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夜:豬油拌飯
暖黃色燈光下的男人摸著肚子輕輕吐了口氣,「來兩碗,一碗打包一碗這裡吃。」
霍白點點頭,「阿平,去打碗飯。」
段平放下手裡的菜筐,拿著碗去電飯鍋前盛了滿滿一碗白米飯。
男人接過飯碗,徑直走進了帳篷。
他選了一個門口的位置坐了下來,坐下后,直接伸手從桌上擺著的筷籠里抽出了一雙筷子,面無表情乾巴巴的吃完了一整碗什麼也沒有的白飯。
段平把飯遞給男人後,就另燒了一鍋開水給自己下小餛飩。
吃完飯的男人放下筷子和碗走出帳篷繼續等酸菜魚。
「去裡面坐著等吧,外面熱。」霍白拿著毛巾擦了擦他冒了滿臉滿脖子的汗。
男人搖了搖頭,固執的盯著霍白手裡的動作。
霍白把切好的酸菜扔進鍋里。
沒一會兒,酸菜魚酸酸辣辣的味道就霸道的鑽入了男人的鼻子,他忍不住再次吞了口口水,「……老闆,再,再來一碗飯……」
切成蝴蝶狀的黑魚魚片被倒入冒著泡的鍋中,「要不要加點配料?」霍白拿著長筷子把粘在一起的魚片輕輕挑開。
男人猶豫了一會兒。
他一隻手藏在口袋裡,一隻手捏著有些老舊的手機摩挲,神情認真又嚴肅。
但是酸菜魚的味道實在是太香太勾人了,男人看著霍白面前滾著魚片的鍋,有些不確定的問道:「……有沒有滋油?」
「有。」
「那就滋油拌飯吧。」
「行,阿平!」
段平呼啦啦一下子把手裡的小餛飩喝進肚子里,喝完把碗擱在一旁的架子上,他伸手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嘴,「來了!稍等,一會兒就好。」
男人說的滋油就是豬油,滋油拌飯也就是豬油拌飯。
這並沒有什麼技術含量。
一碗冒著熱氣的白米飯加上一勺凝固成乳白色的豬油,豬油一碰到米飯直接就著它的熱氣開始慢慢融化,滲透進底下的飯里。
段平蹲在冰櫃前蓋上了裝著滋油的搪瓷大蓋缽的蓋子,他扭頭問那個男人,「要不要醬油和蔥花?」
「要。」
段平站起身,走到灶台前繼續往碗里加入少量的醬油和一些蔥花,再拿著勺子拌開就是一碗熱氣騰騰的豬油拌飯。
霍白的豬油為了存放時間更長一些在炸制的時候加了鹽,醬油也有著一定的鹹味,所以豬油拌飯吃起來也是有著足夠的味道。
拌開的飯中每一粒米都帶著淺淺的棕紅泛著隱隱的油光,間或能在飯粒間看見星星點點的翠綠。
「久等了。」段平把飯遞給了那個男人。
這時,男人的手機再一次響了起來,這次響起的鈴聲不再是奶聲奶氣的小女孩音,而是簡簡單單的手機提示音,乾巴巴的一股冷硬的味道。
男人一手端碗一手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在看清打來電話的是誰后,他往外走了兩步才接起電話。
「喂,宋老師您好。」
「嗯,我女兒和我說了。」
「不會的。」
「還需要還什麼證件么?」
「哦,下周二是吧?」
「我有時間。」
「對對對。」
「嗯,我家丫頭學的怎麼樣?」
「哈哈~嗯,小丫頭自己也很喜歡。」
「哦……」
「不不不,我今天就把之前的學費補上。」
「不行。」
「這……」
「那麻煩了。」
「哎……好。」
「真是麻煩您了。」
男人掛上電話,表情有些惆悵。
「唉……」他收起手機捏了捏鼻樑骨。
嘆著氣的男人沒有再走進帳篷,他直接站在外面就著酸菜魚的香味吃了起來。
男人吃完,酸菜魚也做好了在打包。
「一共多少?」男人放下吃的乾乾淨淨的碗,從褲兜里掏出了一個明顯已經有了許多年頭的皮製錢包。
霍白把保鮮膜往打包盒上封了一層,再一次確定了酸菜魚不會撒出來后,說了個數字。
男人聽到后皺了皺眉,打開錢包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不對啊……」
「沒什麼不對的,酸菜魚加三碗飯,一碗飯一塊錢,沒錯。」
「哦。」男人打開錢包抽出幾張面額不怎麼大的紙鈔。
「你的找零。」霍白拿著打包好的魚和兩個硬幣遞給男人。
男人接過魚和找零,低頭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就腳步匆匆的離開了。
「嗝~」男人離開沒一會兒,阿宅就揉著有些鼓的肚子打著飽嗝從帳篷里走了出來。
「雞湯霍,你炒菜速度越來越不行了啊,人家客人飯都吃完了,你菜還沒上。」她愜意的眯著眼睛看向一旁收拾灶台的霍白。
霍白沒理她。
「哎呀,瓶子你烤的五花肉真是絕了!撐死我了,嗝~」
阿宅實在是吃太撐了,她又打了一個嗝,不過她和段平霍白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也就不在意什麼形象問題。
