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章:在世仙人
若說起皖中郡最有名的山,那必定是黟山無疑了。黟山,因峰岩青黑,遙望蒼黛而名,山脈沿北東向南西展布,綿亘數百里,越京城南邊的十多座小山峰便是它的余脈。
這些小山峰高度一般,山勢也算不上陡峭,便成了那些修仙修道者的福地,百餘年來,這十多處山峰建起了不少的道觀、寺廟,玄清觀正是其中之一。
玄清觀位於城南郊外,格局不大,只有兩殿,但觀內青松高樹,清幽僻靜,加之山霧彌上的一層朦朧,倒也符合修道者追求的「清靜無為、離境無為」。
這天,一向冷清的玄清觀卻是熱鬧了起來,正殿外一眾人在門前排起了冗長的隊伍。這群人衣著樸素,看樣子皆是些越京城裡的老百姓,而他們的臉上各有神情,似乎都在等待著什麼,有期待、有疑慮,江小白也在其中。
昨夜裡,在聽完蕭能守的彙報后,江小白便決定到這散布消息的玄清觀打探打探虛實。此回他特地喬裝打扮了番,混跡在了這群前來求葯的人群之中。
儘管是一大早就趕到了玄清觀內,但排在江小白前頭的仍有七八餘人。站他身前的是位中年男子,個子算不上高,不時地便會踮起腳尖或是側身去查看排隊的情況,看上去很是著急。
江小白拍了一拍他的肩膀,啞笑道:「老哥,莫心急,再怎麼看,這排隊的人也不會少呀。」
中年男子回過身,焦急道:「老弟,你說能不急嘛,我弟就等著這仙人的葯救命呢!」
「你真相信那仙人降世之說?」江小白有些驚愕地問道。
中年男子肅然道:「老弟,這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況且...我弟得了那怪病後,看了許多的郎中也醫治不好,我這回算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只要這仙人的葯吃不死人,總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糟糕。」
沒想到這中年男子長得挺憨厚,說起話來倒有幾分哲理,江小白怔了一怔,點頭道:「也對。」
中年男子忽地嘆了口氣,又道:「只是不知這仙人的葯要不要銀子,家裡為了給弟弟治病已是沒有多少錢銀了...」
江小白沉下眸,這番話正是他此次前來的原由。
古話有說「亂世不見僧,盛世不見道」,玄清觀在京城郎中一籌莫展之時,向百姓散步仙人派葯之說,到底是真有高人出山救世,還是想藉此牟利?
在看這派葯的正殿,不僅大門緊閉,且有兩名道童一左一右把守著,此前江小白便已察覺到,這兩名道童不是一般的道人,而是練家子,弄得如此森嚴,難以不令人生疑。
這時,一道門聲響起,第一位進入正殿領葯的老婦人已從里走了出來,手裡捧著幾副葯,滿臉的欣喜之意。還排著隊的眾人霎時就圍了上去,急問道:「大娘,如何?」
老婦人激動道:「仙人!在世仙人!有救了,都有救了!」
即有一人又問道:「大娘,這葯...收銀子嗎?」
「不收,不收,仙人不要一分錢財!」老婦人雀躍道,話罷,便是不斷地嘮叨著「有救了,有救了」的話?,屁顛屁顛地跑下了山。
眾人聽得老婦人如此一說,頓時振奮了不少。過後,陸續有人領了葯下山離去,而他們的神情皆與老婦人一樣,欣喜、激動,嘴裡直呼在世仙人。江小白見此,心底多了幾分疑慮的同時,更是好奇那正殿里的情形。
大致到了晌午之時,終是輪到了江小白,經過兩名道童的審視、應允后,江小白推開殿門,就見這玄清觀的正殿雖是不大,但卻布局精緻,雕刻極細。
殿內共有六柱,連同殿壁刻有仙鶴、靈芝、八卦、青牛等道教圖案,殿中左右分別置有一尊丹爐,神台上供奉著道教三清,神台下還坐有一人,卻不是什麼道骨仙風的形象,而是位衣著破爛不堪,手持旱煙桿,歪坐在蒲團上的四旬男子。
江小白微有些詫異,對方已開口道:「閣下似有些不同?」
未等江小白回話,男子又接著道:「不像是尋常百姓,該稱呼你為少俠才對?」
江小白心下一震,但還是鎮定地道:「仙人說笑了,我就是隨鄉親來一起領葯的,家中大哥身患怪疾,還望仙人賜葯。」
四旬男子笑了一笑,緩緩地吐出一縷煙圈,慢條斯理地道:「你雖蜷縮著身軀,步伐卻矯健有力,喬裝打扮的倒是不錯,還特地收斂了自身內力,可惜還是瞞不過我的眼睛。」
