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物色
當夢寐重歸九幽谷時，獵魂獸仍載著月銅傀漫無目的地在染血的塔基遊盪，它驚喜地遙望著女神的身影，正想攀談，可女神卻如林間小鹿般愉悅地飛走，全然忘記了它的存在，這令它神色不免黯然，低沉地哀呼了一聲。
入口處，藍吟哦等人駐足不前，翹首企盼著獵魂獸的歸來，蘇賢瞥見這一幕，沒有言語，他只知道盪魔帝設下的考驗絕非這四人能夠完成的，因此暮雪魔狐註定與四人無緣。
「夢寐，通神葉知秋。」蘇賢道。
夢寐一向乖巧，蘇賢想通神誰它就二話不說地通神，此刻卻有了點小心思，猜疑道：「你想把暮雪魔狐推薦給他？」
「不可以嗎？」蘇賢木訥地眨巴著眼，遲疑地反問。
「當然可以呀！」
蘇賢默默無語，怎麼覺得夢寐有點坑害葉知秋的傾向呢……
時間臨近傍晚，北域卻沒有黃昏暮時該有的夕陽西垂，日薄西山、霞雲亦真亦幻，這些統統沒有。
葉知秋跟大爺似的坐在店鋪里，身旁的桌案上堆滿了傳功簡冊，這是他從蒙邈那搜刮來的，大帝親手抄錄的典籍無疑是異常珍稀，見者無不動容，巴不得放在枕邊日夜誦讀，月無涯如此，葉知秋亦是。
忽然，葉知秋劍眉微皺，身後星河帝圖的虛影若隱若現，彷彿積蓄萬年的火山般即將噴發，熒熒星光外泄，妄圖抵抗精神海中的躁動，但葉知秋突然意識到這或許是蘇賢那個傢伙傳來訊息的手段，強行鎮壓下星河帝圖，目光微閉，自主陷入夢境之中。
夢境里，九幽谷內的一幕幕景象如流水般滑過，涓涓淌在葉知秋的心間，為其演繹盪魔帝的傳承布置。
等到畫面終結，紫煙消失，葉知秋的意識歸位，精神海的星空下不出所料地盤坐著一道身影，蘇賢問道：「這隻魔狐如何？」
這時，距葉知秋委託蘇賢物色帝妖才不過半天時間，蘇賢便為其提供了第一個選擇。
「你不要？」在初聞暮雪魔狐之時，葉知秋心情激蕩，不論是防守類型的玄天龜，還是精通神念幻境的青丘祖狐都是他心儀的妖獸，暮雪魔狐的至邪至魔之稱頂多是一個無謂的頭銜，對葉知秋而言無足輕重。
歲月獸的展望中，蘇賢還會變成震煞寰宇、伏屍億萬的魔修巨擘，他畏懼過嗎？
暮雪魔狐，象徵初始，未來無限，雙瞳一邪一幻，隻言片語的描述足以讓葉知秋垂涎三尺，怦然心動。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這隻暮雪魔狐與蘇賢的青史年輪樹是一樣的。
唯一的不同是，歷史上的年輪族中誕生過一位主宰，因此兩者在妖獸界的地位不同而已。
「我家小祖宗不喜歡它，我哪敢要？」蘇賢用一句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蘇賢的慷慨相讓令葉知秋不勝感激，銘記在心，面色莊重道：「行，我葉知秋現在鄭重宣布，以後夢寐獸也是我的祖宗！」
「第二重考驗你自己解決，後續的我還不清楚，不過到時候我可以先幫你探探其它七重。」論及探索能力，蘇賢堪稱宗師級別的人物，左手血鯤鵬，右手夢寐獸，遨遊天下無往不利，蘇賢輕描淡寫地作出承諾，內心別提有多威風，爾後不著痕迹地掩藏心跡，轉移話題道：「什麼時候來盪魔谷？」
「你希望我什麼時候去？」葉知秋笑容玩味，挑了挑眉梢道。
蘇賢冷漠無情道：「我管你什麼時候來，來的時候把蒙邈他們一起帶上，他們留在第一宮沒人罩著我怕出意外。所以，你只是附帶的。」
葉知秋笑容驀然凝固：「……」
為了暮雪魔狐，我忍！
蘇賢：「太古年代的這段歷史你清楚嗎？」
葉知秋：「後人編寫的盪魔帝傳記曾有記載，安洛水是盪魔帝青年時仰慕的女子，被人戲稱為『泠泉仙子』，容貌妍麗，還有畫像流傳，大體情況就跟如今的月錦瑟類似。盪魔帝出身邪魔遍地的西域，年輕時跟隨長輩造訪北域的桂月帝山，對安洛水一見鍾情，當時的安洛水已是桂月帝山年輕一輩的第一人了，而盪魔帝好像還是一個籍籍無名之輩，於造訪隊伍中也不起眼，算是最平庸的那種。」
「兩人之間有一段妙不可言的偶遇，具體情況撰寫者也不了解，只是模糊地猜測。反正，兩人不知怎麼的就有了交集，盪魔帝真正嶄露頭角也是在北域遊歷的那段時期，后曝出安洛水意外隕落的消息，桂月帝震怒，徹查緣由，最終查到了千山妖狐的頭上。那也是千山妖狐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在大陸之上。盪魔帝之所以立志盪盡世間妖邪，矢志不移地捉拿心魔，歸根溯源還是因為安洛水。」
