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從出道以來，就被媒體譽為天生的演員，溫英年是被人寄予厚望的。而且溫英年本人也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溫英年是十分自負的。他出道之初，跟著導師在話劇院做了幾年話劇演員，從登台表演開始，他就有了不少的粉絲，而到後期轉戰大小熒幕，更是聲名遠播。溫英年的演技是得到了多位老資歷前輩的認可的，所以在溫英年的認知中，他雖然不敢認在同齡中演技第一，但是真的能值得他全力以赴，認真飆戲的人卻也不多，在這為數不多的人群中，焦岩正是其一。所以，能和焦岩合作，是在他看來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所以在來劇組之前，他是真的沒有過多關注許攸這個人，儘管助理曾經有跟他介紹過許攸，說她演技還可以，可是在溫英年看來，他還是覺得對方有些稚嫩，只是因為她覺得對方實在太嫩了，演技肯定還有需要打磨的地方。演戲不同於別的，不是你聰明有天賦就能演的好，它是需要時間和閱歷打磨的。所以，即使外面傳言許攸多麼有天賦，他都沒有去在意。可是對於焦岩的話，他卻不能不上心，所以，他今天要站在這裡看看，許攸的演技到底能不能當得起焦岩的誇讚。

許攸看著錢進身後的溫英年，心裡慢慢浮上了激動和興奮。

許攸在溫英年的注視下，身體處於緊繃的備戰狀態，但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思緒卻漸漸放鬆了下來。

然後許攸整個人就好像處於一種極度緊張和興奮的狀態下，身體有種輕忽感，心裡浮上來焦躁和厭煩的情緒，那些不屬於許攸卻屬於袁夢的情緒。

這場戲是向傑的秘密情人被林朗調查出來以後，林朗驚慌來找袁夢打探她姐姐最近動向的，順便藉機探聽向傑死前都沒有說出來的，賬本的去向。而袁夢卻好像並不知情一樣，在一番爭吵后，袁夢被刺激的發病。

許攸站在拍攝的地點，是醫院外面的一個休息的小涼亭，她坐在走廊的長條石凳上，走廊上纏繞著鬱鬱蔥蔥的藤蔓，陽光透著葉子的縫隙照進來，落下斑駁的光點，很漂亮。許攸無意識地想著一些無關緊要的小細節，似乎眼前沒有了攝影機，也聽不到指令，她扭頭看著李想，覺得他真是讓人討厭極了。這個男人無論是身心都早已經背叛了向傑，可是為了他個人的私慾卻還不得不賴在向傑的身邊，偏偏他又捨不得新歡，最後讓兩個女人都不幸福。現在，向傑死了，可是他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得到，又跑來糾纏自己。她原本以為只要向傑死了，她就可以獲得一次重生的機會，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讓她的希望再一次破滅，這讓她覺得心中暗恨不已。

好像遙遠的地方傳來了一聲『開始』，許攸沒想明白自己聽得到底是不是，只是身體卻反射性地開始動了起來。

袁夢皺著眉頭，看著身側的仲平，臉上帶著不耐煩，沒好氣地說：「喂！你別跟著我了行不行！」

仲平面色鐵青地說著一樣的話：「如果你告訴我你姐姐的去向，我就可以不跟著你了。」

心裡煩透了，無論如何她都無法甩掉這個讓人厭煩的男人。勉強壓抑著自己心裡的煩躁，袁夢瞪著仲平，眼裡透著天真和純凈，好像一眼能望到底一樣的清澈眼神，雖然帶著煩悶的感覺，卻仍就讓人感到單純。可是就是這樣形象的袁夢，開口卻說著殘忍的話：「仲平，林警官都已經證明了我姐姐是清白的，你為什麼還要揪著我姐不肯放呢？你要是真的想要為向傑報仇，就直接去找殺人真兇，然後把她殺掉啊。」她的語氣理所當然，甚至是理直氣壯。