江小白掀開頭罩,淡笑道:「看來閣下也非等閑之輩。」
男子歪頭笑道:「當然,我是仙人。」
「哼,裝神弄鬼!」江小白說罷,身體猛然發力,右手呈爪,倏地沖了上去,僅僅兩步已是到了神台前,朝他抓了過去。眼見江小白大手將至,四旬男子卻是不慌不忙地吸了口煙,旋即身子一抽,瞬息之間閃了過去。
一招擊空,江小白化爪為拳,承接而上,而對方卻在他還未出手之際,便以閃到了三米外遠,令他撲了個空。
「這般年輕就有如此身手,不錯。」四旬男子斜倚在樑柱上,抬起手中的煙桿,漫不經心地道。
江小白心底一驚,方才他的突襲可說得上是出其不意,不可謂不快,可眼前這位男子卻以更快的速度躲開了他的兩次攻擊。
「好快。」江小白暗自嘀咕了聲,不敢再有保留,當下使出全力,運勁於臂,雙腿一左一右相繼邁出,三道卦象身法相結合,再次沖了上去。
江小白聲勢迅猛,步伐極其詭異,乍一看猶如人影四現,霎時間分不清是從哪方向而來。這一次,四旬男子不再是淡定自若,江小白起步的瞬間,他眼中閃過了一絲驚異,就在拳頭將要襲來之際,卻見他步伐左右邁出,亦以一種奇怪、詭異,如同鬼魅一般的身法躲了過去,同時還扣住了江小白的手。
「你究竟是誰!」
「秦岳是你什麼人!」
二人同時開口,都互自從對方眼中讀出了驚訝,江小白大感震驚之下,忽地感到一粗糙的手指正撫摸著自己的手掌,霎時一股怪異感油然而生。
「變態!」江小白一聲怒斥,連忙抽出被扣住的手,退至一旁。事到如今,他心底早已說不清有多詫異,因為方才對方所使的不是別招數,正是秦岳所授身法中的第四道卦象步伐,不僅如此,還道出了秦岳的名字!
四旬男子呵呵一笑,搓了搓手道:「我是名算命先生,你可以稱呼我為李老闆。」
「老闆??這牛逼吹的...」江小白心底白了一眼,隨即警惕道:「所以你剛是在給我算命?」
李老闆反問道:「不然呢,難不成你以為我有龍陽之好?」
「那你可算出了什麼?」江小白眯眼道。
對方沒再說話,而是掐指卜算了片刻,緩緩念道:「富貴又何為,閑情原不移。一朝奸黨陷,仇憤尚流離。」
話音一落,江小白已是驚嘆不已,短短的幾句詩詞,已將他所經歷過的事一言蔽之。
「真有這麼神?!」江小白不禁暗襯了句,便又聽李老闆繼續道:「此役你是為了差事而來,你在調查越京城怪疾一事,也在懷疑玄清觀派葯有貓膩。」
「這也是算出來的?」江小白瞠目道。
「這是我適才看到你腰掛的令牌還有你的行為所推斷出來的。」李老闆吸了口煙,淡然道,「白虎衙,還不錯。」
「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只需知道我不是你的敵人,玄清觀所派發的葯也沒有問題就行了。」李老闆淡笑道。
江小白眼眉微楊:「此怪疾幾乎全京城的郎中都束手無策,我該如何相信你所說?」
「郎中們無法解決,那是因為百姓們根本就沒得病,而是中了一種毒,一種無色無味的毒。」李老闆笑說道,「尋常的郎中又怎會解這種毒呢。」
「你是怎麼知道他們不是生病而是中毒?」江小白狐疑地道。
「是我一位朋友告訴我的。」李老闆始終掛著一副淡淡的笑意,似乎絲毫不在意江小白的質疑,淺笑道,「當然這玄清觀派發的解藥也是她所制,只是她不願露面,便托我把葯派給世人。」
「下毒者是誰,這般做的目的又是什麼,是通過何種方式下的毒?」江小白接著問道。
「這一層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是幫忙派葯罷了。」李老闆攤了攤手,道,「好了,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也該說說秦岳是你什麼人了。」
江小白眼珠轉了轉,嬉笑道:「你既然是算命先生,那自然能夠算出來,又哪用得著我說。」
「你!」李老闆神情一愣,旋即笑罵道:「好一個臭小子,我遲早會知道的,咱們有緣再見!」話罷,便是縱身一躍,消失在了江小白眼前。
江小白連忙打量了一番四周,卻發現正殿內已再無他的身影,便急喊道:「喂,那剩下的葯和外頭的人怎麼辦?!」
僅聽遠處傳來了句「自己惹出來的攤子,自己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