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怨起
萬水千山卷,有十二圖,六大水六山嶽。
六大水圖中,分別是九幽、滄溟、銀龍、澹臺、飛渝、清河。
六山嶽圖中,分別是青丘、黑南、逐日、鍾靈、芳菲、三清。
物換星移,暮去朝來,太古年代至今,當九幽谷也被開啟后,盪魔十二谷一共已有八座山谷結束了封閉狀態,其中七座的價值已被榨乾,傳承有了歸屬,剩餘仍未等到有緣人的便是清河谷、芳菲谷、銀龍谷以及三清谷。
在夢寐巡察完七座空空如也的山谷后,蘇賢頓時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但尚未來得及付諸於行動,乘興而去、敗興而歸的四人沉悶地回到了盪魔谷內,煉魔塔里無孔不入的魔氣為四人劃了一道天塹,使其望洋興嘆。
幽谷飄白,青樹卓立。
藍吟哦不由自主地看了青史年輪樹一眼,但這只是下意識的行為,她一點兒也沒有請青樹背後那位出手幫助的意思,九幽谷的傳承是眾人的機遇,獨享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與人瓜分,她淡淡地收回目光,心中略微平衡了一點,即使他們被堵在了門口,可好歹也是手持通行資格的人,不像別人,註定雨其無瓜(與其無關)。但是,其實有個例外。
蘇賢默默等待著,他等著這群人離開,然後去實施自己的偉大計劃。
他打算乘著血鯤鵬,將剩餘四谷全部撬開,斂盡傳承,哪怕得不到,也要看看裡面藏了什麼機緣。
此時,蘇賢的心境是有一點小雀躍的,泛著漣漪,不自覺地就心急了一些,巴不得這四人趕緊走,然而,事與願違,惆悵的藍吟哦抱膝坐在了盛放的迦樓蘭叢中,巫行紀等人心緒鬱結,到處溜達,排解煩悶。
這蘇賢就搞不懂了,你們進不去煉魔塔在這磨蹭啥呢?
還不趕緊回去提升修為?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吶!
蘇賢不知道的是,巫行紀表面心情不暢,實則在溝通迦樓蘭皇,打聽著關於青樹主人的身份和修為,在另一朵蘭皇前,他得到了答案,這人竟不是他想象中那般神通廣大、神秘莫測的強者,而僅僅是一介妖宗。
爾後,巫行紀不著痕迹地將消息透露給藍吟哦。
「殺不殺?」
「該死的,九幽谷已經開啟了,居然不能再關上,這不就意味著來到此地的人都可以任意出入?一旦我們離開,來年歸來之時,傳承已被人捷足先登了該如何?盪魔谷內只有此人知曉我們的秘密,不如斬草除根,杜絕傳承被奪。」
「不過,這人只是妖宗,弱小至極,在九幽谷內寸步難行,不足為慮。」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不論是明面上的大敵,還是潛在的威脅,咫尺之間人盡敵國,不可不防。」
除藍吟哦外,三人激烈地爭論著。巫行紀是堅決反對襲殺青樹的,蘭皇都說過別惹人家了,我們為什麼要平白樹敵?對方如果怕我們,在我們前往九幽谷時就該悻悻而逃了,如今對方卻一動不動,這根本是有所依仗啊!
蘇燃則是走向極端,眉骨下的眼眸陰沉如黑湖,其中隱約透露著瘋狂之色,一種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梟雄氣概。
藍吟哦仍在猶豫,她權衡的不是利與弊,而是情與理,可就在她思索之際,蘇燃看似隨意地閑逛,一步步接近了青樹,待三人發現時,紛紛揉皺了眉眼,偏偏被蘇燃把握到了心跡,畢竟三個人的心都是朝向他的,如果此時開口勸阻,定會驚動那棵青樹,爭端在所難免,倘若不開口……
那蘇燃將大概率偷襲成功。
三個人都沒想動手,被迫無奈地默許了蘇燃的抉擇,這是一種無聲的縱容!
所以,就這樣吧!任由他去吧……
可是,在蘇燃距離青樹百步之遙時,蘇賢終於察覺到了氣氛中的古怪,他是從另外三人的表情中洞察出端倪的,青芒驟然閃爍,青史年輪樹回歸心臟,一襲青衫的蘇賢皺眉站立在松石之上,現出原形,目光如電,緊盯著蘇燃,冷冽道:「你想幹嘛?」
剎那間,被看破圖謀的蘇燃臉色青紅交替,眼底浮動著羞憤之色,但他一想到身後站著三位妖皇,區區一介妖宗何懼之有,索性不再掩藏煞氣,清秀的面龐上湧現出豺狼般的陰狠,大喝一聲,背後一座妖宮浮起:「天堂鳥!」
就在蘇燃撕破臉的那一刻,藍吟哦、巫行紀和於沛臉色驟變,卻連聲音都來不及呼出,只見眼前一道光影騰挪,青年的動作如同迅雷,令人眼花繚亂,三人只覺得大腦有一種負重感,像是紫色夢境的後遺症,根本來不及出手,只能眼睜睜看著青年的手掌掐在了蘇燃的脖頸上,眼目充斥著怒潮地將其提起,殺意凜然。
天堂鳥還未來得及出現,便被蘇賢硬生生壓制回了妖宮。
你蘇燃修為在妖宗三階又如何,尋常妖宗在我面前,全部都要跪著!
「嗬嗬——」蘇燃面色鐵青,目眥欲裂,血絲頃刻間爬滿眼白,他難以置信地望著這個年紀和他差不多大的青年,神情驚駭,口中傳來艱難地咿呀聲,試圖呼吸,試圖掙扎,試圖發泄屈辱。
「什麼意思?」蘇賢直接無視了蘇燃可笑的反抗,眼眸幽冷地掃向藍吟哦三人問道。
妖皇又何須向妖宗解釋,藍吟哦等人同樣擁有自己的高傲,即便理虧,當即選擇護佑自己人,只聽她話音冰冷,道:「我勸你放開他,不然你走不出盪魔谷!」
吼!
