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卷 五十、
五十、
起初,張廣在擂台被劉三刀砍傷,但沒有生命危險,之後便是其他消息。再後來就是風雷師太大顯神威戰勝北極島的人,擂台在大戰中不堪重負倒塌。
聽到這消息,青城派本以為這擂台倒了,接著便是如何善後消弭影響,繼續舉辦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但事情出乎眾人的意料,擂台不僅繼續,而且還由朝廷接手。
但最最重要的是,與此同時還有另外一個不行的消息傳來——張廣的死訊。
報告這一消息的,是德勝幫的一位幫眾。
原本,他們的幫主讓這些人抬著受傷的張廣來青城派求援,哪知道這事被揚名幫的人得知了。他們當然是鬥不過青城派的,只好半路截殺張廣一眾。
還好這名幫眾福大命大,躲過一劫前來青城派報信。
對於打擂這件事,青城派原本抱著觀望的態度,若是台上的都是武林名宿,那他們也準備前往。
不久后便說擂台倒塌的消息,當眾人聽說那個叫戰天下的功力深厚,竟將擂台震塌,於是便準備待重建完成後再出發。張廣被殺的消息,也就是這個時候傳來的。
張平升與張廣本沒那麼深厚的感情,即便他參與擂台,也不是張廣受傷導致的。但好歹他們也是本家兄弟,小時候也一起玩過,不可能一點情緒也沒有。
於是,不待擂台重建完畢的消息傳來,張平升便收拾東西要提前下山。
「青城五絕子」同進同退,張平升要下山,其他四人哪有不同行的道理,何況這還是個揚名立萬的好機會。
在前來擂台的路上,張平升已經冷靜下來了,關於揚名幫的消息,他早知被「小毒掌」張震山給打下台,破了多年的鐵布衫。
即便他們上了擂台,也沒法找揚名幫報仇。
不過報仇只是一時的情緒激動,到擂台上顯顯功夫,這才是主要的目的。
而事實上,這次張廣被半路截殺,正是叛軍挑動各方勢力互斗的計劃。
挑事,讓江湖人為他們製造麻煩,而他們所要做的,就是從麻煩中抽出來。
他們的麻煩是什麼,是一直被貼上叛軍的標籤,做事不能正大光明,必須要借用其他勢力的名聲。
借,當然要還的,而且對方也不能白借,還得看到借出去后收到的利息,才會再借,再合作。
可是根據字面上的理解,當年叛軍已經被消滅了,新帝登基后,也未再說他們是原叛軍,或者死灰復燃。
所以李元通這次來,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探探朝廷的底。
如果朝廷對他們還是不依不饒,見到喊打,抓住喊殺,那麼他們只有繼續蟄伏,以待時機;如果朝廷是模稜兩可,那他們便花錢運作,只要讓他們見光便成;如果朝廷覺得他們只是一幫瞎胡鬧的鄉民,根本成不了氣候,沒必要勞軍傷財去征繳,那是最好不過了。
如今李元通按照兩位軍師的話,把三位擂官說在那裡,只要後續沒有什麼大變動,他們自此就不需完全藏頭縮尾。
既然探得了朝廷現今的態度,又得到台下眾人的支持,暗中挑事的計劃進展也很不錯。而關鍵的是,在擂台上連勝數場,氣焰正盛的戰天下被他打敗了。雖然關鍵時刻被人救走了,無法在眾人面前直接展現最後的勝利,但這一結果已然是義軍的大獲全勝。
雖然這樣的結果,有前人上台拚死一戰,有朱厚照暗中互助,但對過程,他李元通並不在意。
這邊李元通滿意的離開,可朱厚照不幹了,他制止了三人抓捕的行為,就是想上台將李元通打敗。
可對方根本不和他打,你說氣人不氣人。
這一下,三位擂官也懵了,不知該怎麼做,是將人捉回來讓皇帝打個過癮,還是什麼也不做,讓朱厚照就是朱壽,不丟面子的走完全場。
一邊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麼做,才能不惹怒這位小皇帝,三人一邊暗暗將消息傳回去。
雖然生氣,但朱壽自持身份,也不好當場發作,只得打趣的說道:「這擂台打起來倒也輕鬆,還沒出手,就先勝了一場。」
「我來與你打。」說著話,便有一人提一口單刀跳上台。這人也是挑柿子,盡找軟的捏。他看戰天下、李元通都是成了名的人物,自己肯定打不過,但看這朱壽就跟個書生似的,便立即上台挑戰。
「下午再說,少爺我現在餓了。」除了那時的李鳳姐,天下間誰敢給朱厚照甩臉子。今天當著眾人的面被李元通甩了臉子,即便再怎麼壓下火,可方剛血氣還在那。所以當有人以輕蔑的口氣來挑戰他的時候,他也同樣給別人甩臉子。
當那人上台,準備教訓一下對面的小白臉就下去的時候,場上只剩下朱厚照的劍匣。
劍匣被長條形的袋子裝好,袋子以上好的絲綢製成,上綉湖光山色,錦繡乾坤,這技藝,水中的一個波紋,樹上的一根枝丫都栩栩如生,一看便價格不菲。
那人見朱厚照不與他動手,心中也是來氣。剛一抱拳,準備說兩句場面話,向台下人邀戰,就聽李慶孫扯著嗓子叫道:「各位,今天新擂台第一天,往後的日子還長,打擂也不必急於一時,先休息一下,吃個午飯如何。」
