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可是元兒她自己,絕不會相信!成淵不信,父君母君也是不信!這定是炎華長君從中助著哥哥使了什麼手腳!!可是哥哥毫無氣息的模樣讓她害怕,就連成淵也說,不信歸不信,可這回這模樣不像是假的。九天排了醫官過來查驗,待醫官搖頭離去的時候,府上才真正炸成一團,喜事立刻變成了喪事。母君早已哭得不省人事,父君還算堅強,只是明眼人一瞧便知他這是強撐,何況自己這個女兒呢!

只是……即便到這個地步,她元兒還是不相信!

那位原本應該被遣送回東海的千圖公主,卻楞是不死心,非要以未亡人的身份去祭奠亡夫。若說合理,她原本過了一晚便真的就是她的大嫂,若說不合理,他二人卻也終究沒有拜過一步高堂。

戰事里的喪禮並無什麼大排場,何況哥哥年紀輕輕,這是哀喪。

是以草草三日便結束了這場喪事。哥哥的遺體原是要按規行矩的被擺放在天界山腳下,但那裡正逢戰事,這時清胥師父也已從淸胥山上來,建議把遺體安放在靠近水銀境附近的那片湖澤里,說那裡是九天最好的地方,能攏住宵煉哥哥的仙靈不至失散。

原本父君還在猶疑,說是這個地方歷來歸屬神女地界,不屬九天轄管。但母君卻哭訴了一句,「南雲,難道你要讓煉兒的仙靈失散到別處嗎?」只這一句,便就說服了父君。

戰事其間,好將士死傷無數,每天都有仙靈折損,是以宵煉哥哥安葬的事情,並不顯為人目。這件大事,就這麼悄悄的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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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過後,戰事鬆寬的那段時日,朝堂之中多有提審神女之音,天君原本是想把這事拖延拖延,可架不住朝堂聲浪,在坤月初四,將神女阿瑾從天牢里提審了出來,身上縛著的依舊是捆仙索。

輝煌的九龍寶座下頭,站滿了文武仙判。平日里的朝堂,縱然熱鬧,卻決計不會有如此多的仙官。另外,令人奇特的是,朝堂前頭竟還站著一位,服制奇特的很。抬眉舉眸間,銀灰的瞳澤讓人心中一驚!鬼族的人!再瞧他手中捧著的柬牌,才曉得,這是一位來自鬼族的特使。

這樣詭譎的景況,叫炎華暗自攏了雙眉。只消細想,他便曉得天君此番是作的何等用意!堂堂九天神女,父神名脈。卻被安上弒殺罪名,關入九天天牢多日,如今被捆仙索縛上朝堂,於天下人前受審……天君他,費了心思的拉了這麼多仙官過來,是不敢獨當了審判神女的罪責!

不論阿瑾弒殺真否、罪名真否,到了如今這樣的局面,就是連天君也無法收手了。以天君的性子,恐怕……

她站在前頭,身形單薄的很,背脊卻挺得筆直。

他看著她。眼中幾番明滅。

看著她的,還有一雙相似的黑眸。裡頭的憐惜和痛苦讓那一雙如潭的眼睛顯得愈發深沉。他悶悶咳了幾聲。

「師父?」一旁的弟子輕聲關切。

清胥對著他擺擺手,輕聲道,「莫言,做你要做的,不要管我。」

莫言肅著鳳眸沉沉點頭,轉臉看向九龍寶座上的天君。

天君在寶座上沉吟半刻,看著座下站著的神女,雙手雖被捆仙索縛於身後,可風姿絲毫不減,容顏依舊灼艷。這世上所有丹青水墨,山遙水闊,仿若都是為了鋪墊她這世間絕色!

向來犯了事的罪人,哪怕是犯了大罪,也都是判官各司其職的一手操持,最後再呈上案書給自己做最後的確度即可。可如今這樁樁殺案直伸入深宮,犯案的人還是神女……他瞥了一眼下頭的那位鬼族特使,心中冷哼一聲,恐怕是鬼族的神女吧!枉他堂堂九天上尊還曾屈了尊的為她操持聖禮!

底下的首判官眼尖的瞧到天君遞給自己一個眼色,便會意的稽首下拜於天君,朗聲宣讀神女樁樁罪責,又帶上一屆人證。案卷雖然清楚又明了,但底下這一眾仙官里,卻隱有非議之聲,大約是覺得堂堂神女忽然作此罪舉,實在難以理解。正當大家交頭接耳時候,旁頭站著的那位鬼族特使低垂的銀灰眼眸里似是帶著些諷意,他上前一步,施禮道——

「在下奉鬼族差遣而來,原是為兩件事,這第一件事,就是為鬼王尋女。」

他這一句話說出,底下天族百官皆疑惑,並不知這鬼族特使在這個審判神女的節骨眼提出這一句是有何意。又聽這位特使繼續道——

「百年多年前,鬼王化作俗身於凡塵歷劫,后,巧遇同樣凡塵歷劫的嫡神女司瑜大君,那時兩人情投意合,於凡世結合產下一女,這個女娃便是今日站在這裡的這位。」

眾人見他抬手指向那位神女,心中皆大駭,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這洛瑾神女竟是司瑜大君與鬼王的血脈?竟然流著鬼族血液?眾人又禁不住竊竊私語起來,說得最多的,便是神女做出此等罪案,實乃因著鬼族邪靈戾氣在作祟!

