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欽天監疑雲之冷艷店主(2)
在中原,幾乎沒有人聽說過柳生冥這號人物。
不巧,足跡遍天下的夜慕參卻是知道的——卻也僅限於知道而已。
一年前在東瀛,夜慕參終於打聽到這位傳奇人物的些許經歷。
柳生冥本出自東瀛最顯赫的劍道世家;可他卻是柳生家族的恥辱,早早離開故土,漂泊無定。
對於他的墮落,夜慕參偶遇的東瀛浪人也都各執一詞,一個比一個鬼畜。
有人說他心術不正,有人說他臨戰脫逃,還有人說他嗜血成性……
但是,真正讓柳生冥成為人人聞之喪膽的邊境幽冥的,卻是他的「七笑蠱」。
七笑蠱,顧名思義,中蠱之人在笑過七下之後,便會被毒蠱啃噬,轉眼化作一灘令人作嘔的腥水。
一個人可以憋著不哭,卻總是會在不經意間笑一笑的。
而偏偏這煉蠱之人,陰翳詭譎,難以捉摸,想對誰下蠱也從不需要理由。
於是,許多可憐的實驗白鼠,就這麼悲催地在幾聲稀鬆平常的笑聲之後,死得不明不白。
五年前,夜慕參踏上西夏的疆域,也曾有幸見過「柳生大人」的真面目。
只是當時的他見識尚淺,商業嗅覺也不似今日這般靈敏,才錯過了拉攏這位暗黑系鬼才的最佳時機。
一年前夜慕參聽說這人時,他已經隱姓埋名袖手江湖了。
傳聞柳生冥退隱之前,將所有的身家本領都交給了他的愛徒。
說來奇怪,夜慕參看盡興衰沉浮,卻始終對五年前那個白衣少年耿耿於懷。天底下怎麼會有如此不真實的人?
直到他猜測那被稱作「柳生大人」的青袍男子就是柳生冥,推測白衣少年就是他的關門弟子,才對那雙泛著紫霧的深邃眼眸稍稍寬心。
——煉蠱之人,定然少不了親身試蠱。
白衣少年凌商身上那令人費解的病態,多半是受蠱毒侵蝕所致。
可眼前這位俊秀絕倫又冷若冰霜的清風齋店主,怎麼看也不像是種了毒蠱的人。
起碼,他的雙眼與常人沒什麼不同。嗯,除了特別深邃,特別澄澈,特別好看。
可若那白衣少年修鍊成精,兀自化解了蠱毒也說不定。
夜慕參幾乎要把店主的臉看穿,依舊看不出他與白衣少年半點相似之處。
「不可能,一個人的容貌不可能發生那麼大的變化。」夜慕參喃喃自語。
店主不置可否,只繼續喝著酒。
「罷了,過去的事我也不打聽。」夜慕參輕嘆一口氣,「帥哥,我這一罈子酒都請你喝了,你就施捨我一小杯唄。」
凌商抿下一口酒,「不行。」
「你一大老闆,這麼摳門幹什麼?」夜慕參犯了酒癮,一雙星目賊溜溜盯著凌商手中半盈滿的酒杯,「你這個性很容易得罪人的知道嗎?洛陽城魚龍混雜,你再這樣下去,遲早要跟人結下樑子。到時候你這清風齋可就要變成麻辣齋了。」
凌商同情地凝視夜慕參,宛若在看一位智障,「你是想喝酒,還是想拉攏我?」
「我我……」夜慕參結巴了一下,「我都想。」
凌商冷笑,「都休想。」
夜慕參仔細打量了一下凌商的神情,認為他說的是實話。
這種情況,他碰到得多了。洛陽城那些五花八門的種子選手,一開始看不上笑傲堂的也有不少。如今,哪個不是對他夜慕參心服口服?