「至於青丘一族的部分，史書上隻字未提。帝妖籍也沒有被編寫，或許是被人刻意抹去了。」
葉知秋通過歲月獸看見過蘇賢起步時呆過的青丘門，又從蘇賢那知曉了九幽谷的一切，就這一段歷史的辨析上，蘇賢知道的葉知秋都知道，但葉知秋還知道蘇賢了解的那一部分，如今他就是把這段歷史講述給蘇賢聽。
兩人互相分享見聞，互通有無，攜手並進，這是一種十分奇妙的感覺。
「撰寫傳記的人，對盪魔帝的晚年一無所知。看來，當時的盪魔帝已經開始有意地避開世人的視線，著手於盪魔十二谷的布置建造，後來突然銷聲匿跡也是一段未解之謎。不管是月錦瑟的那隻青丘祖狐，還是盪魔帝的隕落，答案都在青丘一族上。」英雄所見略同，葉知秋做出了和蘇賢一樣的推斷。
「你知道千山心術鬼么？」蘇賢突然插了一句。
聞言，葉知秋靈光一閃，恍然大悟道：「你是說？青丘一族的血脈被污？然後，用心險惡的青丘一族，不懷好意地將沾染了污穢血脈的變種賜予安洛水？這就能解釋為何青丘一族強硬了三年，之後忽然轉變了態度。也可以解釋為何盪魔帝如此篤定地說，『殺人者青丘一族』！」
「我問了夢寐，它好像知道一點，但不肯告訴我。」蘇賢並不對葉知秋的聯想而感到震驚，葉知秋想得到的他都也能想到，但他其實更想聽夢寐說，這種心理跟月無涯有天壤之別，一個總想著看答案，一個總想著自己解答案，因此蘇賢鬱悶地跟葉知秋傾吐道。
葉知秋滿臉不解，問：「它為什麼不告訴你？」
「心情不好？它以為我想要暮雪魔狐。」蘇賢憨憨道。
「然後呢？」
「聽說我要把它給你后，現在心情好了。」
葉知秋一臉黑線，心裡有句媽賣批不知當講不當講，這一人一祖宗是合夥來坑我的吧？！
「那你現在再問啊！」葉知秋建議道。
「你不懂，依夢寐的鳥性，心情再不好，我的話它也會照辦不誤的，頂多對我不滿而已。它不告訴我，要麼是因為它自己都不知道，要麼……你懂了吧？」
葉知秋：「？？？」
「你是說？」葉知秋作醍醐灌頂狀，嘴巴微張，順著蘇賢的話說了下去，表情凝重，萬分謹慎。
蘇賢見葉知秋一點就通，暗暗稱讚，孺子可教也！
過了一會兒，兩人之間的交流驀然停滯下來，面面相覷，一個以為對方懂了，一個不懂裝懂，葉知秋再也裝不下去了，紅著臉害臊道：「咳咳，明人不說暗話，你特么到底在說什麼？」
「我擦，原來你不懂啊！嘖嘖，裝的還挺像，我還以為你懂了呢！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蘇賢一臉嘲弄地擠兌了幾句后，被求知慾攛掇的葉知秋強顏歡笑，唾面自乾，側耳傾聽，方聞答案：「就像大妖紀元戰爭的起源一樣啊！千山心術鬼污染青丘一族血脈，是何緣故？本來我是不知道的，可夢寐不說，等於是告訴了我答案，背後說不定有某位主宰的影子。」
「嘁！就這個啊？我還以為什麼呢！這點我早想到了。」葉知秋是不會承認自己剛剛陷入了思維的盲區的，神色不屑，擺出一副早已洞悉一切的表情。
「死鴨子嘴硬。」蘇賢揶揄一句，道：「逐日谷我剛剛去過了，谷內一片狼藉，觀其規模和許多窟窿，原本應有三條光明石的礦脈，如今已經被鑿空了。逐日谷是藍吟哦一行人開啟的，這麼多光明石說珍貴也挺珍貴，說雞肋也挺雞肋，畢竟這個年代好像沒有再冒出效仿盪魔帝那般的屠魔之士了。如果他們要出售，第一宮的市面上應該有消息。如果沒出售，則說明還留在他們自己手上。但三條礦脈的量遠遠不夠，想要填盡九幽冥泉，我估摸著起碼需要十條光明石礦脈，你準備齊全了再來。」
葉知秋點頭：「我知道。」
「我的妖植生命精華有消息了么？」
「昨晚你才告訴我，我哪來得及幫你打聽。」葉知秋神色悻悻，心虛道。
「可我已經幫你物色到第五妖獸了。」
「行行行，我來盪魔谷的時候一定帶上。」
「那先這樣，我在盪魔谷等你。對了，藍吟哦等人如何安排，也是你要想的。記住，是妥善安排，不是處置，不是殺人滅口，畢竟現在的他們對暮雪魔狐也是一無所知。」
「你特么好啰嗦啊，趕緊從老子的精神海里滾出去！滾滾滾！」
「你這什麼態度？老子嘔心瀝血、廢寢忘食、起早貪黑地幫你找妖獸，你……」
「你再不走我立馬自爆精神海。」
「……算你狠。」小人氣勢一墮，理智地避之鋒芒。
話音落下，金色小人唰得消失，古樸星空下恢復了清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