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宵煉上前,在我身側道,「它是鎮門神獸,也是一把鑰匙,它現下已認你做了主人,你往後,便可命它化為鑰匙去開啟水銀境了。只是,你現在雖是神女,根基術法卻淺的很,鑰匙放在你身邊,我並不放心。」

宵鍊師父說的倒是實情,我若將它時時帶在身邊,再若是碰見打這把鑰匙主意的壞人,在我這裡搶走,倒真是容易了。看來,平日里,還是讓它化為神獸模樣放在成道殿,更穩妥些。

於是訕訕笑道,「宵鍊師父說的是!那平日里,便就有勞宵鍊師父和茵姬姐姐,代為照管烏歾獸了!」

.

九天。水銀境。

一株叫不出名的植株獨獨立於門外。一眼望去像是柳樹,細細的枝條向上發生而又垂下,片片葉瓣飾出稠密的枝條。可再仔細些,就能看出那樹榦,那枝條,那葉子卻發出如玉般的光澤,就連他生長的地土也漸漸長成熒熒玉面。

宵煉走近幾步,看了半晌,訝道,「原來,你父君就是上古傳說里的那株玉水柳!」

見阿瑾不明白,他便解釋道,「玉水柳,發於靈玉,長於靈玉,是以長成,通身皆為靈玉。他長在哪裡,那裡的山脈里,便會發出玉脈、生出玉石。他不僅有靈玉的仙靈屬性,還有特殊的水屬性。若有哪裡旱災,只要有這玉水柳現身,那處地界便能得水滋潤。」

「娘親說過,說爹爹曾在凡間歷了九十九世人世劫,在這之前,還化作原身滋潤一方地土萬餘年。」心中疼痛,「可爹爹的元神去了哪裡?」

小的時候,娘親病亡、爹爹戰亡。好不容易將傷心埋下,努力歡喜著長大,又忽然告訴我,說我娘親是天上地下最尊貴的神女大君,說我爹爹是天上地下逍遙而尊貴的散仙。可是,又能如何?我還是沒了娘親,爹爹的元神也不知去了哪裡。

知她心裡難受,宵煉上前寬慰道,「你父君的元神,或許就在水銀境里。」

聽見這話,我募得一愣,是了,當年爹爹丟了鑰匙,歷劫回來便沒能再進水銀境,定是無奈之下,才化了原身。沒了原身作礙,元神便能進去了。

通身為堅玉的水銀境大門,就在我眼前。我既盼著打開這門,看一看我娘親從前生活的地方,看一看我爹爹。可我又怕著,怕我所盼望的都是空的。

宵煉他說,有他在。他的話,讓我心安。深吸一口氣,伸出手來,掌心的鑰匙得了我的心意,立刻影化為烏歾獸的模樣進入了玉門中,與玉門上陰刻的圖騰合而為一,那門發出一聲沉沉的獸音,便開了。

我以為水銀境不過是個住處,就像淸胥山。沒成想,這裡頭是這般的大!比九天的整個天宮還要大!難怪娘親在這裡住了十幾萬年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可是,可是這裡這麼大,爹爹他的元神,會在哪裡?

宵鍊師父與我在水銀境里辛苦尋了整整一日。我怕錯漏了,便執意棄了遁飛術,一步一步走,一點一點尋,一處一處找。宵鍊師父一路陪我。

尋的,不僅僅是爹爹,其實也是娘親。娘親曾經在這裡千千萬萬年,她走過的地方,她看過的景緻,我都想一一嘗盡。

宵煉陪在我身邊,一步步的陪著我。我知道他傷重未愈,不忍他陪我辛苦,便想讓他回去,可他堅持不肯。

天將晚的時候,我看著天色漸沉,欣喜道,「想不到水銀境里如同凡間那般,有白天,也有晚上,真好!」

前面隱隱傳來水聲,以為是普通瀑流。

宵鍊師父卻道,「聽聞水銀境里有一面瀑水,能觀過去之事。」

我們現下在低處,又有密林雜樹所隔,便就一起遁飛過去。及至到了瀑水面前才曉得,這瀑水真是極寬極廣!只是分外奇特的是,瀑水落入下頭極深的深壑里,落水聲卻又極小,整面瀑水真真就像一面水銀境!

