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TG70單兵式反坦克火箭筒
「這樣有名的故事,」我不甘心地咕噥道,「我們都聽過,也不稀奇嘛。」
我感受到里包恩的目光在我的臉頰上逡巡,他喉嚨里的悶笑聲就在耳邊。我的強辯讓我自己也微微臉紅,假裝若無其事看著窗外的雨幕。
雨越下越大,簡直像是天被捅破了一個洞。這樣大的雨,深夜裡還在卸貨的人也躲進了屋子裡。倉庫區很快變得靜悄悄了。現在是凌晨二點五十五,在四點鐘的時候,會是整個夜裡最黑暗的時間,我們注視窗外,靜默等待。
「據我說知,」里包恩說,他的眼裡微漾著愉悅,「貝雅翠絲·埃維雷特和瑟德·薩菲斯的感情並不好。」
我們好像都忘了之前的事情。我驚訝道:「是么?」這和埃維雷特宣傳的可不一樣。
「這不難理解,」里包恩含著笑意,「貝雅翠絲結婚時,才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喜歡什麼樣的男性,我們很輕易就能想到。一個有教養的、文雅的、喜歡文學和繪畫的年輕女性,她們都曾幻想過自己的另一半,那必是一樣的文質彬彬、風度翩翩、俊美溫柔,符合每個女孩兒對夢中情人的定義。所以,她的父親把她嫁給了瑟德·薩菲斯,貝雅翠絲的不適是一目了然的。這兩個人的夫妻生活到底是什麼樣,沒多少人知道,但是從博洛尼亞傳出來的逸聞中說,埃維雷特六世時常不允許丈夫陪伴自己,喜歡一個人在庭院里畫畫。但是埃維雷特是誰在做主,人人皆知。能夠容忍妻子這樣對待自己,可見薩菲斯對貝雅翠絲的非常寵愛了。」
「唯有愛一個人,才會對她如此包容。」里包恩微笑說。
我心中一動,不由看了他一眼。
「那之後呢?」我問,「因為太愛她,所以也能接受出軌么?」
「我查了查,」里包恩說,「按照薇厄納·埃維雷特出生的年份,那一年裡貝雅翠絲只在五月份和六月份不在博洛尼亞,她拒絕薩菲斯派人保護她,帶著她父親留給她的人手乘坐火車遊覽亞平寧山脈北部。十分具有大小姐浪漫不羈的做派,不是么?」里包恩笑起來。
「而杜喬·孔蒂則在這年的六月初從威尼斯去了米蘭,大約是在這段初夏的旅途里,他們相遇,互相愛慕。直到貝雅翠絲·埃維雷特結束這一場夢一般的邂逅,她回到博洛尼亞,才發現自己懷孕了,生下了薇厄納·孔蒂。」
「比起瑟德·薩菲斯,杜喬·孔蒂實在太符合埃維雷特小姐的口味了。」里包恩打趣道。
「薩菲斯居然允許貝雅翠絲生下這個女嬰,」我挑挑眉,「我以為他會在薇厄納出生后就一把掐死這個背叛的證據。」
「不知道,」里包恩很乾脆地搖頭,「但是薇厄納活下來了,不是么?」
「她一開始是姓孔蒂的么?」我感興趣地問,「為什麼現在卻姓埃維雷特了呢?」
我們聲音壓得很低,語速又快,在嘩啦啦的雨聲里幾不可聞。天上沒有一顆星星,地上浮有燈光。薇厄納·埃維雷特依然未至,唯有聊些八卦打發這靜悄悄的時光。
里包恩顯然調查得很清楚,他輕笑一聲:「給別人養孩子,瑟德·薩菲斯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可是杜喬死後,即使不願意也得願意了。貝雅翠絲十分愛這個女兒,甚至給她冠上了埃維雷特的姓氏。要知道,有了這個姓,薇厄納就有埃維雷特的繼承權,這是多麼厚重的一份禮物。」
「瑟德·薩菲斯沒想殺了她么?和自己兒子爭奪埃維雷特的小雜種?」我興緻勃勃問。
里包恩笑道:「如果是我,也不會動手的。如果兒子是個廢物,殺了這小姑娘又怎樣呢?」
「真是驕傲。」我又讚美又諷刺。我更喜歡斬草除根、防患未然。
「謝謝。」里包恩低低笑起來,回答我說。
「可惜——」我忍不住想說什麼打擊他,又掐住了話頭。
「可惜什麼?」他含笑問。
「哈哈,我不告訴你。」我想說,你不會有兒子了,可是這不就把我自己繞進去了么?還是不說為好。
里包恩斜睨我一眼,好像我被他看透了一樣。他的嘴角一直噙著一抹笑意,我看著卻像是在笑話我。
我應該是想多了。我拉了拉帽檐,掩住面上的赧然。。
我一直在心裡默默計時,這是我鍛鍊出來的一項本能,有了它,我能隨時把握時間。現在是凌晨三點三十二。濃黑的雨水刷刷砸在玻璃上、牆壁上、樹上、地上,從窗縫裡吹進來的風呼呼澀澀,我不由緊了緊大衣。