「嘿嘿,瓶子~你來猜猜我今天怎麼結賬呀~」阿宅看著蹲在一邊洗鍋的段平笑得奸詐。
她最喜歡和霍白玩這種無聊的猜猜猜遊戲。
「有什麼好猜的,除了用錢結賬你還能怎麼結?」
阿宅一愣,「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哎呀!我說的是讓你猜猜我今天是用現金付款還是別的~」
段平站起來甩了甩手上的水,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她,「霍哥這裡都能刷卡了?」
「算了……不讓你猜了,你和雞湯霍一樣沒情趣,一點不知道配合我!姐姐我今天現金。」
阿宅無力的擺擺手。
一張紫色的紙鈔被一隻有些蒼白的手狠狠地拍在了霍白背上。
霍白反手伸到背後拿下紙鈔拎到眼前看了看,「你打算吃霸王餐?」
「誒?霸王餐?你等等,我看看……」阿宅上前一把抽走了霍白捏在手裡的紙鈔。
「啊……看錯了,果然不能不戴眼鏡,不帶眼鏡我就是個睜眼瞎……」阿宅把錢塞回口袋,嘟嘟囔囔了幾句重新掏出錢遞了過去。
遞過去前還湊到眼前努力辨認了好一會兒。
「雞湯霍,霍老爹今年去哪旅遊了?」付完錢的阿宅站在帳篷門口感受著夏夜的晚風。
十點多接近十一點,這時候的溫度已經降了許多,沒有一開始熱的讓人那麼難受。
風吹在身上還帶著一些暖意,一掠而過,就像是在空調房裡突然裹上了一條毛茸茸的毯子。
「好像是……海南。怎麼?」
「有人約我一起去旅行……」
「哦。」
阿宅抱著雙臂眼神有些飄忽,「你都不問問誰約我啊?」
「阿平,十一點了,先燒三鍋飯。」霍白撇了一眼時間就對著剛從門面房裡出來的段平喊到。
交代完段平煮飯他又回頭看了眼阿宅,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誰眼瞎要約你?」
「喂,雞湯霍積點口德好不好!人家約我就眼瞎啊!」
「哦,那誰約你?」
「嗯……就是,就是……之前展子上遇見的一個小哥。」阿宅的臉有些紅,她不自在的用鞋底蹭了蹭地面。
霍白轉身從冰櫃里拿出一大塊五花肉甩在了砧板上,「你了解他?」
「不怎麼了解……」
「那你心真大。」
「我,我覺得我對他一見鍾情!」
霍白抄起菜刀幾下就把那一大塊五花肉均勻切塊,「去年你也對那個誰來著一見鍾情了,怎麼沒見你和他一起出去?」
「咳,我……我那不是……不是慫嘛……人家知道我誰啊,我就是單方面對他一見鍾情。」
阿宅咳了兩聲更加不自在了。
「哦。這次你就不是犯花痴單相思了?」霍白燒熱鐵鍋煎著切好的五花肉。
「嗯……因該還是……一起去的還有社團里的好幾個漢子和妹子……」
「哦,那你就去吧。」
阿宅抬頭,「你都不阻攔一下?」
「我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你居然這麼乾脆就放行了?!!」
「你是個假哥哥吧!」
霍白給鍋里的五花肉翻了個面繼續煎,滋滋作響的聲音不絕於耳,「我不姓賈姓霍。」他向阿宅小小的說了個冷笑話。
「呵呵,好冷……」阿宅翻了個白眼故意使勁搓了搓胳膊。
「你不是說你是如花么?那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霍白低頭認真的煎著五花肉,在看見肉的每一面都煎的微微焦黃之後,他抬手撒進去了一大勺白糖和一些敲碎的老冰糖。
「你!……說不過你……」阿宅的怒火一下子散了,她都這麼大了和那麼多朋友一起出去真沒什麼好擔心的。
「今天做甜口的紅燒肉啊?」她探頭在鍋邊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啊……都怪你!我又餓了!」
「做好了給我留兩塊。」
霍白用鍋鏟給鍋里的五花肉炒上糖色,「你怎麼什麼都要吃?不鬧著減肥了?」
「不減了,我不打算和他們一起旅遊了,這麼熱的天還是呆在家裡吹空調舒服。」阿宅的聲音突然有些低落。
「別後悔了回頭又來找我哭。」給五花肉炒上糖色的霍白,把肉轉移進了另一口高壓鍋,隨後倒水加入香料調味蓋蓋上火燜。
阿宅掀開帘子走進帳篷,「哪會呀,我都這麼大了。」
霍白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
「霍哥,還要做什麼?」把飯燜上的段平擦著手走過來問道。
「再炒兩個素。煮鍋菌湯。」
「兩個素的都我來吧。」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