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帥到飛起
她連自己的手都看不見了,若不是踩在實地上,簡直要以為是落入深海。那種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不安感再次攥住心臟,林羽壓下涌到喉頭的驚叫聲,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她緩緩將手伸到褲兜里,摸上一塊軟布。
「呵呵……」
頭頂傳來細碎的笑,尖利得不似人聲。
林羽咬住嘴唇,緊張得連咬肌都微微凸起,她猛地一揚手,一個卡片大小的護身符在掌心閃了閃,又被林羽牽著掛繩重新握回手中。
瞬間猶如點燃一盞長明燈,周遭被轉瞬而逝的白光驟然照亮,任何隱藏在黑暗中的東西都無所遁形。
「啊!」
那不男不女的聲音驚叫一聲,隨即天花板傳來一陣尖銳的刮擦聲,似乎是「它」飛快移動到了遠處。
林羽眼見有效,頓時精神一振,再次祭出了衛修竹給她的護身符。這下她終於看清了周圍情況。
她與衛平竹依舊站在那桌子前,衛平竹一雙眼睛直愣愣看著前方,肌肉抽搐得如同忽然犯了瘋,轉頭看台下,大抵上跟他情況差不多。
在這詭異的畫面中,她瞥到舞台角落裡那一簇桃紅色——范范然依舊無精打采地斜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林羽的心驀地一跳,正要快步走過去查看,頭頂再次傳來一聲怪笑。
她憤然抬頭,終於見到了始作俑者的真面目。
天花板上有個黑衣人像蜘蛛一般趴伏著,也不知使了什麼法子,四肢如有粘性般牢牢貼在牆上,他高高仰著脖子,正好與林羽視線對上。
這個畫面本來很有恐怖片的范兒,堪稱日本鬼片的經典鏡頭,若不是……
若不是他臉上戴著個布滿蜘蛛網的藍色面具,上面還畫著兩個倒三角眼睛的話。
不知怎的,起先怕得要死,到了真正面對面的時候,林羽倒是奇迹般地鎮定下來。她指著面具人,語氣平平:「喂,你哪個攤頭買的盜版面具,蜘蛛俠應該是紅色的。」
那面具人先是一愣,隨即嗤笑一聲,挺了挺腰,啪地跳了下來。
林羽嚇得趕忙後退一步,背後抵上了桌子。
她像舉著尚方寶劍一樣將護身符懟在身前,另一隻手撐住了桌面。
面具人緩緩弓起背,隨後慢條斯理地爬了起來,他舒緩了一下身子,雙手關節發出咯咯的響聲,隨後獰笑一聲,朝林羽走來。
他比林羽高出一個半頭,雖然走得軟綿綿娘唧唧,但從身形來看應該是個男人。
林羽眼睛瞪得滾圓,手指緊緊抓住桌面,連指關節都有些泛白。
面具人走到一米開外猝然發難,一雙手閃電般伸到面前,直衝她喉頭而去。
林羽尖叫一聲,右手護身符朝他眼前一晃,左手抓起桌上的魔杖就蹲了下去。
面具人抓了個空,突然腳上一痛。他身子歪了歪,另一隻腳背又給魔杖扎中了。
他發出一聲陰柔的嘶叫,彎腰想抓林羽,卻見她靈活地一矮身就從他臂彎下溜了出來。
面具人直起身來,看著面前剛剛站穩還有些驚魂未定的林羽,忽然笑了。
「小姑娘,別垂死掙扎了,你能逃得了多久?」
他的聲音像被人壓扁后在烈日下暴晒過,幾乎不成形。林羽沒回答,又高高舉起了護身符。
「嘖——」
那人果然忌憚,側身避開護身符的光芒,往旁邊讓了一步。
林羽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轉動護身符的方向,用它發出的光追著面具人的臉面而去,只見面具人左右躲閃,不願被強光射中。
衛修竹將這護身符交給她的時候,只說了讓她隨身帶著,遇到不懷好意的人可以抵擋一陣,但具體怎麼用卻是壓根沒提。林羽看錦布上直白地寫著「護身符」三個字,本想著貼身帶了保平安,壓根沒想過此時自己卻是拿它當手電筒合併照妖鏡來使。
面具人像見了光的影子,在如有實質的光芒之下左支右拙。他的身體軟得不可思議,有時為了躲避林羽刁鑽的角度,甚至可以像蛇一樣后彎腰兩百度。
兩人僵持在了個尷尬的局面。一個緊張地照來照去,一個耍雜技似的躲個不停,面具人終於怒了,他著地一滾退到角落裡,雙手抱住膝蓋縮成個球,頓時體積小得林羽一時半會兒都對不準光。
他抬起頭來,兩束惡毒的目光從倒三角眼睛中射出,忽然右手捻了個蘭花指,伸直手臂對準林羽就是一甩。
林羽只覺得一股大力裹挾風聲而至,她連呼聲都來不及出口,護身符已經脫手而去。光芒落在地上,隨後飛快移動起來,奔入面具人手裡。
林羽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忽然腰間一痛,整個人被無形力量往前拉扯。
她面前延伸出不止一道絲線,它們緊緊纏繞住腰腹處,在護身符的光芒下流轉出若隱若現的白光,而末端消失在面具人的手腕之上。
「呵呵呵……敬酒不吃吃罰酒,非要選最痛苦的一種死法,小姑娘,怨不得我啊……」
絲線被收到最短,面具人站起身來,與林羽面對著面。他俯視著她,倏忽伸手,終於掐住她的脖子。
空氣一下子從氣管里擠了出去,啪嗒一聲魔杖落在地上。林羽一張小臉皺巴得變了形,心臟像是感受到殺身之禍,奮力反抗著搏動起來。她心如擂鼓,忽然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
這感覺如此熟悉,哪怕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下也讓林羽大驚失色——完了她就要被個戴山寨蜘蛛俠面具的變態看光了!
