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政府與朝廷 下
清光緒五年3月30日早上,北京東堂子衚衕總理各國事務衙門。
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毛昶熙匆匆走進碩恭親王奕訢的衙門大堂。
「俗禮免了。」碩恭親王奕訢坐在公案后,擺了擺手不讓毛昶熙打千行禮,「旭初,何事如此匆忙?」
「王爺,我大清駐日欽差正使何如璋,剛剛遣人送來日本國外務卿寺島宗則遞來的國書。」毛昶熙邊說邊遞上國書。
「倭人又要做甚?」奕訢拍了拍手邊的日本國書,皺著眉問道。
「據何如璋大人所奏,日本國向我大清所遞交國書的主要內容是,他們將在今年4月4日廢琉置縣。時間也就是4天之後。」
「哦..連大清的藩國都敢吃了,怎麼著,倭國這是要跟大清對著干呀!」奕訢轉身將手邊日本國書遞給了身旁的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完顏崇厚,「地山,你也是通曉洋務,去過法蘭西和俄羅斯跟洋鬼子們談過判的能人,這事你怎麼看?」
完顏崇厚接過國書看后,轉了轉眼珠,拱手答道「王爺,奴才以為,琉球區區一個番邦屬國,得與失著實無足輕重,而左中堂在伊犁的戰事卻事關我大清西北門戶,門戶與藩屬之間,自當以門戶為重。另外,同治十三年清日之間對琉球早有定論,日本此時再起事端,完全就是他何如璋辦事不利,未能防微杜漸所致,應該參他。李中堂保舉何如璋做的駐日欽差正使,也有不查之責!」
「旭初,你是做過清流領袖的,這事你怎麼看?」奕訢轉身對毛昶熙問道。
「王爺,下官以為此事萬不能答應,若對日此例一開,非但琉球不保,連台灣必定被日覬覦。同治十三年,日本人就借口琉球漁民被殺入台,那時琉球尚屬我大清藩國,日本就敢恣意妄行。若今日讓日本廢琉置縣得了琉球,下官實在不敢想台灣日後之事。」毛昶熙躬身答道。
「毛大人過慮了!」完顏崇厚盯了一眼毛昶熙之後,拱手向恭親王說道:「同治十三年日本人侵台,我大清君臣尚在廷議未有定論之時,英國人不就主動站出來了么,英國公使威妥瑪主動出面,幫我大清逼迫日本人退出台灣,最後我大清也不過花了點銀子就收回了台灣。我看今日琉球之事,英國人不會不管,我大清完全可照此舊例辦理。」
「完顏大人,我大清可不是花了一點銀子,《北京專條》是賠了日本人五十萬兩!王爺,那時是那時事,今日是今日事,英國人未必總為我大清出頭。若今日縱容日本人吞併琉球,則他日台灣亦將不保!這可是喪權辱國大事,沾惹上此事可是要留千古罵名的,王爺,您萬萬不可答應!」毛昶熙雙膝跪地,俯首說道。
「毛昶熙你什麼意思,你怎知英國人未必出面!你可曾試過!你一味講琉球重要,你可知大清與俄國人在伊犁就要打起來了,王爺可是拿著頂戴保舉左中堂,左中堂也是抬著棺材去新疆。值此多事之秋,再因區區藩屬之事,棄門戶之變不顧,你吃罪的起嗎!」
「糟了!我忘了塞防海防之爭背後是誰了。」毛昶熙趴在地上覺得自己脖子冷嗖嗖的,「這可不行!」
「王爺、大人!」毛昶熙直身拱手道,「下官不是不知塞防海防孰輕孰重,只是剛才王爺問下官以清流身份怎麼看,所以下官站在清流的立場回稟王爺。請恭親王爺,完顏大人恕罪!若是以下官的身份來看,自然是塞防重於海防!既然事關海防,總理事務衙門就不能讓李中堂抽身事外,要戰要和,應該讓李中堂先說怎麼辦,而不能讓李合肥看總理事務衙門的熱鬧。」
完顏崇厚看了一眼恭親王,「毛大人,李中堂要和怎麼辦?」
「監察御史、翰林院,太學的清流們,下官頗有交集」毛昶熙俯身答道。
完顏崇厚朝恭親王微微點頭,「李中堂要戰怎麼辦?」
「如要戰,朝廷早有定論,海防事宜歸北洋,他李合肥不是把持天津機械局,江南製造局,還插手福州船政局么,讓他出人出力!至於銀子,朝廷也有定論,海防讓北洋自籌。西北和琉球,無論先來後到,還是輕重緩急,朝廷都應以左中堂為先」毛昶熙答道。
「哈哈,無妨無妨,事關國事,茲事體大不可不察,旭初你快快起來,本王明白。」奕訢笑著走到毛昶熙身邊,將他攙了起了。
「王爺,奴才聽了毛大人的話,也深以為是。此等軍國大事,何不讓李鴻章大人代為處置呢?」完顏崇厚媚笑道。
「也對,旭初,那個李中堂不是常常自詡是辦外交的能手么,讓他上個摺子,問問這事他怎麼辦!」奕訢摸了摸唇上的短髭,「地山,這麼做是不是折了你這總理各國事務大臣的面子呀?」
「王爺您聖明,奴才覺得李大人既然兼著北洋大臣從事洋務,此事問李大人,理所應當!更何況李大人乃我大清國的股肱之臣,他說的意見,就是太后和皇上也要聽得,能聽聽李大人的意見,奴才臉上也有光的。」
「地山你這番公忠體國之言,可也要說給宮裡聽聽,莫要埋沒了你一片忠心」。
「王爺聖明,奴才現在這就回房寫摺子去!」完顏崇厚說完向奕訢打千告禮退下。
