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獵鬼(下)

第五章 獵鬼(下)

灰袍道士點點頭:「聽說這位差爺正押送一名重犯入省城,不知那位重犯在何處?」

我忙附和:「對啊對啊…他一直在官爺屋裡呢!」

捕快臉色一變,立刻否決:「不行,本官差都說了他是重犯,而且是個極其危險的人,若是放了出來,萬一傷人怎麼辦?」

「又沒叫你解開手鐐腳鐐,只需在額頭抹血就行了。再說有官爺您在,我們也都不怕。」白衣女子媚笑道。

「這…」捕快面色陰晴不定,看得出他還是想反駁,但卻也無從反駁。其他人都漸漸面帶疑色的看著他。

灰袍道士道:「不知官爺到底在為難什麼?」

捕快咬了咬牙:「可以!我去把他帶出來,但是除了往他額頭抹血,你們不可以再耍其他花樣。快點解決,本官還要趕路呢!」說完他風風火火要往後院去,白衣道姑也一併跟去了。

我忙道:「我去棚中捉公雞過來!」抬腿就要走。

「不忙。」灰袍道士道:「等他們回來再說。」說完便閉目養神。農夫也點頭:「對對,這種情況還是不要單獨行動比較好…」我想了想也有道理,畢竟我自己還沒有洗脫嫌疑。

空氣又安靜了下來。

「不知——」灰袍道士忽然道:「夫人得的什麼病?」

一瞬間,氣氛又變得奇怪起來。明明是大白天,卻無端令人感覺陰沉。

「賤內偶感風寒而已,不要緊,就是見不得風。」農夫憨厚的笑道。

灰袍道士沒有再說什麼。

不久,傳來參差不齊的腳步聲。一隻藕白妙手掀開帘子,白衣道姑率先走了出來,其後現出一個頭罩布袋的人,只見他手腳都被銬住,走路有些蹣跚,脖子上還押著一柄明晃晃的大刀,隨後捕快也跟了出來。

「天哪!」農夫感嘆道:「手腳銬住不說,連頭都要罩住。這個犯人是什麼凶神惡煞啊?」捕快瞪了他一眼,農夫連忙閉嘴。

「先前已經說好了。只要給他額頭上擦點雞血就行了對吧?來吧,血呢?」捕快看著灰袍道士。

灰袍道士看著我:「我們一起去取血。」我點點頭,便帶著他去到雞棚,他挑選了一隻最雄壯的公雞,隨後我們又回到前廳。

此時,捕快已經取下了犯人頭上的布袋。只見這位犯人滿臉傷痕,眼神中都是恐懼,嘴上竟然還塞了布條。

「有這個必要嗎?」白衣道姑媚笑道:「差爺如此霸道,一點都不像官家風格呢!」

犯人嗚嗚想說什麼,他脖子上的大刀則動了兩下,他眼神變得更恐懼了。

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對。

捕快厲聲道:「啰嗦什麼?還抹不抹血?」

灰袍道人倒沒說什麼,很利落的取出匕首割了雞冠,鮮紅的血液流到了瓷碗中,期間我和農夫夫妻都躲得很遠,生怕惡鬼忽然現形傷人。隨後,道士用食中兩指蘸取了雞冠血,迅速塗抹到犯人的額上。

其他人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

然而,沒事發生。

「怎麼樣?說了與我無關吧?」捕快冷笑道:「好了,你們趕緊都抹點,完事好趕路。」

「等一下!」灰袍道士忽然道:「如果被惡鬼附身的人受了雞冠血,惡鬼會從其口中逃逸。所以,你必須取下它口中的布條。」

捕快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我看到明晃晃的汗珠從他額頭溢出,局勢一下變得劍拔弩張。他又將架在犯人脖子上的那把刀往下押了押。

我見情形不對,忙道:「要不,先驗其他人吧?」捕快明顯鬆了一口氣,灰炮道士沒有說話,似乎正在考慮。

農夫卻忽然說話了:「其實,我一直覺得不對勁。這裡根本沒人有理由放出惡鬼,從頭到尾都是這道士自說自話。我聽說,這附近有一夥山賊,專門打劫過路商旅。說不定…」他頓了頓,直視灰袍道士:「說不定你根本就是山賊假扮的,你只是想拖延時間,讓我們都困在這裡。然後等天一黑,你的同夥就會到這裡來搶劫我們!」

眾人皆心頭一驚,他說的似乎很有道理。捕快立刻將刀指向道士,恨恨道:「早就覺得你這道士裝神弄鬼,原來打的這個算盤。搶到你官爺頭上來了!今天你乖乖投降就罷了,要是敢反抗本官就替天行道!」

灰袍道士冷冷看著他,並不為所動。氣氛降到了冰點。他轉身看向農夫:「現在不是我拖延時間,而是你拖延時間。若大家配合,這驗證惡鬼的手段只消半柱香的時間便可結束。若你坦蕩,又何須這許多言語?說起來…」道士忽然轉向農夫妻子,「尊夫人也不太對勁,總是躲在你身後,一直沒說見她說過話。據我所知,體弱得病之人陽氣最弱,易受邪魅侵體。不然先驗證一下尊夫人何如?請尊夫人取下頭巾,隨意抹抹,也不費事。若是大家都沒事,再拿我問罪便是!」

我看了看農夫,他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兇狠。我不禁向後退了好幾步。捕快緊緊握著刀看著門,似乎在思索什麼。犯人則驚恐的看著頭側的刀,時不時用渴求的眼神看向道士。

我正不知所措之時,白衣道姑忽然看著灰袍道士:「你剛才為什麼要說謊?」她此言一出,眾人皆驚。白衣道姑指了指犯人口中的布條:「惡鬼並不會從被附身之人的口中出來,你為什麼要騙他?」