腦中浮現出自己死了以後躺在舞台上白花花一具的景象,萬一面具人色性大發對她的屍體這樣那樣可怎麼辦?
林羽心下大急,居然沒有就此暈過去。她像個杠鈴選手般在心底大喝一聲,猛地抬起了自己千斤重的眼皮。
她終於親眼看見自己周身散發出一陣光來,這光比護身符的白光柔和得多,看著像是聖母瑪利亞在普照大地。
林羽被掐著脖子動彈不得,只能拚命轉動眼珠,想看看自己身上是否已經漏點。
那面具人果然也嚇了一跳,輕咦一聲,鐵箍般的五指無意識鬆了松。
「看不出,你已經開始凝氣了……」他砸吧砸吧嘴,那面具浮凸一個令人反胃的形狀,是他伸出舌頭在嘴上舔了圈,「可惜,還太嫩!」
說著他驟然發難,手指的力量比剛才更大了數倍。林羽喉頭溢出如嗚咽般的抽泣聲,她徒勞地扭動手指想要掙脫束縛,卻只覺得意識逐漸遠去。
一瞬間她恍惚又看見自己魂靈飄至上空,俯瞰這一切。
世間所有都顯得模糊,俱都在離她遠去。她輕飄飄惶惶然,無根浮萍似的不知該往何處歸去。
忽然伴隨著颯颯聲響,一道白光猶如閃電般撕裂了黑夜。
有什麼人從天而降,帶來一股撲面疾風。
林羽感覺身子乍然一松,在反作用力下猛地跌了出去,狠狠撞在地板上。
那光芒十倍百倍於護身符的強度,直照得人睜不開眼。林羽側過頭去,只覺得這方寸之地像被巨大探照燈籠罩,連台下觀眾的頭髮都纖毫畢現。
一個高大身影擋在她面前,骨節分明的手上握著一把巨大武器。強烈的氣場充斥整個空間,令人感到無形卻又沉重的壓迫力。
白光將他周身勾勒出一圈耀眼光暈,而他只是站在原地舉重若輕地一揮,便逼得面具人倉促後退。
衛修竹轉過身子,露出無可挑剔的側臉:「抱歉,我來遲了。」
林羽彷彿瀕死的魚般低低喘著氣,她喉嚨痛得說不出話來,一肚子話只能用眼神來表達。
瞧見她那混雜著惶恐、感激與不可置信的淚水,衛修竹似乎是抿了抿唇,便一蹬右足朝面具人飛身而上。
他動作快得看不清楚,林羽只覺得眼前白光縱橫交錯,是電視里才會出現的畫面。
她突然反應過來,身殘志堅地撐起了上半身,開始審視自己的黑袍子——萬幸,連一個線頭都沒少。
林羽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心又高高吊起,眼前的戰局在這短短時間已近尾聲,二人纏鬥的速度慢了下來。
她這才發現衛修竹手中是一把逾人高的鐮刀,而正是它刀身發出駭人光芒,最終落在面具人身上,猶如死神收割性命般將他瞬間劈成兩半。
林羽無意識地驚叫出聲,她嗓音嘶啞難聽,引得衛修竹回過頭來。
可她預料中鮮血淋漓的場面並未出現,那面具人彷彿化作了兩片輕煙,身體頓時淡薄下去。
他訝然看著自己越來越透明的雙手,這才發出一聲遲來的凄厲叫喊。
但這聲音旋即就消失在了刀鋒里。
衛修竹手腕翻轉,鐮刀凌空劃了個弧,一片刀光殘影中不成人形的煙霧徹底散去。
隨著他手臂一揚,那鐮刀周身白光閃爍,逐漸斂了光芒,露出它原本的黑色面目來。
不過須臾,連黑色都淡去了,這把駭人武器最終化作無形。
……
周遭那令人喘不過來的沉沉漆黑也一併消失,眼前又恢復了燈光大熾的舞台模樣,襯得護身符成了個不起眼的光點。
衛修竹轉過身來,見林羽還眼淚汪汪躺在地上,臉上的擔憂一閃而過,上前扶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