完顏崇厚走後,毛昶熙看了一眼奕訢,低頭咬了咬牙,從袖口再抽出一份奏摺,舉著奏摺跪在地上,痛心疾首的說道:「啟稟王爺,下官彈劾大清駐日欽差正使何如璋在日期間有失國體。據駐日欽差副使張斯桂奏報,欽差正使何如璋在日期間,四處抱怨日本天皇所辦國宴的食物粗鄙不堪,因正使何如璋食量極大,每赴國宴常食十餘人份懷石壽司,常言其如未能飽食則將痛不欲生而死,故日本國的報紙常將其稱為滿豕欽差使。」
「經查副使張斯桂所言屬實,何如璋所為有損我大清天朝上國國體,有損我大清欽差的臉面!王爺,下官的奏摺在此。」毛昶熙雙手托著奏摺,叩首道。
奕訢接過奏摺,翻看了幾眼,怒道:「丟臉丟到倭國去了!這種蠢豕豈能再為欽差大臣,以你總理衙門行走的名義,再給我彈劾何如璋保護大清藩屬不力,喪權辱國!摺子都速速遞進宮裡去,立刻請旨查辦!」奕訢一臉怒容的說道。
說罷,奕訢拍了拍毛昶熙肩膀笑道,「這張斯桂也是旭初你的同鄉吧,當真是在倭國用心辦差!後面你寫個摺子,保舉他個欽差正使。」
「王爺聖明!」
1879年3月30日,傍晚。倫敦威斯敏斯特,白金漢宮西北角二樓,維多利亞女王卧室。
維多利亞女王將兩份電報遞給了自己蘇格蘭男僕約翰-布朗。
「約翰,這份是維基昨天發來的電報,想要為我那淘氣的鱷魚外孫,聘請英國的私人家庭教師。這份是今天中午發過來的電報,同樣還是關於我那外孫私人家庭教師的事情,不過,今天這份電報維基著重講了,她想聘請什麼樣的私人家庭教師,維基想要給我的外孫請物理、化學、工程學、造船....方面的私人教師。天呀!」
女王搖了搖頭,半是抱怨的說道,「我記得前些日子,維基剛寫信給我訴苦,說她這個皇儲妃快沒錢?」
「是的,德琳娜,長公主的那封信,我還記得在你化妝台左邊第二個抽屜里。」約翰-布朗回答道。
「那這算什麼?」女王指了指布朗手中電報,「大風刮來的?」
「如果站在長公主的角度,她的確想讓這些私人家庭教師被大風刮到太子宮去。」約翰-布朗揚了揚手中電報,「長公主只說想聘請什麼人,可對聘請的費用,卻一個便士的傭金都沒提。」
「約翰,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阿爾伯特和你,都對長公主夫妻寄予厚望,一直希望他們能將英國的自由主義思想帶給普魯士。」約翰-布朗指了指手中電報,「能讓英國人去德國宮廷教書,這一直都是阿爾伯特的夢想,德琳娜,長公主現在給了你一個實現阿爾伯特夢想的機會。」約翰-布朗一臉深情的對女王說道。
維多利亞女王同樣微笑的看著自己的男僕,「好吧,明天我會請迪斯雷利首相討論這件事,這份聘金我出了。約翰,幫我盯緊這件事!」
1879年3月30日,入夜。波茲坦太子宮門口。
喬伊與皇儲妃一起站在門口,準備迎接自己的父親回家。夜幕中,一輛馬車疾馳而來,不等馬車停穩,一個穿著三件套禮裝,頭戴禮帽的高個子男人跳下馬車,一臉笑意的疾步上前,張開雙臂抱起了喬伊,問道,「小喬伊身體好了么?」
「弗里茨,喬喬完全好了。」皇儲妃笑著對丈夫說道。
「讓爸爸看看我的小喬伊」腓特烈皇儲一手抱著喬伊,一手用力摸弄著喬伊頭髮。喬伊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笑聲中,喬伊仔細的觀察著自己的父親,整整齊齊中分式的金褐色頭髮,黑色眼睛和一臉濃密的絡腮鬍子,典型的高地德國人外貌。父親的身高以現代德國人的標準來衡量,也算是高個子,而繼承祖母身高的母親還不到父親的肩膀。
腓特烈皇儲一手抱著喬伊,一手擁著皇儲妃走進了太子宮。
「維基,父皇的侍從大臣亞歷山大親王下午替父皇傳話,說小喬伊如果好了,父皇想見見喬伊」
「好的,這事我來安排。」皇儲妃笑著答道。
腓特烈看了看好心情的妻子,「有什麼開心事?」
皇儲妃瞧了一眼喬伊,笑著說「喬喬用他攢下的300金馬克的零花錢跟我打賭,他說他至少可以接受6門家教的輔導,而且最終考試成績還能得1分。我就跟喬喬他賭了」
「300金馬克?好吧,要是我們的小喬伊沒拿到1分,不但會破產,而且我還會告訴霍亨索倫堡的錫格馬林根侯爵,讓他不給匹諾曹喬伊發啤酒節的邀請」腓特烈跟喬伊輕輕碰了下腦門。
喬伊心道,爸爸你這算落井下石么......
「維基,最終決定給小喬伊請家教么,家教老師的名單擬好了嗎,我去柏林上班的時候,也去拜訪這些家教老師。」
「弗里茨,名單擬好了,是喬喬自己擬的,全是英國人,我已經發電報給母親大人幫忙了。另外喬喬的教育也不全是家教,喬喬除了接受家教,同樣還會去中學上學。」
「這算什麼安排?」腓特烈詫異的看著自己的妻子。
「親愛的,我們晚上再說,到時我還要告你兒子的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