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是那個丑姐姐
?屋子裡蘇寒山與秦舞陽的對話徹底讓任平生鬆了口氣,殺意漸散,竹中劍無聲歸鞘。
反觀穆子歸的臉上,笑容卻是更明亮了。
她握著舞陽的手,溫柔地說道:「我雖然看不見,也知妹妹定然生的和這張小嘴兒一樣甜美,那蘇哥哥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黃裳兒樂不可支,還極為得意地向蘇寒山示威。
對此,蘇唐九皇子是無可奈何。
徹底卸下防備的任平生張開雙臂,朝穆子歸走了過去,然後輕輕摟住了她,柔聲說道:「我的公主,能遇到你,才是任平生幾世修來的福分。你可知這世上,已再無任何女人能夠比得上你。」
子歸的臉上掛著愉快的笑容,卻故意搖頭:「我不信,外面一定還有比我更好看的女人。」
任平生斷然說道:「沒有,絕對沒有。」
子歸痴痴笑道:「真是扯謊精,如果沒有,為什麼不早些回來?」
任平生嘆了聲氣:「我當然也想早些回來,可惜我還想賺更多的銀兩,回來給我的公主買更多好玩好吃的東西啊……」
子歸笑道:「真的?」
任平生輕吻著她的額頭:「當然是真的。」
屋子裡,類似這種對話一直發生著。
一個是頂天立地的七尺男兒,一個是天生多病醜陋的小瞎子,兩人打情罵俏,肉麻又可笑,甚至滑稽。
蘇寒山卻笑不出來。
黃裳兒更是,她心裡又酸又苦。
她只覺得想哭。
她忽而轉過頭瞪著見慣了世間冷暖而不為所動的大理寺卿陳天官,然後伸出了手:「拿來。」
陳天官咽了口唾沫,心想一句話也沒說,哪裡又得罪這位小祖宗了?
大理寺卿緊張地說道:「什麼?」
「任大哥的俸祿。」
「俸祿?」
「別在這兒裝傻充愣,任大哥為大理寺效命,據本姑娘所知,這個月俸祿還扣在你這肥豬手裡呢。」
陳天官拭了拭汗,心想這哪兒跟哪兒?小祖宗您善心大發,又何必為難下官?我只是個小小的大理寺卿,再有家底,那也是身邊這位爺背後皇室的恩賞……九殿下他,肯定比下官的銀子多啊……
於是陳天官祈求地看著蘇寒山。
蘇寒山略顯尷尬,攤了攤手,示意說我這是像帶銀兩的樣子么?無奈只好清了清嗓,將戲做足:「陳大人,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任大哥為朝廷效命,你卻剋扣下屬俸祿,今兒如不是舞陽提及,竟險些瞞過本殿下,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大理寺卿欲哭無淚。
此刻真想抱著陛下的大腿喊冤……
他忍著割肉似的疼痛,從袖中取出百兩紋銀,極為不舍地朝舞陽遞了過去。
黃裳兒索性直接搶了過來。
依偎在任平生懷裡的穆子歸聽到三人的對話,臉上如陽光般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慌張與敬畏。
「殿下?」
她從任平生懷裡掙開,埋怨說道:「你的朋友是當今殿下,為什麼不說呢?」
她拄著竹杖朝蘇寒山走去,眼看就要行禮下跪。
蘇寒山與任平生兩人連忙將其攙扶而起。
蘇寒山說道:「寒山還有許多地方需要仰仗任大哥,實在當不起這份大禮。想來任大哥不說,也是怕驚了姐姐。畢竟為朝廷辦事,多少有些風險,他是恐姐姐擔心。」
任平生看了蘇寒山一眼,也溫柔勸說道:「殿下自幼佛國長大,心性寬仁,你如此大禮,他斷然是受不慣的。」
穆子歸撫摸著任平生的臉頰,溫柔地像是對待孩子:「原來是在為朝廷辦事,難怪那麼久都沒有回來看我。」
她笑著:「我就知道,我的男人一直都很優秀,很有能耐。如今能受殿下賞識,你也要知恩圖報,知道嗎?」
任平生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
蘇寒山伸出手,舞陽乖巧地將百兩紋銀遞來。
蘇寒山看著任平生:「任大哥難得回家,就暫且休息幾日。我們還要趕路,山高水遠,待有機會,一定再來探望姐姐。」
蘇寒山將百兩紋銀交到任平生手中。
兩人對視了眼。
蘇寒山拱手抱拳:「告辭。」
任平生握著銀兩的手,微微用力,而後抱拳。
舞陽極為粗魯地擁抱了穆子歸,心中柔軟被深深觸動,然後淚水決堤,率先跑了出去。
大理寺卿陳天官從袖中取出一張白紙,紙上留有墨跡。臨走前,他將白紙輕輕壓在桌子上,然後意味深長看了任平生一眼。
穆子歸門前送別三位貴客。
那雙眼睛眺望著。
彷彿能夠看到他們三人離去的背影一樣。
任平生從身後走來,雙手環腰,將其抱著,像是撒嬌的孩子。
穆子歸握著他的手,嘆息說道:「多麼好的朋友。」
任平生長舒了一口氣:「是啊。」
穆子歸轉過身來:「常言說,士為知己者死。我不讓你死,卻也不能讓你辜負朋友,哪怕我真的很想讓你留在身邊,你懂嗎?」
任平生緊緊摟著自己的公主:「我懂,可我捨不得我的公主。」
穆子歸幸福地笑了:「哪怕是一個月,三個月,又或者半年,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等你回來。」
任平生極為貪戀地蹭了蹭她柔順的髮絲:「我哪裡捨得讓我的公主等上半年。你這麼美麗,萬一被人惦記了怎麼辦?」
穆子歸嗤笑:「反正我是不會看上別人的。」
任平生在她的耳畔輕喃:「那我就早去,早回。」
她乖巧的點頭。
春風從窗門吹入,將桌上那張白紙吹落,吹落在任平生眼前。
那是大理寺卿隨身攜帶的墨寶。
上面寫著:大理寺,缺人!
……
任平生提著他的竹劍穿過花叢,離開了住處。
她的公主站在小院院門,帶著一抹肝腸寸斷的笑容,望眼欲穿。
有個婦人帶著孩童從院落外路過。
那天真無邪的孩子叫道:「娘親,快看,是那個丑姐姐。」
那婦人連忙捂著孩子的嘴。
穆子歸卻並不在意,只是凄笑,彷彿早已聽慣。
她轉身暗自拭去眼角的淚珠。
她開始想念他的男人了。
她想著:「真是個傻瓜,我雖然看不到,卻並不聾呀……也就只有你將我捧如公主,我又如何忍心讓這美麗的謊言破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