捕快聽聞此言顯得很激動,他忽然推了犯人一把,犯人踉蹌兩步差點摔倒,灰袍道士想去扶他,卻被捕快的刀逼得只能後退。捕快將犯人押到堵住大門的桌子旁,隨後轉身舉起明晃晃的刀對著灰袍道士道:「你這道士不懷好意,本官差不陪你玩這捉鬼遊戲了。我現在就要走,看誰敢攔我!」

農夫眼珠轉了轉,對所有人道:「這道士很有問題,他說謊騙大家,一定是想幫這個犯人,他真的很有可能是山賊的同夥!我看大家別再聽他的,一起趁白天走掉。」

我的汗也出來了,不知道該怎麼辦。其實,我也感覺捕快和農夫都怪怪的,但是他們的懷疑也不無道理。我又看看白衣道姑,她的臉上似乎掛著隱隱的笑容。

灰袍道士望了望天,眉頭皺了起來。半個下午已經過去,惡鬼的力量會變得越來越強,而現在形式卻變得如此複雜,到底該怎麼辦呢?

捕快已經行動了,他和農夫互望了一眼,兩人似乎達成了默契,同時去搬桌子,想打開大門就此離去。這樣將會有四個人同時離開旅舍,惡鬼有很大幾率就此逃離。

灰袍道士將盛有雞血的碗交給我,便立即上前阻止。他身手矯健,想去拉開犯人,四個人就此扭打成了一團。我不知所措,想上前又不知該去拉誰。白衣道姑也沒有動,她只是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道士雖然捉鬼的功夫厲害,但畢竟只是對鬼。捕快和農夫都有針對他的意思,不一會兒,道士就敗下陣來。捕快一腳重重踢在道士胸口,道士踉蹌了幾步向後摔倒,我連忙去扶他,農夫又趁亂推了他一把,結果道士撞到我身上,把碗也打翻了。隨後捕快便打開了門,押著犯人離開了旅舍,走前還狠狠瞪了道士一眼。

農夫看著他沿門前山道離去,隨即也轉身扶住自己的妻子,出門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我眼睜睜看著他們四人離開,嘆了口氣將道士扶起來:「大師,他們都走了,怎麼辦?」

灰袍道士喘了口氣,看著白衣道姑:「煞氣,煞氣消失了嗎?」

白衣道姑轉頭看著我,張口欲答。

捕快扯著犯人連推帶跑,直走了幾里路才停下來。他將犯人推倒在地,罵罵咧咧的靠在樹上喘氣。犯人嗚嗚直叫,捕快踢了他一腳,一把扯下他口中的布條,罵道:「號,號什麼號?他媽的真晦氣,住個店還能遇到鬼,險些露餡!」

犯人一邊喘氣,一邊哭喪道:「你還要綁我到什麼時候?」

「官爺,」捕快橫笑道:「急什麼?你放心!只要能順利到達邊關,我會放了你的。」

犯人哀求道:「你偷了我的身份,我現在又不是你對手,你帶著我也麻煩,不如就此放我去吧!」

「那不行!如果我放了你,官府不久就會知道我跑了,到時海捕文書一下來,我還走得掉?」捕快冷笑道,舉起刀指著犯人:「官爺,起來吧!上路!」

此時,農夫正拉著他妻子沿著另一條路狂奔。跑了沒多遠,他那病懨懨的妻子卻生龍活虎起來,一把扯下頭巾,用粗獷的嗓音道:「媽的,真懸!幸好跑掉了,不然讓官差看見我這副樣子,那還怎麼說得清!」只見這個「農婦」竟然滿臉鬍渣,並且有喉結。

農夫邊跑邊道:「都怪那個道士,要不是他,我倆今晚還能再休息一下。現在又要跑路!包袱也沒拿,什麼都沒有,今晚住哪裡都不知道!」

「算了」他的同伴道:「其實昨晚看到官差我就想跑,但是半夜走又太可疑。現在總算跑出來了,先到下個縣看看,實在不行我們想辦法逃到關外算了,那裡總不可能還通緝我們吧?」

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不再說話,咬牙繼續狂奔。

日暮,旅舍,大門緊閉。

我手腳都被綁住,蹲在牆角。灰袍道士倒在雞棚旁邊,腦袋上有血跡。白衣道姑則站在我對面,臉上掛著淡淡笑意。

「你就是那個幫凶?你為什麼要幫惡鬼?」我冷冷看著她。

「我沒有幫它,揭開鎮魂符的時候我就已經滅了它,早就沒有惡鬼了。」

「原來你這麼厲害,可惜沒用在正途!」我嘆道。

「不是我厲害。道士本也不必這麼麻煩,誰讓他非要超度惡鬼呢?」道姑笑道:「現在我只要殺了你,再栽贓到道士身上說他招搖撞騙,一切都不會有人知道。而這裡所有的錢,都屬於我了!」

我恍然…

「其實道士之所以騙捕快,是因為他動了惻隱之心,他看出犯人有冤,所以…如果不是這樣,你未必能得手」我嘆道。

白衣道姑笑道:「這可怪不了我。抓鬼與救人,只能選一個!」

「好了,你該上路了。」白衣道姑走近我。

「我還有一個問題」我看著她的眼睛。

「說吧!」

「你也看到了,這荒山野嶺的,往來的都是些江湖人,不乏流寇神棍之流,極不安全。我這旅舍,又沒有保鏢,我若沒有一點防身之術,如何能生存下去呢?」我淡淡道。

白衣道姑皺眉看著我,似乎陷入了思考。

「太陽,終於落山了!」我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感嘆道,眼角閃過一絲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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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不到結局的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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