩個人的身影，就在眾人矚目之刻，軒轅灝起手了！

「啪！」黑色的棋子彷彿一個墨點滴在棋盤上，墨玉的光澤猶如軒轅灝的眼睛一般，緊緊的盯視著對面風輕雲淡的人。

夢傾塵波瀾不驚，白子落在棋盤上，與黑子遙相呼應，如同兩儀相生。

慕容倩雪站在雨中，任憑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目光注視著高閣上的人，清麗脫俗的小臉上流下的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

她明白，這場關乎天下的棋局過後，夢傾塵能陪她的時間就不多了...日後兩個人將分隔天涯，聚少離多。

「傾塵...」

紅霜目光顫抖著，小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堅定的臉上是此生無悔的決定！

「不論公子如何選擇以後的道路，我都會陪你走下去。縱然此生不可能和你相伴在一起，只要能看著你，紅霜心中就已經滿足了。」

她知道，一旦夢傾塵走出天涯海閣，那麼前路將是無比的坎坷。但是紅霜心中早有準備，無論生死，都要陪在夢傾塵的身邊！

棋盤上風雲涌動，軒轅灝久經沙場，棋路大開大合，黑子縱橫處處是磅礴手筆。

夢傾塵處變不驚，平靜的目光未曾改變，腦海中早已經忘卻了一切，只留下了一個字「棋」。

時間分秒流逝，軒轅灝雖然搶奪了先機，然而卻處處都被夢傾塵壓制。思路一時間難以展開，黑子排列縱橫好似龍困淺灘，難以施救。

「啪！」

畫龍點睛，軒轅灝改變了思路，以半篇殘局作為誘餌，意圖引誘夢傾塵上鉤。

「啪！」夢傾塵不動聲色，白子謹守方圓之間，一步步的將軒轅灝包圍。

然而，夢傾塵只是圍困，而不發起進攻，將軒轅灝的誘餌全部牽制住。同時，另一路棋子開始對軒轅灝進行大面積的圍殺，不留一絲活口。

「天下如棋，夢公子一步三算，當真是不留餘地啊。」軒轅灝再次落子，開始全力防守，同時苦笑一聲。

「啪！」夢傾塵步步緊逼，聽到軒轅灝的話，微笑著回應道「棋局就是天下局，世子想要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就要有犧牲一切的準備！」

軒轅灝臉色一紅，有些羞愧。此言正是諷刺他剛剛以百姓疾苦為理由來勸說夢傾塵的事情，軒轅灝那一點點小心思早就被夢傾塵給看破了。

軒轅灝不再說話，再次落子，棋盤上頓時變得激烈異常，大有死灰復燃的跡象。

「啪」夢傾塵不慌不忙，白子走勢由沉穩改向激進，猶如天龍降世，吞殺四野八荒。

時候已經接近黃昏，外面的傾盆大雨依舊未曾減弱絲毫，電閃雷鳴猶在眾人耳畔。

慕容倩雪飄揚的秀髮早就被雨水淋濕，就連那一身白色的流仙廣袖也被雨水打濕黏在她滑嫩潔白的胳膊上。

紅霜看著慕容倩雪，輕輕的將她扶住。心中對她真的是百般羨慕，但紅霜也知道只有她才是夢傾塵心中認定的另一半，紅霜縱有千般凄苦，也只能默默忍受。

「小姐呀小姐，我真的好羨慕你啊，哈...」紅霜心中暗暗地苦笑兩聲，眼睛里的淚花被她悄然拭去。

「啪」「啪」「啪」

激烈的落子聲在眾人耳邊鼓動，眾人心知已經到了最激烈的環節。

此刻，樓閣中卻是靜如混沌，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傳出來。眾人無不屏息以待，不知是誰在思考下一步的走法。

「是誰卡住了，難道是四弟？」梁夢辰獨自一人喃喃道，然後又搖了搖頭。

終於，「啪」聽見落子之聲，在場的所有人也都鬆了一口氣，同時夢傾塵的聲音也傳了出來。

「世子這一子下的很是精妙，我有些進退兩難了...」

一句輕輕的話卻像萬斤巨石掉落水中一樣，眾人無不訝異，軒轅灝居然能夠壓制住夢傾塵！

「夢公子太客氣了！」

兩個人忘卻了時間，忘卻了一切，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棋局之中，在不知不覺間，更書寫了一篇風雲涌動的天下棋！

