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他將她緊緊抱住,「別怕,有我在,即便你殺了人,我也會陪著你一起下地獄。」多想就這樣好好的抱著她!將她揉進自己的心裡,旁的什麼人,旁的什麼事,再也傷不了她!
忽的!他睜開琥珀眸子,眸里聚著殺氣,「他們來了!我們先離開!」
他正想將她放進蓮花結裡帶走,可她忽的掙脫開來,眸中迷霧般的看著他,像是從沒認識過他。
她的額間黑氣大盛,他暗道不好!下一刻!她竟拿出那把青光劍來,抵住他的肚腹!
「阿瑾!醒過來!」
「阿瑾!我是宵煉!你快點給我清醒過來!」
腦子裡渾渾噩噩,迷迷怔怔,心頭裡又似針尖實錘般扎戳捶打,氣脈里又有兩股氣力相互糾纏,讓我似雲端,似地獄,似醒著,似夢裡。
全身都在疼痛!那些追兵擁了過來,為什麼要殺我?……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他們!沒有殺他們!
見他們欺身近我,他們拿著劍,是要殺我嗎?不!我要保護我自己!對!我拿出劍來,我要保護我自己!
.
「宵煉大人!」
肚腹血流不止,他悶哼一聲,捂著腹上的那道劍傷,抱住她!
「宵煉大人!」
「你們……」他咬著牙,「都給我滾開!」
一個是九天三界獨一的神女,犯了殺戮大案的有邪靈戾氣的神女。一個是雖然籍無盛職,但術法高超到連九天的史冊都錄上一筆記載的宵煉大人。
一時間,天兵們皆不知該如何動作,好在席連將軍過來,看到此番場景,用早就備好的捆仙鎖將神女束上。
「敢這樣對待她……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最後一個字,他是合著口裡吐出的血說出來。
一句話盡,他便不顧自己正受著傷,與席連纏鬥起來。
明明他受了神女那一劍,臉色白成這樣,還能有這樣的修為!纏鬥喘息處,席連看了眼他正流血的肚腹,冷哼一聲,「休怪我無情了!」他丟出另一條捆仙索,一併將他綁了,「席連稟著保護九天安穩的公職來辦的此趟差事,宵煉大人還是自己去到天君那裡說罷!」他轉過身,對著天兵們喝道,「把他們都給我帶走!」
「父君母君,我想跟著你們一起去看望哥哥!」
「好好待在成淵小君府!煉兒現在已經遭了這等罪,你可千萬別再給我添出什麼亂來。」坃樂臉色憂急,這話雖是對著元兒說出的,可一雙鳳眸卻是看向元兒旁頭的成淵小君。
成淵小君肅著臉,應道,「請您放心,成淵必會護著元兒周全。」
坃樂放心道,「元兒交給你,我自然是放心的。但也要防著她偷偷亂來。」
「時候不早,快些走罷!」南雲催促,又肅道,「元兒,不許添亂!」
「父君!母君!」元兒氣得急跺腳,卻也並不敢真的亂來。
眼見著父君母君急急趕去天牢,元兒縱然心內焦急,卻也無法,回頭見著那位辨不清喜怒面色的東海千圖公主,心下又是一嘆。
這位東海嫡公主,是宵煉哥哥未過門的妻子,天君欽定的婚事,也是哥哥從沒承認過的一場婚事。
這位公主面貌清冷的很,見哥哥不與她親近,她倒也從不糾纏。可元兒她看得出,這位公主對宵煉哥哥是真真的喜歡。
如今宵煉哥哥遇到此等災禍,自己的父君母君,還有成淵小君的父君母君,雖然在九天有職有位,但在這樣關乎九天根本的事上,根本沒法將哥哥救出來!所能做的,也不過是為哥哥打點好在天牢里的起居。是以母君懇求東海水君看在兩家未來姻親關係的份上,能伸手幫一幫。雖然千圖公主的父君是統領四海的東海水君,這回在哥哥的事上,本來也是無論如何也插不了手的。但聽說,四海水君正領了天君的旨,要在東海水君的統領下籌謀一場勝仗,如今這樣的敏感時候,若是東海水君為他欽定的女婿求個情分,想必也是可能。
成淵著人將那位千圖公主仔細安置了,回頭見元兒一臉憂色,心疼道,「不要太過憂慮了。宵煉這傢伙的身體我是曉得的,那點傷,休息個月余便能將好。至於什麼時候能脫了罪名從天牢里出來,要看這次東海水君在天君那裡的請願管不管用了。」
「成淵,你說東海水君的請願能不能救哥哥出來?」
成淵眸色如霾,「不好說,就看宵煉那傢伙到底肯不肯配合了。」
末了,又嘆道,「也不知那位神女,如今如何了。」
聽了此話,元兒面色複雜,隱有怒氣,默了一默,霽著臉走開。
成淵嘆了嘆,抬腳跟了上去。
.
「煉兒!煉兒他怎麼了?」
逼仄的天牢里,倒是鋪滿了舒爽的乾草,實在是能看出打點關係的功夫。只是,靠著牆角的那位相貌極是英俊的男子,面色如灰,神識全無!