原本安靜站在那裡受審的神女,忽然對著那位鬼族特使怒道,「我的母君是司瑜,父君是相柳上仙,你又是誰!誰給你的權柄讓你在這裡胡言亂語?!」

「相柳……哪個相柳?」

「除了那個當年在弦音境求問父神的相柳,還能有誰?」

「就是他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竊竊私語起來。

百官中的一位,與那九龍寶座上的天君暗暗對視一眼,朗聲斥道,「這神女原是鬼族的神女!竟然誆哄我們到如今!此等妖女行罪有證,當受審判!」

「且慢!」眾仙中,走出一位白衣男子,白衣素帶,面容清絕。

大家都認出他是淸胥山的清胥師父,他雖無官位在身,卻領著淸胥山的守護職責,上回惡獸一事,清胥師父不惜犧牲自己舍了元神困獸,於戰事之中保得一方平安,事後,又不求任何嘉獎,實乃可欽佩之人。

這位神女,一直受教於淸胥山,如今犯了幾樁大案,現在這位清胥師父過來,自然是合情又合理。

他們見清胥師父出了仙列,皆止了私議,都望著他,要聽他怎麼說。

清胥行過禮,起身道,「清胥自小相識於司瑜大君,大君與生高品,性甘淡泊,襲父德,承父志,又遵父旨下凡塵甘歷苦樂……天下諸位皆憾其遠逝,吾尤甚。」

他頓了頓,繼續道,「大君與相柳上仙早在萬餘年前,便相識相知於九天水銀境,後於凡塵重逢結下良緣,其也是夙世姻緣。又幸得後嗣,余留神脈。司瑜臨逝又將神女託付於我。」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一齊看向我。但我只看著他,我的師父。

他看著我,溫醇道,「神女洛瑾,自小在我這裡長大,品德惟善,心質純良,斷然不會做出流無辜人血的惡事。」

「神女洛瑾,生而即為大君,神號不冊而立,神位不彰而顯。神脈純正,無可非議。」

「那些時日,我在海底困縛惡獸多日,元神早已受損。惡獸引發海底地震那日,也正是鬼族攻去淸胥山之時。那時,神女與其餘淸胥山弟子同困於鬼族邪靈罩,罩內陰毒邪盛,非凈化法器不能以驅之。那時……」如潭的黑眸中風起雲湧,痛苦神色無處可藏,「……那時,神女無視危險,執意祭出神女之血出了邪靈罩,只為了去救我……」

「……從此,神女的仙靈受了邪靈戾氣侵蝕的折損,這也都是因著我。」他深深看她一眼,方才在天下人面前被千夫所指也無半點軟弱之色,現下她眼中卻蓄了淚。

我隔著模糊的淚眼看著他。

清胥轉向天君遙遙揖拜,堅定道,「神女受了邪靈侵襲,是為了我這個師父,是為一個『孝』字。神女不顧安危前去緝捕惡獸,為凡間帶回安寧,是為一個「仁」字。

神女心質純善,即便受到折損,也絕不會做出任意殺伐的惡事。所謂人證,實則不過障目而已。清胥,願用仙元為神女洛瑾作保!懇請天君明察!」

此話一落,眾人皆嘩然。第一回聽見有人用自己的仙元作保!他不要命了么?寶座上頭的那位天君,也是暗暗驚詫,他知道這位清胥師父一向清正,惡獸這事上,自己沒有給他施與援手,令他傷了仙元,也的確是對他不住,可事後也為他擺上了高名貴職,是他自己不願來就,只說要待在淸胥山將養身體,教養弟子。如今,竟為了旁人用自己唯一的仙元作保!天君鎖著眉頭,事到如今,他心中自是早拿了沉穩的主意,只是清胥師父這麼一出,令他實在有些猝不及防!

天君繼續道,「至於命理上神……神君向來清閑避世,不好請召。」

眾人聞言皆是點頭,神君的顏面可謂媲及當年的司瑜大君,同有陪伴父神的尊榮,又掌管天下命理,哪怕是天君,也要給上幾分面子。

清胥側首看向莫言。莫言肅著面容,輕聲而又篤定,「師父放心,他會過來。」

忽然!朝堂上下寂靜無聲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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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家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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