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報仇不隔夜
李文碩又成了一個獨行者,這些年來,這種事情,他早就已經習慣。他如今這麼強大,又是否是因為他早已習慣了孤獨?
到了現在,無論如何,是因為慕容荷,還是老黃,又或是與靈秀山之間那不可平息的仇怨,他都是要去屠夫一戰的。
在這場決戰中,沒有正義與邪惡的區分,勝利的人得不到什麼,失敗的人卻會連命都失去。
這場決戰沒有規則,沒有裁判,這些東西在勝負面前顯得蒼白無力。對決雙方,勝利就是一切。成王,敗寇。
這些李文碩自然明白。
這場戰鬥馬上就要到來,可是偏這個時候,他反而越加的放鬆,一切的煩惱似乎都被他拋在腦後。他的眼中只有雙方的對決,他在想,想屠夫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他的性格是怎樣的,對決時,他會使出什麼樣的有趣的招式。
一想到這些,他就滿心的歡喜,甚至有些期待,期待那場將讓他使出渾身解數的戰鬥。
就懷著這樣的心情,他從瀚州走到了中州,又回到了開封城,遇到了早已擺好宴席,準備為他接風洗塵的沈萬三。只是沈萬三現在完全認不出他。
沈大老闆現在可是個大忙人,能在百忙之中,抽出一點兒時間,冒這麼大的風險,匿名在別家酒樓請他吃一頓飯,他倒也覺得沒什麼。
他覺得自己領了情,畢竟自己人去了,你雖沒見到,但神不知鬼不覺間,取走了你準備的一瓶好酒,一根火腿,一隻燒雞,難道還不是領了情?
想到這裡,李文碩就想笑。
沈萬三找不到他,也不會刻意的去找,但總有人能找到他的,例如屠林豪,只不過眼前這兩位可不是屠林豪。而是兩個道士。
準確的說,後面還跟著一頭沖著他哞哞叫的老黃牛。
世間出家人何其多,李文碩所認識的倒沒幾個,他自己雖說也算半個道士,但是所認識的道士,卻真的更少了。
張章小師叔揚著臉,一身青衣隨風飄蕩,依舊是那般的瀟洒,帶著張寶鼎,站在李文碩面前,一句話沒說,就是拔出了自己的劍。
一把新的劍,不像斷掉的前一把劍那般珠光寶氣,奢華貴重,反而完全相反,普通至極,倒是和自己這一脈所傳的那十幾兩銀子打的寶劍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所以李文碩也清楚,這一把劍,即便在一個沒練過武的殺豬漢手裡,也是可以殺人的。更何況此刻握著他的是萬物皆可為劍的武當小師叔張章。
張章小師叔的劍術很強,雖在大街上,卻也全不掩飾,想出劍的時候便出劍了。只見一道慘白的劍氣自他手指按著的劍鄂處而起,透過劍尖,向著半空飛去。
劍氣上去了,無聲無息。
兩樣事物從頭頂落了下來。
一樣被張寶鼎捧著,一樣被李文碩接住。
李文碩瞧了手中又大又紅的桃子一眼,這個時候,即便熟的最晚的桃子也該成熟了,把枝條壓得彎彎的,彎向街頭,要照照搽了胭脂的臉。
李文碩咬了一口,肉肥汁美,味道還甜,他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道長,你一來就請我吃桃子,真的很夠意思啊。」
張章嘴角抽了抽,卻也沒多說話,他的本意就是這桃枝,而非樹上蜜桃。
一旁的張寶鼎輕咳一聲,說道:「李兄,張章師叔聽聞你要與前兩天晉陞天沖境的小子打上一場,怕那小子使詐,就想去做個公正,這桃枝就是信物。」
桃枝是信物?
這算什麼信物。李文碩心底嘟囔著,也是吃驚,心道自己一時心血來潮找人約架,事主還沒見著,怎麼就這麼多人知道了。
他說道:「道長啊,好意我心領了,只不過此事說起來倒也著實簡單,就是去打個架,沒有必要那麼重視。」
張章聽了這話,笑了,說道:「先前還有些擔心,但現在看來,你豈止不緊張,簡直洒脫的過了頭,這般態度應戰倒是不錯,只不過有句話你卻說錯了,這事如果不算什麼,那天底下著實沒什麼事情算什麼了。」
李文碩一怔,心底忽的有些不安,問道:「道長,這事情,究竟有多少人知道了?」
張章一揮手,不知使了什麼道術,那枯敗的桃之上竟是開了兩朵桃花,引得周圍不時往這邊瞧兩眼的路人發出陣陣驚呼。
他說道:「此戰誰勝了誰就是天下第一,這等事情,全天下的練武之人,試問誰聽了不心嚮往之,消息已經由長安而起,目前已經過了中州宛州,往那瀚州去了。相信要不了兩天,便要天下皆知。」
說著,張章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說什麼放心,雖說他是方外之人,但是身為朋友,到時候自然會親身到場給他加油打氣。後面似乎還說了一大堆,但李文碩腦子已經一片混亂,似是沒聽清,又好像已經忘了,只看著說完話的張章小師叔,帶著牽黃牛的張寶鼎仰天大笑而去。
李文碩仍在趕路,已經握緊了拳頭。這點小事自然無法影響他的心境,只是,天下第一這個虛名,為了這塊兒沒多少肉的骨頭,他真的也要如一隻狗一樣去搶么?
無論誰搶到,只要搶到了的話,周圍一群看戲的,估計都會拍著手叫好吧。
這般想著,他卻只能苦笑,哀嘆一聲。因為他又不能不去,他所決定的事情,又豈會因為他人的看法,這一點小事所動搖?
不過他心裡還是自我安慰了一番,想著自己畢竟名聲比一個連名字都叫屠夫的刺客要好得多,即便輸了,雖說丟人是丟人了些,但念著往日的功績,總不至於被那一張張嘴數落的太慘。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也不在意,因為死人又哪裡會在乎人世如何?這一切終究也沒有關係了,正因如此,他知道,自己必須贏,一定要贏。
世人皆知也好得多,起碼少了很多麻煩,不用盲目的找,在他之前的想象里,他或許走著走著,看著路邊的風景,就與屠夫不期而遇,然後拔劍便戰,打個天昏地暗,山河失色。
可如今,這群人連決戰的地方都幫他們準備好了,就在中州天脊山。兜兜轉轉,似乎怎麼也繞不開這個地方。
走路的話,或許還要幾天腳程,李文碩也不著急,沒打算用飛劍趕路,只想著能多看看沿途的風景也是好的。
只是不知道屠夫是此時不是已經在天脊山上等著了?
讓他多等一段時間,這種事情,李文碩想想就覺得心裡快意。雖說這樣做並無什麼實際的好處,死在屠夫手底下的那些人也不會復生,甚至還會被對方佔得先機,但他就覺得心裡舒坦。
只不過他心裡忍不住又想,靈秀山做這一切,又在謀划什麼?他是個十分精明的人物,即便沒有人說,這一切的幕後人是誰,他還是猜得出。
只是他心裡著實沒什麼好怕的。
比目標更容易激發人意志的是仇恨,靈秀山所做的這些事,不正是遂了他的意?他心中最大的仇恨便是陳依依的死,這是無論如何他不能忘懷的。
人死燈滅,仇恨依在。
他不是君子,歸根究底,只是個儒家所鄙棄的遊俠,報仇這種事,可忍不了十年那麼久。靈秀山必須毀,山中人要死,既然這屠夫是你們推出來對付我的,我接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