「凌老闆,你別小看我。」夜慕參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地請我喝酒。至於加盟我笑傲堂,就更沒懸念了。」
「哦?」
「我們打個賭怎麼樣?」夜慕參突然來了興緻,「就賭一個月內,你若是主動邀我喝酒,就算我贏。」
「幼稚。」
「我若是贏了,你就答應見我景哥一面吧。」夜慕參苦口婆心,「天底下也沒有比景哥更好的人了。」
凌商抿下一口醇酒,優雅地擦拭嘴角,「不賭。」
「是不是男人啊?!」夜慕參暴走,「套句話也不行,喝口酒也不行,打個賭也不行!你乾脆叫凌不行好了!」
凌商驀地起身,沉聲對透明垂簾外的異域美人做了個手勢,「送客。」
他又回眸一笑,看得夜慕參差點迷了眼,「兩份齋菜也算你賬上。」
夜慕參對著凌商清瘦單薄的背影,滿腹的暴躁脾氣都莫名地消弭。
他嘆道,一個人好看到了極致,再摳門再不識抬舉的話,說出來也帶著一股貴氣啊。
佳人低眉淺笑,「公子,一共是二千三百三十三兩,現結還是賒賬?」
夜慕參差點吐血,「你們這是黑店吧?兩份素齋比滿漢全席還貴?」
佳人繼續笑,「那是老闆給公子你的專享價。」
「其他人呢?兩千五百兩?」夜慕參聽到「專享」二字,又有些小開心,「想不到帥哥還挺關照我。」
「若是一般的清風姐妹伺候,一份素齋八十兩。若是我親自伺候,一份素齋二百五十兩。」
夜慕參暴跳如雷,「憑什麼我專享非但沒有優惠,還漲了十倍?!」
「公子息怒,這確實是天大的優惠了。」佳人又笑得溫婉似水,「老闆還沒有親自陪任何人用過齋呢。宮裡的那位景殿下,開張那天一擲萬金,連老闆的面兒都沒見著。」
夜慕參眼珠一轉,又覺得自己確實撿了個天大的便宜,不由喜笑顏開。
他笑含春風,眼帶桃花,「有道理。與凌老闆共坐一席,共食一餐,果真妙不可言。」
「所以,公子還是先埋單吧。」
夜慕參臉一黑,「賒賬賒賬。我又不是暴發戶,出門哪會帶那麼多現銀?」
「賒賬要算利息哦。」
吃個飯賒賬竟要算利息,這還是頭一次聽說。夜慕參乾笑,「你們老闆以前開錢莊的吧?這麼精?」
「那要問老闆了,」佳人遞上紙筆,「公子請落款。」
夜慕參洋洋洒洒簽下大名,笑得帥氣十足,「姑娘可是東瀛人士?」
「愈雁是西夏人,幼時去過東瀛。」
「愈雁?」夜慕參複述兩遍,「好名字。」
「老闆起的。」
夜慕參取消佩在腰上的羊脂白玉環珮,放進佳人手心。
他問道,「愈雁姑娘,我呢很欣賞你們老闆。我想問……」
佳人將環珮交還給夜慕參,疏遠而不失禮貌地笑道,「公子有話還是親自問老闆的好。」
夜慕參握緊環珮,懨懨離開清風齋,回到笑傲堂。
堂中大小事務都交由魯遷打點。堂前屋后,近百人各司其職,一派欣欣向榮。
看見夜慕參,魯遷又嘻嘻哈哈地迎上前:「老闆,你早飯還沒吃呢吧?我留了你最愛的桂花糕呢。」
「天都要黑了,早你個頭啊!」夜慕參翻翻白眼,「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魯遷一下子肅然起敬,跟著夜慕參到了堆滿雜物的書房,謹慎地關上門,「老闆有何吩咐?」
夜慕參沉吟,「那位江湖百曉生,你還聯繫得上嗎?」
「呃……他來去無影,前一陣子又被追殺,最近要聯繫上恐怕……」
這顯然不是夜慕參想要的答案。他冷冷打斷:「我不管,你找到他,讓他幫我查一個人。」
魯遷不假思索道,「查人?那我也可以。」
夜慕參挑眉,「你查得出我五年前在哪裡做了什麼么?」
「這……」魯遷汗顏,「這怎麼可能查得出……」
「那不就得了?」夜慕參板起臉,「你就是把洛陽給我翻過來,也要找到那百曉生。」
魯遷印象里,除了那位一直找不到蹤影的故人,夜慕參還沒對另一個人這麼上心過。
他小心翼翼問道,「老闆,你這麼大費周章,是要查什麼人呀?」
夜慕參目光如炬,「哼,只怕大費周章也查不出什麼來。」
「那人是……」
夜慕參薄唇微啟闔,磁性嗓音沉緩吐出兩個字,「凌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