我坐在水銀境前,靜靜看著上頭變換著各樣的情景。有些是我知道的,有些是我不知道的,但奇怪的是,不論這些場景如何變幻,都是我心裡想著的。即便我知道那些都是過去發生過的事。可就是想這麼一直看著娘親,一直看著爹爹,看著他們先前那些年發生的故事。

仗著神女靈脈,這樣白晝黑夜不眠不休了幾日。我指望著冥冥中,爹爹他能感應到我這個女兒過來找他了,想他了。指望他能知道,指望著他能來看一看我。

及至我恍然回過神來,才注意到宵鍊師父的臉色,蒼白的嚇人!他卻暗暗強撐!我真是該死!明明曉得宵鍊師父為我受了重傷,還不攔不阻的讓他陪著自己過來,又縱容自己沉迷在水銀境的往事里!於是急急將宵鍊師父帶回了淸胥山,日夜不離的照顧了好幾日,才讓宵鍊師父緩了過來。

大師兄托府里的神輝小官過來囑咐,說是那葯汁不可斷一日,需得連續服用八十一日,且每隔九日,就要將其中一味葯更換,斷了一日,便就要重新計算了。

神輝小官走的時候,似是有話對我說。我是最受不得人吞吞吐吐了,便想逼著他說清爽了才好,可他卻丟下一句話,這話到了第二日我還能記得。他說,「原是私心裡想著你能與我家長君有個好結果,現在看來,與你合適的,卻是另有其人。」

因為神輝小官,他原身就是一隻神輝獸。他雖不能像鬼族的地狼那般輕易探測人心,也不能像九天的命理上神那般知曉天下事。可他卻是一位能通萬物之情的神獸。這個萬物之情如何通,怎麼通?這我也曾經和青山熱切的討論過,自然是沒什麼好的結果。曾也問過大師兄,卻被大師兄三言兩語的打發了,是以至今並不曉得這隻神輝獸的真正本事。

但神輝小官這話,我揣摩了幾日,很是不得解。後來在清胥師父閉關的妙清殿外頭轉悠了一整晚,忽而覺得,神輝小官說得『另有其人』,恐怕,說的就是清胥師父罷!想到這層,心裡暗暗高興起來。

.

十四師兄告訴我,現下鬼族的少主印陣受了重傷,所以鬼族的兵隊都暫停了東進,暫時收兵駐紮在天界山平原。表面上似是都在按兵不動,可表面的平靜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你不知道敵手會在何時會忽然撲上來瘋狂反擊。

我告訴十四師兄,我覺得天下最最想不開的兩位便是天君和鬼王。他二人帶著各自的族人常年征戰,憂心憂慮,勞民傷物,得不償失。這樣的爭戰幾時能休?無非也是為了多爭得一分地界。可我卻看到,九天有許多閑置的荒山寂嶺,鬼族也有不少曠野無人居住。再且,普天之下的所有地土,所有草木,皆是父神所造所有,當初既是劃定三界,今日為何還能起得了這些紛爭?我看哪!不過是利字太過而已。

十四師兄聽過我這番話,愣了半晌,似我這話是新聞般,他對我說,原以為我每日樂呵呵的還像是那個沒長大的小姑娘,今日以為我確是長大了。

只是還未過得一月,十四晟珩便苦笑著要去收回他月前的評價。

「十四師兄,你不會是要耍賴罷?」

「你……我……」這方才是誰在偷偷耍著賴?現下還知道倒打一耙的說他在耍賴?」

莫言在旁頭幫著腔,「小十四,這局骰子輸的兩罈子酒,你還是大大方方給阿瑾,別這麼小氣哈!」

「我……你……」見阿瑾笑呵呵的耍賴模樣,實是覺得好笑,心內又著實氣不了,只好苦笑著將九師兄形水前幾日剛給他特意帶的兩罈子桃花醉給搬了來。

他們三人痛痛快快的喝了一罈子。阿瑾卻搖搖晃晃的抱著另一罈子,說是要去孝敬師父。

晟珩趴在桌上,已是有了九分的醉意,他抬著手咕噥道,「這酒……這酒著實醉人,宵鍊師父他……他向來不讓我們在山中喝……喝烈酒……你莫要……莫……莫……要給師父送……送酒。」

「……要……要給師父……送……送酒?」我傻呵呵的抱著酒罈子跌跌撞撞,「我……我這就去送……送酒!」

莫言也醉著附和道,「對……對……送酒!」

於是,在夜黑風高的晚上。一個渾身酒氣的酒鬼抱著酒罈子跌跌撞撞的遁到了山頂的華光殿,途中似是遁掉在了半月湖裡一回,卻也沒曾醒過半分,不過好在還曉得從湖裡爬出來。

當這個酒鬼抱著酒罈子躺在床上的時候,那床上的另一位,因為最近正在服用炎華調製的第七副葯,裡頭的那味新葯,便是會讓人在夜間睡意深沉。藥理原是好的,是讓受傷的病體能得到充分的休養。可當那位酒鬼睡在身邊的時候,他卻是一點不曉得。

待到天亮,藥效漸漸散去,他立時察覺到房裡的另一脈熟悉的氣澤,猛然從床上坐起,看著她!見她手上抱著的那罈子酒,桃花醉?這一醉倒,恐怕要睡上個七天七夜才能緩過來!真是好氣又好笑!他伸手要將她手中緊緊抱住的那罈子酒拿走,她卻轉了身咕噥道,「這是給……師父……的酒……不要搶……不要……搶。」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仙家有玉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仙家有玉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