「天下對於我來說只是一個羈絆，世子手下人才濟濟，又何必要我勞心勞力呢？」夢傾塵笑了兩聲，沉吟道「此局過後，夢傾塵自然會履行諾言，至於其他的還請世子放棄吧！

「夢公子放心，軒轅灝不會強人所難，只希望夢公子日後在軒轅灝危難之時能夠再施援手。」軒轅灝目光不變，朗聲說道。

「哈...此局到現在，可以終止了！」

「啪！」

夢傾塵輕笑一聲，白子飛落在棋盤上，軒轅灝的黑子就像冰山遇到烈火一般，土崩瓦解！

軒轅灝拿著棋子的手停在了半空，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將棋子放回去，站起身來對夢傾塵躬身一拜。

「夢公子棋藝通神，軒轅灝佩服...」

樓閣外，眾人聽見兩個人交談的話語，都吐出了一口氣。這激動人心的一局棋終於結束了，師夢煙看著那高聳的樓閣中飄出的青煙，眼中露出喜色。

「一百二十四手，撐到了現在也是軒轅灝的極限了。」梁夢辰身後，君無言緩緩的走來，口中輕輕的說道「看來四弟心意已決了！」

「他認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梁夢辰點了點頭，和君無言一起離開了。

夢傾塵與軒轅灝一起走出恨斷天涯，看見一身單薄的慕容倩雪，夢傾塵寵溺地揉了揉她濕漉漉的秀髮，嘴角微微的翹起來「傻丫頭...」

「傾塵..」慕容倩雪眼神迷離，輕輕的呼喚了一聲之後，直接倒在了夢傾塵的懷裡。

夢傾塵橫抱起慕容倩雪，背對著軒轅灝平靜的說道「軒轅世子請先休息，少時我會派人去請世子。」

慕容倩雪已經昏迷，他雖然臉上沒有任何的慌亂的神色，但是心裡的那深深的疼痛卻是無法釋懷。所以他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慕容倩雪，而不是軒轅灝。

「夢公子請..」軒轅灝點了點頭，摟著師夢煙笑著說道。

夢傾塵沒有說話，抱著慕容倩雪離開了。

當他離開后，軒轅灝才輕輕的吐出一口氣，緊繃的身子也鬆懈下來了。

「灝，你怎麼了？」師夢煙看著他那副樣子，不解的問道。

「夢傾塵，此人若是我們的敵人，恐怕我們早就身亡在戰場上了。」軒轅灝抹了一把汗水，低聲說道「此人的才學根本不只是棋藝和心機那麼簡單的！」

「不會吧？」師夢煙難以置信的看著夢傾塵離開的方向，她還是第一次看見軒轅灝如此高的評價一個人。

「怪胎，真是個怪胎！」

觀潮閣中，夢傾塵拿著手帕輕輕的擦拭著慕容倩雪娟秀的小臉，那輕緩的動作滿滿的充斥著夢傾塵對眼前這個丫頭的憐愛。

那深邃深情的目光彷彿穿越了時空，回到了幾年前。他從寸心棋海回來的那幾天，悶悶不樂，他時常在想為什麼天下小，小到他連一個對手也找不到。

那時的夢傾塵正值少年輕狂，意氣風發，但是卻意外的敗給了眼前這個丫頭。

「我們比一比，你不是說天下沒有對手嗎？」慕容倩雪稚嫩的聲音回蕩在他的腦海里。

「比什麼？」

「琴，如果你輸了，等到你完成了使命之後就和我一切歸隱山林，做回自己！」恨斷天涯之上，少女一臉的陰霾，那時她不過十四歲。

「好！」

夢傾塵回想著那時的情景，不由自主的笑出了聲來「哈...」，骨節分明的手撫摸著慕容倩雪白皙細膩的臉，柔和的目光將榻上的人盡數包裹住。

「倩雪，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人生下來能夠選擇自己的身份，那我情願做一個普通人，至少能夠一直陪在你身邊...」

寂靜的觀潮閣中，回蕩著夢傾塵充滿歉意的話。

其實從他介入軒轅灝和平疆域的戰事時，他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這天涯海閣，終究還是留不住他啊！

夜色悄然而降，軒轅灝在聽濤閣中靜靜的等待著夢傾塵。

此時，紅霜來到，輕輕的敲了敲門，對裡面說道「軒轅世子，公子正在星浪台等你和煙姑娘，他叫我來請你們去。」

軒轅灝聞言和師夢煙對視一眼，笑著回應道「既然如此，勞煩姑娘了..」

「世子客氣了，請吧。」紅霜不卑不亢的說著，腳步輕移，將道路給兩個人讓出來。

三個人一路緩緩的朝天涯海閣的南方走去，只見夢傾塵坐在那裡，前方是一堆篝火，墨雨正前竄后跳，好像非常開心。

「公子啊，怎麼還沒好啊，我都要餓死了...」墨雨跳累了，坐在夢傾塵的身邊，小嘴嘟起，看著那被烤的金黃的魚，她都快流口水了。

「公子，軒轅世子和煙姑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