聞言,蘇賢心有不快,還未來得及發作,藍吟哦那妖宮猝然暴動,獵魂獸轟然踏出,通體如鬼火,凶神惡煞,氣焰滔天,只是並不針對蘇賢,而是焦急地朝藍吟哦咆哮著,神念不斷溝通和解釋,不願看到雙方的爭執。
開什麼玩笑!
那人剛剛救了你們的命,你們居然就想著殺他?你們比我還不是人啊!
更何況,你們殺得了他嗎?
另一邊,藍吟哦怔怔地望著獵魂獸,呼吸一滯,旋即又調轉目光,看向面龐陰沉似水的青年,心潮猶如翻江倒海,一時被獵魂獸的勸阻聲搞懵了,數次欲言又止,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殺人者,人恆殺之。憑你也配威脅我?信不信我讓你走不出北域?」
放狠話,誰不會?
裝比,蘇賢更在行。
蘇賢惱怒,只是因為蘇燃居然居心叵測,想要對自己動手,特么的要不是老子看在你也是蘇家人的份上現在直接捏碎了你,你這狼心狗肺的小人,竟然還要對老子動手?
什麼仇什麼怨?
至於藍吟哦,面對她時,蘇賢的冷漠和怒火已悄然褪去,因為不爽,所以嘴角卻掛著一抹嗤笑之意,二話不說直接開噴回敬。
你這個宵小之徒,呵,大言不慚,竟敢說我走不出盪魔谷?
我說你走不出北域你信不信,北域和盪魔谷哪個大?
你輸了!輸在格局!
但是,藍吟哦聽到蘇賢的話后著實愣了一下,又驚怒又無語,思忖著你這到底是在反譏我還是在逗我?
藍吟哦一下子沒get到蘇賢的思維邏輯,結合對方的神情,才篤定這青年是在嘲諷自己。
見氣氛陡然凝固了起來,巫行紀連忙出來打圓場,賠笑道:「這位兄弟,誤會誤會,我們並沒有惡意,你先把人放下來吧。」
蘇賢眼眸虛眯,淡淡橫目瞟了巫行紀一眼,轉而見蘇燃臉色發青,唇色蒼白,一副快要岔氣的樣子,冷哼一聲,提臂一甩,將蘇燃的身軀丟了出去,巫行紀身後藤蔓席捲而出,將蘇燃救下,一邊後退一邊感謝道:「這樣最好,咱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動腳。」
話是這麼說,但藍吟哦三人心中還是詫異居多。
這樣就把人放回來了?
如果蘇燃在他手上,起碼可以被當作籌碼,令三人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但你現在把人丟回來了,拿什麼來制衡三個妖皇?
然而,藍吟哦全然不敢小覷蘇賢,她不覺得對方是傻,就憑剛剛那敏銳的直覺,以及瞬息反制和令三人無法動彈的本事,她能看到的只是滔天的自信和蔑視。
儼然,人家根本不懼他們。
「說吧,什麼意思?」蘇賢又問了一遍。
藍吟哦秀眉微蹙,生冷地回道:「沒什麼意思,此次是我們理虧在先,得罪之處還望寬恕。」
聞聲,蘇賢輕笑一聲,反正他是一點兒也沒聽出她想得到寬恕的意思,看來對方有意隱瞞著什麼。
藍吟哦臉上無光,照理說是無顏在留於此地,奈何身後的九幽谷還敞開著,她就算厚著臉皮都要堅守在這,此刻蘇燃已稍稍緩了過來,眼冒金星之餘,踉蹌起身,眼神怨毒地盯著蘇賢,蘇賢卻凝目喝道:「還看呢?若非看在你是蘇家人,今天你們全都要死在這裡。廢了一座妖宮便嫉恨天下人,你的心胸怎麼比我還狹窄?」
藍吟哦已經知道對方才是真正拯救他們的人,可蘇燃三人卻不知,蘇燃的神色猛然一變,陰戾道:「你怎麼知道我廢了一座妖宮?」
「蘇燃,別說了。」藍吟哦適時地喝止了蘇燃,免得他再自取其辱。
藍吟哦想要揚湯止沸,卻擋不住蘇燃心中的怨念,蘇賢也滿分挑釁道:「原來你叫蘇燃。呵呵!」
蘇燃正欲回擊,又被藍吟哦的厲色制止,她反而心念一動,試探道:「你是怎麼進入九幽谷的?」
獵魂獸並沒有把它女神的存在也告訴自己的宿主,畢竟,女神比宿主還重要。
所以在藍吟哦的理解里,對方只有用神秘的手段進入了九幽谷,才能出現救援他們的那一幕。
「不是你們打開陣法讓我進去的嗎?」蘇賢揶揄道。
藍吟哦神色複雜,還真信了半分,畢竟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到蘇賢有其它更匪夷所思的手段,一般沒見識過的人是壓根不會意識到的,因而她繼續問:「你可以不懼九幽谷里的魔氣?」
「關你屁事?我本來還想著拿走傳承給你們一點補償。看你們這窮凶極惡的樣子,罷了,那我們也算一路人,大家都是壞人,就不用說什麼補償不補償了的吧?一切各憑本事咯?」蘇賢難得囂張一回,那模樣極其欠揍,說得藍吟哦臉色變換,十分複雜,胸口怒火中燒,仇恨值陡然被拉滿了。
自古有兩種仇恨不共戴天,分別是殺父之仇和奪妻之恨,如今在藍吟哦心中又多出了一種,那便是奪人傳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