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21.21.

?店夥計將顧淵扶到屋內,跑去為他倒了一杯熱水,他還記得昨日顧淵與易先生一同來過此處,便跑上樓去敲了易先生的房門,將他請了出來,只說是昨日同他一塊來的那位年輕公子出了事。

易先生匆匆忙忙跑下樓來,他見顧淵坐於桌旁,衣服髒亂不堪,頸間還有一道青紫勒痕,不由得嚇了一跳,問:「顧少莊主,你這是怎麼了!」

顧淵抬首看他,聲音仍有些發悶,細看之下他連眼角都是微微泛紅的。

易先生不明白他究竟出了何事,自然不知該從何安慰,只得靜靜默立於一旁。

「易先生。」顧淵低聲與他道,「我已決定回去了。」

易先生顯是甚為驚喜,點頭答道:「顧少莊主,你想開了便好。」

顧淵卻垂下頭去,絲毫不像是看開了的樣子。

他仍是覺得黎穆手上隱現的黑氣太過古怪,甚至於有些可怕,細說起來,自從得了那把其風劍之後,每次黎穆性情暴躁,便是那黑氣湧現之時,這之間應當是有些關聯的。只是現今黎穆已怪罪於他——顧淵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黎穆今後如何,都與他無關了。

易先生囑託店夥計為顧淵取來熱水等物,又以術法為他療了傷,顧淵脖子上的只是簡單的掐痕,稍一處理便已恢復了原樣,此時天色已亮,易先生將東西收拾妥當,便與顧淵說:「顧少莊主既然打算回去,那老夫現在便去準備。」

若是平常,顧淵或許還會勸易先生一句不必著急,現今他滿腹心事,怔然望著桌面許久,全然不曾注意易先生已經離去。

終於他從呆怔中回過神來,這一間屋子裡便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他輕輕揉了揉自己的脖頸,上面的傷痕早已消失不見,方才所發生的一切也只如夢境一般。

顧淵嘆一口氣,事到如今,再如何後悔也是沒用的了,離了黎穆,好歹自己的生活還能夠步入正軌,或許……這倒也是一件好事。

他見困著賀潺的鏡子正置於柜上,忍不住走了過去把鏡子拿起來,念了咒訣,將賀潺自鏡中喚了出來。

鏡中白霧散去,賀潺見喚自己出來的人是他,很快便回過神來,苦笑一聲,道:「顧少莊主。」

顧淵顯是微微一怔,不由問:「你方才叫我什麼?」

「易掌門已與我說過了。」賀潺愧疚不已,「顧少莊主,先前怪我眼拙,我實在不曾想到尹千面竟真的摔死了。」

顧淵道:「這怨不得你。」

便是如黎穆欒君等尹千面身邊親近之人都將他錯認了,更何況是與尹千面並不相熟的賀潺呢?

「這些日子你裝作尹千面與那些魔頭待在一處,實在是辛苦你了。」賀潺想了想,又說,「易先生說你不肯他立即為你澄清身份,許我冒昧問上一句,你為何不肯……」

顧淵道:「我已決定回去了。」

賀潺倒顯得訝異,他沉默片刻,似是不知該再說些什麼才好,過了片刻,他方才猶豫開口道:「顧少莊主,有一件事……我總覺得那叫欒君的魔修有些古怪。」

顧淵蹙眉問:「什麼古怪?」

「我在這鏡中雖不知外界如何風雲變化,卻大致能察覺得到時間的,那欒君已抓了我許久,卻一直到那一日才將鏡子交給你們,好似他方才捉住我一樣。」賀潺道,「我想不出他究竟為何如此。」

顧淵聽賀潺如此一說,倒的確覺得有些古怪。黎穆總想著要為父母復仇,他是極為著急知道此事的,當初黎穆要他趕回尹千面所居之處時,所說的也是欒君剛得了些消息。既然欒君早已抓住了賀潺,又為何要過那麼久再告訴他們。

顧淵遲疑問:「你可曾記錯了時間?」

賀潺道:「我在這鏡中無所事事,除去每日修習之外,便只能掐指算著日子度日,是絕不可能算錯的。」

顧淵嘆一口氣,實在理不清思緒,卻又想而今自己馬上便要回到家中去了,欒君或是黎穆如何,已與他再無關係。

他忽而便覺心下失落不已,垂下眸去,賀潺見他神色,不免出聲問他:「顧少莊主,你怎麼了?」

顧淵低聲道:「在想一個人。」

賀潺自覺心下瞭然,不免笑道:「顧少莊主,你不必多慮,易先生為你澄清此事後,你便可回到家中去,屆時自然能見到令堂與……」

他仍望著顧淵的神色,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聲音便一點點低了下去,最終閉了嘴,不再多言。

顧淵放下鏡子,走到窗邊去。

如若可以,他也是不想走的。

……

黎穆氣得發抖。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何如此憤怒,師父死了,或許是顧淵殺死的,可對他與尹千面並無多深厚的感情,自幼師父逼他練功,那時他尚在貪玩的年紀,若稍有懈怠,便是一頓重罰。