仲平抿了嘴唇，看著袁夢的眼神帶著複雜，低聲回復了一句：「我找你姐姐不是為了這個，我有另一件事要問她。」

袁夢眼神變了變，看向仲平的眼色有些古怪，可是很快她就把這種表情掩蓋掉，反而換上了一副天真的模樣，她清脆的嗓音嚷嚷道：「你找我姐還能有什麼事，向傑的器官我們也沒要，那份協議也有人作證是真實有效的了，我不希望你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了。你這個人，真的是很讓人討厭。」語氣裡帶著不滿和埋怨，還有些輕忽和輕視，似乎覺得仲平作為一個男人，在這裡為難自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仲平沒有再說話，只是沉著臉站在袁夢的身側，「你如果不告訴我，那我是不會離開的，事關向傑，我覺得身為她的未婚夫，我有權知道她生前的一切。」

此時，袁夢再也忍不住了，她抬手，面對著仲平，用力地打了過去，手指收攏。眼神裡帶著狠戾，似乎是氣急敗壞無可忍耐。

這裡為了表現出袁夢的暴戾，在後切會給李想補上一個抓傷的鏡頭。

許攸的指甲本來就有點長，為了更配合劇情，從接觸到劇本開始，她就蓄起了指甲，到拍攝這個鏡頭時，她指甲已經很長了。

為了不真正的抓傷李想，兩個人在休息空檔反覆的找過很多次位置。本來演員空手假裝表演的時候，自己感覺都還好，看得人反而會尷尬。可是也不知道許攸的動作太逼真還是表情太自然，倒是讓劇組人員都緊盯著，一點也沒有覺得滑稽可笑，反而看的投入起來。

李想按照劇本說的，抿緊了嘴唇，看著許攸的雙眼。這裡需要怔住一下，做出似乎不相信袁夢會動手的樣子。開拍之前，李想已經在休息室對著鏡子默默練了很久，企圖能讓自己這個面部特寫更真實也更自然，他試過了很多樣子，最後確定了通過瞬間睜大一下眼睛來表現這個情緒。

可是，等他真的抬眼對上許攸的眼神的時候，卻渾身一僵。許攸眼底的狠戾讓他有些心驚，他下意識的抽了一下嘴唇，反而有些閃躲似的晃動了眼神。而正是這麼一晃神，李想也忽然意識到不好，可是此刻的他已經被許攸那個眼神震懾住了，根本移不開眼睛，他看著眼前的許攸，好像許攸被什麼鬼怪附身了一樣，明明樣子還是那副人畜無害，但是眼神卻讓他害怕。

許攸也說不清自己的情緒，心底翻滾著煩躁，似乎有聲音在她耳邊說：殺了他。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麼的惡狠狠，可是理智上又在提醒自己正在拍戲。只是，許攸似乎沒法移開自己的手，心底湧出來的煩躁讓她壓抑不住，過了半晌，她的理智才慢慢回籠。煩躁被壓了下去之後，許攸慢慢放下了手，收回了她的表情。她的臉上重新帶著乾淨的笑意，眯著眼看著李想說：「我只是開個玩笑，別害怕。」說完，她最後仔細看了李想一眼，扭頭又朝著小路走著。

許攸的那個表情，本身是甜美的笑意，卻讓圍觀的工作人員都有種不寒而慄的恐懼感。好像場地中央的不是平時禮貌溫和的許攸，而是披著美麗外衣的精怪一樣。被許攸丟在身後的李想也有些失神，臉上帶著複雜的表情。

可是大家也同時注意到，這一幕的劇情有改動。

原本，許攸在和李想的對戲中，她應該是和李想發生肢體衝突的，繼而會導致許攸的暈厥。可是在剛剛的拍攝中，兩人的卻根本都沒有表現出這一段。難道是改劇本了？可是大家都對著自己手中的劇本查看，結果發現劇本上的內容並沒有改動，那也就是說，兩個人是臨場發揮？

雖然說，導演並不反對臨場發揮，可是像這一幕中如此大的改動，恐怕會對後面的拍攝產生不好的影響，如果前後連接不順暢，甚至會導致劇情脫節。所以在電影拍攝過程中，一般演員都不會輕易去改動劇本，這不僅僅是在挑戰導演的權威，也是在給劇組增添麻煩。

可是就在大家質疑時。

「cut！」錢進喊了停，並且高興的表示這條過了。李想沒有平時聽到自己一條過的興奮感，帶著還是恍惚的樣子，沉默地坐回了椅子上。溫英年抿緊了嘴唇，帶著深意看了許攸，扭身回了化妝室。