「冷了?」身邊人說。下一秒,我就被另一件大衣裹住了。
我扭頭看過去,里包恩把他自己的大衣給了我,兩件大衣反方向互相覆蓋,把我裹得密不透風。他自己只有一套扣得嚴整的西裝。
「不用,」我說,「兩件大衣太厚了……」
我就要脫下來,他卻抓住了大衣領口,從背後一粒一粒扣上。
「不用你出去抓這隻小老鼠,」他邊扣邊淡淡說,「只要你不要讓自己又生病,這就是一樁功勞了。」
這也把我想得太弱小了。我在心裡腹誹,臉卻漲紅了。這麼大的雨,我的確不能出去,淋濕受涼,又是一場發燒不可。
我僵在那兒隨他動作,抿著嘴不想說話。
生病實在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等他扣好,我們繼續觀望雨下的廣場。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我問他:「伊諾千提在的倉庫只有從正門進去么?」
「戒備森嚴,除了正門沒有其他地方有破綻,」里包恩說,「這樣隆重的準備,她不會不進來闖一闖的。裡面很可能有伊諾千提,她也只能從正門進去。」
「你為她準備了一塊香噴噴的乳酪,」我被兩層大衣裹得有些可笑,「雖然還有捕鼠夾。」
「她自信能取得乳酪卻不被夾住。」里包恩呼出的空氣輕薄溫暖。
凌晨四點整。
這時候整個世界都漆黑如墨,連燈光都似明似滅,隨時要被濃重的黑暗擠滅似的。
四點零三。
沒來。
四點零七。
沒來。
四點十一。
沒……我看見雨水濺起的細小水霧,那一處的黑暗好像比任何地方都要朦朧些。
「來了。」里包恩輕聲說。
我們默默注視逐漸變多的朦朧身影。他們穿著黑色的緊身衣,潛到了倉庫附近。
我數了數。
「二十八個?」我說。
「至少三十一個,」里包恩說,「六人一小隊,一共五隊,有兩個狙擊手,對面左數第五棟最高的窗戶,左數第七個倉庫廣場卡車的駕駛室車頂。還有一個,薇厄納·埃維雷特。應該在小巷裡,我們看不見。」
我眯眼瞧了瞧,果然。一個遠看還沒兩毫米直徑的戕口,一個被大樹遮蔽,融入陰影。
「眼神真好。」我感嘆道。
里包恩輕輕笑了笑。
戰鬥的爆發始於一隻閃光彈。鎂粉劇烈燃燒,在濃厚的黑暗裡驟然爆發,其威力不可小覷。守在門口的兩個人一下就被幹掉了。
之後雙方開始激烈的交戰,進攻的一方準備充足,不僅有閃光彈這種在夜晚極有威力的戰術手榴彈,還有shoulei、ranshaodan等,最可怕的是,他們有兩個隱在暗處的狙擊手。看起來形勢好像不妙,進攻方步步緊逼,防守方防線岌岌可危。夜晚的動蕩傳遍了整個倉庫區,霎時,好像除了交戰區,其他地方都和死了一樣。
里包恩的手下手裡拿著德國StG-44突擊步戕,這是把傑出的全自動步戕,可惜的是他們沒有敵人的配合默契、組合恰當。六人一組既有衝鋒戕、又有突擊步戕,還有各種手榴彈執行各式各樣的戰術意圖,狙擊戕的子彈隨時壓制有起色的地點,堵住大門的幾個機戕手接連被打死,讓人不敢冒頭。
我看著這幅場面,笑道:「不是吧,這樣就要『戰敗』了?」
里包恩微微一笑:「不急,還有的打。」
轉折點很快來了,在倉庫的二樓窗口,有兩道火焰噴射而出,目標就是第五棟的三樓和大樹下的卡車。
「嘭——咻!!!」
「嘭——咻!!!」
幾乎不分先後,曳著長長火焰的流光擊中了目標。這聲音清脆、乾淨、利落,讓人著迷。
倉庫的木石結構根本經不起這樣的威力,土雞瓦狗一樣被摧毀了,只剩一片廢墟。至於卡車,它被擊中了油箱,卡車瞬間爆炸,金紅的鐵水像煙花一樣炸裂,紛紛揚揚在空中,連嘩啦啦的大雨也沒能阻止它的綻放。
我欣賞地看著這一幕,輕輕嘆息一聲:「真美啊。」
「最新研製,」里包恩為我解釋,「TG70單兵式反坦克火箭筒,機械發火,新型光學瞄準鏡,測瞄合一,可對橫向運動目標修正,有效射程320米,破甲厚度250mm、傾斜角60度。用在這裡,小試牛刀罷了。」
「還不錯,」我中肯評價道,「只是后坐力有點大吧,只能架在地上用。」
「有得必有失。」里包恩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