南雲細細看道,「煉兒他這是暫時抽出了自己的神識。」
「什麼!」坃樂急道,「傷還未好全,又自個兒抽出神識做什麼?!這整個天牢四圍的柱牆皆有捆仙繩網住,即便抽出元神,又能去哪裡!他不要命了?」她嗚嗚哭了起來,「這孩子從來就沒讓我省過一點心!」
南雲速速思忖了會兒,對著旁頭站著的天兵問道,「那位犯了罪的神女,可也是關在這附近?」見天兵點頭,他正準備問下去。
坃樂先他一步問道,「可否帶我們前去看一看?」見那天兵為難,她寬慰道,「我們不過是過去看一眼,斷然不會做出讓你為難的事,何況這天牢實在是天羅地網,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的監職有出漏。」末了,又道,「你在前線打仗的哥哥,我們已經安排他進了內務職,必會護了他的各樣周全,也請你放心!」
那天兵聞言,眼中一亮,感激道,「多謝二位仙君為我哥哥的事情費心周折!」爾後便將他們領去羈押神女的牢房,自己負手退立於不遠不近處。
果然!煉兒的元神正在這位神女周圍環繞。
坃樂看向自己的夫君,「南雲,這孩子……我該拿這孩子怎麼辦?」她掩面哭了起來。
南雲攬過她的肩,嘆道,「煉兒他這實在是……用情至深了。」
「……東海水君這會兒正向天君請願,即便請來了,還不知煉兒這個犟脾氣到底肯不肯!」
南雲聞言怒道,「他的脾氣一向倔得很,可這回,由不得他!他不要他的命,我們還要顧著門楣!」
他倆隔著牢房站了一會兒,見自個兒兒子的元神厚澤,總歸是稍稍寬慰了些許,見時候不早,又急著去和東海水君碰面探聽情形如何,便再三囑託那位看守的天兵,才一起離去。
.
「父君!母君!如何了?」
直等到晚上,才見著父母雙君。元兒急忙迎上去。
南雲率先進了內府,臉色依然沉重。倒是坃樂的臉色比白日里稍稍鬆寬了些,但眉頭的愁結還在。見元兒憂急,她重重一嘆,「關係打點了那許多,你哥哥他在天牢里倒是沒受著什麼苦。只是他卻為了那個神女自己抽了元神跑去護著,當真是讓母君心寒!……他從小就是個不聽話的,如今這等情形,竟還這樣肆意妄為!」說到這處,眼角又有水澤下來。
元兒為母君擦去眼淚,心疼道,「那哥哥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坃樂繼續道,「關進九天天牢的,有幾個還能出來的?只是這次東海水君的戰前請願,也果然是有些分量。加之千圖公主的助力……此事應該會有轉機。」
「母君,你也不要過於憂心了!千圖公主與天君最疼愛的長公主間早有義結金蘭的情誼,又自小與長公主在天宮同進同出、不分你我的同住了許多年,她的話,自然也是分量不小。哥哥這回想必很快就會被放出來了!」她垂著眉,默了會兒,小聲道,「況且……殺人的,又不是哥哥。」
坃樂聞言,眉頭的鬱結卻並未松得幾分,她望著元兒嘆了嘆,精緻的容顏似在這幾日忽然衰老了幾分。「如果煉兒也能請願在東海水君出征前將婚事與千圖公主辦了,並且,能在神女這事上推脫了干係……那麼煉兒就不會有事!」
「……」元兒的臉色立時松垮下來,母君她不知道,這兩樣事,哥哥他,一樣都不會做。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不過短短十日,她就看見宵煉哥哥被接了回來,只是臉色鐵青著。再看父母雙君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後來她見哥哥口中不能言語才曉得,父君暗暗傷了他的舌脈,為的是讓他在天君提審的時候閉口不說亂言,但這傷損的力道很是巧妙,往後很容易就能醫治痊癒。也難為父君出此這下策了。
戰事愈發吃緊的時候,他們府上卻是愈加熱鬧起來。紅綢喜緞到處張結,欽定的婚禮就辦在三日後。
天君感念千圖公主父君的忠勇,也算是為他此戰踐行擊勇,是以排了禮官送了不薄的賀禮。炎華長君也來了,卻並不與禮官一道,他走的是淸胥山師徒的私下關係。
這三日,哥哥他誰也不見,誰也見不了。寢殿門口被他布上厚厚的法障,就連父君母君也無可奈何。卻只在炎華拜府的那日,容他一人進去了許久。炎華長君從他寢殿出來的時候,那些法障便不再布上,為此,原本還為這事焦頭爛額的父君母君很是感謝炎華長君,原以為必是長君疏通了宵煉哥哥的鬱結,使他坦然為了家族門楣安然去娶千圖公主。
可是誰也未曾料到的是,迎娶東海千圖公主的那一日,許久不見新郎出來的眾人卻發現哥哥他毫無生氣的盤腿坐在他曾經修習打坐的蒲團上,腰背微傾,額頭聳搭著……竟然就這麼的死了?哦不!大家說他是仙逝了,說他年紀輕輕的在大喜之日仙逝實在是意外!實在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