普通父母師長責罰晚輩,不過是拿竹條輕笞手心,重則挨上一頓板子。尹千面卻不同,他以煞氣化了短刀,只要黎穆稍有倦怠,或是長久不得長進,便用那刀一下下刻進皮肉,鮮血淋漓。

煞氣劃破肌膚便已是噬骨劇痛,更何況是劃開皮肉,黎穆受不得疼痛,尹千面便告訴他,他父母含恨而終時所受的痛苦較此還要難過上千百倍,他既為二人的血脈子嗣,又怎可在大仇未報之前貪玩享樂。

尹千面從不曾關心過他,二人的關聯僅維繫在當年狼君的那一句囑託之上,尹千面因故友之言收留他,而黎穆也從不曾敬慕過尹千面,他曾視他若仇敵,直至他以為尹千面殺了飛雲山莊的少莊主,披了那副溫潤清俊的皮囊,對他的忽而便溫和起來。

現今想來,顧淵的確三番四次告訴自己他並非尹千面,只是尹千面愛學人舉止,常常裝得惟妙惟肖,黎穆只以為他是在胡鬧——錯的是自己,從頭到尾都與顧淵毫無關聯。

黎穆越發覺得煩躁不堪,他氣顧淵騙他,氣顧淵想要拋下他回去,一切溫和關切不過是權宜之計下的虛情假意,他氣顧淵……從不曾真心對過他。

黎穆心中彷彿壓著一股暴虐無處宣洩,他強壓下這一股怪異之感,越發覺得不安起來,他想起方才自己掐著顧淵的脖頸時的心情也與現今有些許相似,那時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黎穆更加惱怒,而這一回他氣的卻是自己——顧淵修為薄弱,他差一點便扼死他了。

黎穆回到死陣之中時,守陣獸仍趴在花圃內懶洋洋曬著太陽,見他回來,便抬起一隻眼,問他:「人呢?」

黎穆淡淡回答:「走了。」

守陣獸又閉了眼,不再說話,黎穆步履躊躇,卻控制不住轉頭走進顧淵的屋子,床上錦被疊得甚為整齊,桌上落了一本翻了幾頁的書冊,屏風上搭著一件外袍。

可人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怔怔站著,不知過去了多久,忽而聽得門外守陣獸低聲咆哮,黎穆走出門去,便見著守陣獸已化了那狼身鷹翼的原型,低下頭與他說:「有人來了。」

它話音方落,周遭景緻忽而變化,兩人已立於冰面之上,空中飄著鵝毛大雪,雪中有一人正向他們走來。

是欒君。

黎穆放鬆了些警惕,欒君走至一人一獸身前,朝黎穆揖禮道:「黎少主。」

他臉上帶著些古怪笑意,四下一望,不見顧淵身影,便往下說:「我的消息倒沒有出錯,他果然不是魔君。」

黎穆不言。

欒君又說:「魏山為其子大辦宴席,往來親友慶賀,那裡邊定然會有當年行兇之人。」

黎穆冷冷望著欒君,他心知自己遠敵不過魏山,屆時又有那麼多人在旁,他若真趕過去,只同是去送死。

欒君道:「我知黎少主心中顧慮,少主年輕,尚且敵不過他們,可黎少主您有狼君的劍。」

黎穆仍記得顧淵所言,他說那劍上有邪氣,此時顧淵已走,他心底對顧淵所說的話卻仍是有些相信的,便只是看著欒君,不曾接話回答。

「其風劍以萬千人命所鑄,劍上附有極煞之氣。」欒君說道,「哪怕是病弱書生攜了此劍,以一敵百,衝殺敵陣之間,也絕不在話下。」

守陣獸卻在黎穆腦中說:「主上用此劍時,世間敵得過他的已不過寥寥數人,他才能將此劍操縱自如。」

言下之意,以黎穆現今的修為,是用不了這一把劍的。

「狼君得此劍時,人劍如一,縱橫天下無人能敵,可他與雅澤夫人結髮后,雅澤夫人勸他棄了此劍,他竟真將這劍丟在牆邊落灰,這才在那一戰中敗給了魏山等人。」欒君忽而道,「最後他雖用了此劍,可敗局已定,無論如何也無法挽回了。」

黎穆不由得微微蹙眉,他抬眸起望守陣獸,守陣獸也只得垂首道:「卻有此事。」

欒君低聲道:「若不棄了此劍,他是絕不會死的。」

黎穆按住自己的手,他只覺那股怪異之感如野草蔓生,爬滿心中每一處角落,怨毒之情越發濃烈,魏山在家中兒孫繞膝,他父母卻早已屍骨無存,自己苦練多年不過如此修行,若能得了此劍——

「顧淵不想你殺魏山,自然不會告訴你其風劍究竟是何等的神物。」欒君一字一句低聲笑道,「這是你父親的劍,自然不會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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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旅館八卦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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