接著,便不管眾人的反對,強行休擂。
「這廠衛三人是怎麼了,好像和平常大家提到的有所不同。」暗房之中,何琳不解的問道。不過她問的對象,不是韓義、岳君、小秀,而是另外兩人,六扇門的東方亮、鄭雪雷。「按照傳聞中他們三人的作風,不僅不應該放走李元通,更不可能輕饒了挑事的朱壽。可是李元通離開了,朱壽耍性子似的下場吃飯,鎮擂官跟沒事的一般。這三人,肯定有問題。」
東方亮微微一下,品了一口茶,說道:「沒那麼多問題,只不過因為有人身份不一般。」
「哪裡不一般了?」何琳急忙問道。
「游龍戲鳳」
說完這四個字,東方亮便不再多話,而是透過窗戶往外看。他所看的,正是三個擂官所住的客棧。
「游龍戲鳳,朱壽,難道他是!」小秀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能聽出她驚呼的語氣。
「怎麼,妳知道是什麼原因了?」見妻子如此少見的失態,韓義忙問道:「那個朱壽是何人?」
「當今皇帝——朱厚照。」
「什麼!」
「是他!」
即便經過大風大浪,眾人還是難以掩飾面上的驚容。
「真的是他嗎?」岳君再次問道,這次是向一直沒說話的鄭雪雷確認。
「一個多月前,寧王突然入京進貢。這事他們做的很保密,大部隊竟然能在廠衛的精密情報網下,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京城。當時朝中所有人都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可當今皇帝卻滿不在乎,直誇寧王敬獻的珍奇異寶好。然而沒過多久,皇帝便失蹤了。各方勢力先是大亂,但很快的便達成默契,穩定了朝中局勢,並各自派人去找尋皇帝下落。根據咱們這位天子的性格以及以往功績來推斷,他來此打擂的可能性極大。」
「所以你們見到皇帝上台後,才會沒那麼驚訝。當皇帝說吃過午飯下午再打,三個擂官便立即下令休擂。」
再說李慶孫、吳昆、強堂靜三人各自回到房間后,第一件事便是將皇帝微服來打擂的事情分好幾撥傳回去。接著三人更是破天荒的聚在了一起。畢竟天威難測,現在皇帝是怎麼想的誰也不知道,與其一個人去獻媚反惹怒天顏,不如大家一起上,好歹死了也有個墊背的。
「二位公公,你們都是常年在後宮服侍的,不比我們在前朝走動,對於皇帝的性子更了解,接下來該怎麼做,還請示下。」錦衣衛雖專為皇帝辦理機密要案,但論到對皇帝的了解,強堂靜確實不如兩個太監。
「陛下剛才那眼神,就是明確告訴咱們,不要泄露了他的身份。」
「那李元通到底抓不抓?皇帝陛下似乎是想親自動手對付他,哪想到對方竟然不打擂台主動離去,想來陛下現在一定很生氣。」
「以陛下的性格,一定是要找機會把面子補回來,但肯定是沒有其他人插手的情況下。所以咱們別輕舉妄動,說不定萬歲爺打擂打得高興,就把這不快的事給忘了。」
若是在平常的情況下,兩個太監一定會故意裝作積極行動抓捕李元通,好引得強堂靜出手。
可如今局面不同了,自從王守仁因東、西兩廠聯手打壓而被貶,皇帝就開始對他們疏遠。這要是強堂靜做錯了,難保皇帝不會遷怒於他們兩。
何況寧王進京,明眼人都看出他的目的,在此關鍵時刻,絕不能給錦衣衛使絆子,把他們逼向寧王。
兩個太監也是知道,兩廠做的事早已天怒人怨,要是寧王或者安化王得了江山,為了平息百姓憤怒,一定會拿兩廠開刀,所以不管他們平時多不對付,也要先聯手保住皇帝才行。
「二位,我們如今是不是該先去給皇上行禮。」
「對,對,先裝扮一下再去。」
於是三人偷偷回到自己的房間裝扮了一下,又溜出去,來到事先約定好的地方回合,再一同前往見駕。
客棧內,眾人一邊吃飯,一邊討論上午精彩的大戰,以及下午可能發生的變數。誰也沒有注意到,三個原本地位崇高,卻打扮的很樸素的人。
早在朱厚照下擂台的時候,三人便立即派手下暗中跟隨。所以一進客棧,三人也不管小二的招呼,徑直往二樓跑。
來到二樓左側盡頭,只見客房門口,有一名大和尚,正坐在兩張方凳上,手裡撥弄這串珠,閉目口中默默念經。
在手下探子的回報中,確實提到過有這麼一個大和尚跟隨著皇帝。只不過,他們沒想到,這和尚竟這麼大。大手、大腳、大腦袋、大肚子,一張凳子也只能承載他半邊屁股。
由於不知道這大和尚什麼來歷,三人也不敢冒然讓他走開,只得上前和氣的問道:「這位大師,不知,朱……朱壽,朱公子可在房中休息。」
聽到來人說話,笑和尚停止了念經,睜開眼,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南無名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