而許攸卻有種脫力感，好像之前投入了巨大的精力做了什麼，思緒還有些恍惚，回憶不太清剛才自己具體的行為。她走去休息區的時候，看著身邊坐著的李想，突然有種煩躁和討厭的情緒，甚至都不想多看他一眼。臉上止不住地想要帶著厭煩的情緒，可是理智卻讓許攸死死壓了下來。她知道自己現在情緒有些不對，於是，低著頭，沒有跟任何人說話，捧著小櫻遞過來的暖手寶坐在了角落。

許攸頭一次沒有禮貌地對大家點頭打招呼，嘴裡說著辛苦大家，而是垂頭坐在一邊不知道想什麼，李想也是沉默不語。有些工作人員甚至竊竊私語，對剛剛那一場戲的篡改表達自己的看法。可是很顯然，錢導對這一幕滿意極了，他甚至掩飾不住自己的笑意，嘴角的弧度越裂越大，就在這樣一種詭異的氛圍下，討論的幾人像是回憶起許攸最後的那個笑容，自己也覺得毛毛的，也就自覺的閉了嘴。

許攸帶著這種煩躁又焦灼的情緒直到晚上休息的時候，洗完澡之後，她坐在床上，似乎渾身不對勁，有種想要發泄什麼情緒的衝動。她皺著眉頭，低頭看著手機，想了很久，終於還是給徐世光打了電話。

徐世光的嗓音從電話的那端傳來的時候，許攸嘴角泛起了一個微笑，只是微笑還稍顯僵硬，徐世光說：「拍完戲啦？今天拍攝順利嗎？」

許攸扶著手機，倒在了床上，輕輕地回答了一聲：「嗯，順利。」

此時的徐世光正在QQ上和一個患者聊天，察覺今天許攸情緒似乎不高昂，他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問道：「怎麼？拍攝工作遇到了什麼麻煩？」

許攸聽著他的聲音，煩躁的情緒漸漸的舒緩下來，她鑽進被窩裡，瓮聲瓮氣地說：「劇組的伙食不好，需要飼主來投喂。」

徐世光聽了，噗嗤輕笑出來，心知許攸大概是遇到了什麼麻煩，可是她現在不想跟自己說，徐世光也不會做過多的打聽。既然她想要自己去探班，那他倒是可以藉助這個機會去看看她。

想到這，徐世光快速的在鍵盤上敲擊了幾下，回復了QQ上的那個患者，然後關閉了聊天界面。

「昨天老二幹了件蠢事，被我爸媽混合雙打了。」徐世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一樣，又笑了起來。

聽著他的笑聲，許攸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不禁問道：「怎麼了，徐得水這個傢伙可是好些日子沒跟我聯繫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鬼混什麼。」

「我媽嫌我爸書房太光禿禿的，就在他書房的窗台上種了幾根蒜苗，說是給他增加點綠植，他辛辛苦苦養了有些日子，好不容易蒜苗長起來了。前天老二回家睡，早上自己煮麵，估計是廚房正好沒有蔥蒜了，他就跑我爸書房拔了兩根，正好還被我媽堵門口了。」

「……然後，我媽就抄起雞毛撣子抽他了。」徐世光興緻勃勃地講著，嗓音溫柔，沒聽到許攸這邊反應之後，又輕聲問了一句：「小攸？」等了幾秒鐘還是沒聽見回話，只有均勻的呼吸聲，徐世光就知道許攸是睡過去了。

這時，徐世光帶著溫情地笑意，對著話筒輕輕地親了一下，好像隔著手機給了許攸一個溫柔的晚安吻，也不管許攸聽不聽得到。接著，他掛斷了電話，臉上本來柔情的表情被擔憂取代。

許攸的狀況一直都讓她很擔心，現在自己不能隨時跟在她的身邊，徐世光倒不是怕她受刺激切換人格。而是因為許煥今天的那通電話，許煥說，方天歌和趙承業來到上京了，而且這次來恐怕就沒有打算離開。她們住下的地方，離許攸的公寓很近，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想做什麼，可是一想到這樣一個定時炸彈就在許攸的身邊，徐世光就覺得憂心忡忡。

而另一邊，助理小櫻原本在外間幫許攸整理東西。聽到裡面沒有了聲音，探頭看到已經熟睡的許攸，她躡手躡腳地把枕邊的手機拿了起來，放到了旁邊的床頭柜上，又給許攸掖了掖被子，臉上也帶著擔憂的表情。

。